《他带着夜色来》明月松

4、chapter four

　　第二天，东雪销假上班，一大早就去赶公交地铁，为了省钱，她住的地方有点偏，坐了两站公交才能上地铁。折腾下来，路上要花一个多小时，只不过，比起那些住在帝都远郊的上班族来说，这点时间又不算多了。
　　她走进公司，路上遇到同事打招呼，“小雪，休了个长假气色很不错啊！”
　　她有些尴尬地笑，早上洗漱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即使是敷了些薄粉也遮不掉，怎么也算不上好气色吧，不过这就是办公室文化，几句寒暄都是客套。

　　“东雪，你来了，赶紧处理一下，你上次交接的那个案子，出了些问题。”
　　业务部助理王珊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到她的出现，不由得松了口气。
　　“已经交接了，我不用再负责了吧。”
　　东雪继续走，看见王珊挡在面前，转身就要绕开她。
　　王珊呵呵笑道：“你经手过的案子，当然还是需要你来处理，主管早就说了，你的业务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东雪停住脚步，直视王珊，“谢谢夸奖啊，不过像我这样水平的人，远投公司里有的是大把，主管不一定非要我来做的！”
　　王珊有些急了，无奈道：“我实话说了，客户对接替你的人不满意，坚持一定要你来，你走了这些日子，业务部都吵翻天了，这活还是得你来干！”
　　她的脸上满是委屈，劝说的活计真不是谁都愿意干的，上面的人也不知是哪根筋抽抽了，无缘无故就把东雪正在做的一个业务给临时掐了，中途换人去接洽客商，客商当然不满意，而东雪这边他们也很难找到理由来安抚，还好东雪之前申请年假，他们才有了一点缓冲的余地。
　　“你就看在客户的面子上吧，像我们这些业务员，客户的关系是很重要的，经营好了，这就是你一个长久的客户。”
　　东雪想了想，虽然心里仍然有着困惑和委屈，但是王珊的劝说确实说中了一点，不管上面对她的看法怎么样，客户的认可才是最重要的。
　　她迅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找出联系方式，给客户打电话。
　　“是的，是我……真不好意思，是由于我的个人原因……因为休年假，害怕耽误您的事务，所以才临时换人的……是，很抱歉……您还愿意让我继续接手？”

　　对方爽朗地笑起来，“已经太久没有遇到你这么细致贴心又能干的业务员了，即使是一个利润微薄的小单子，你都尽可能拿出全身心的力气，找到最适合我们的货品。如果说有可能得到五星级的待遇，我们又怎么可能选择别的拙劣的替代品？”
　　“啊，谢谢，谢谢您对我的认可……好，合作愉快！”

　　搞定了客户，王珊不由得喜笑颜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东雪放下电话，转头道：“虽然我重新接手，但是我不希望以后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公司里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或者承诺吗？”
　　王珊暗暗叫了声苦，她就知道，精明如东雪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的。
　　“小雪，我不过就是个打工的，上面的意图我又怎么知道清楚？”
　　她忽然想起一个最近的传闻，心里有些模糊的猜测，然而这个传闻有些匪夷所思，想着想着自己倒先出了一身冷汗，看着东雪的脸，口气有些不稳。
　　“不过呢，你也知道，我们做人手下的总要看开一点，饭碗还在人家手里呢！”
　　“为了这个饭碗，我已经付出了我的劳力，甚至远远超出公司给的报酬，我不觉得我还要付出别的更加珍贵的东西，比如——尊严！”
　　对于自己的能力，东雪是有底气的，这一年来，她作为一个新人，做出的业绩却超出公司其他同事，带来了很多单子，即使比起那些资深的职员也毫不逊色。可是新来的总监一句话，却让她所有这些辛劳都化为乌有。不仅原来公司承诺的奖金没有了，连她正在处理的案子也被转给别人，似乎要将她彻底封杀。
　　不就是在新总监刚来的时候轻微撞了她一下吗？可是那也是她一直杵在路中间，才会不小心撞上的。她至于这么处处看她不顺眼，处处给她使绊子吗？
　　东雪想不出有什么原因会让一个陌生的人对她如此讨厌，难道是同性相斥？每次新总监看着她的脸时，那种浓浓的厌憎的意味根本无法遮掩。
　　东雪不想面对职场中最大的困扰，当一个顶头上司对你抱有恶意的时候，其实你在这个公司的生涯就已经结束了。
　　她不想和公司闹到决绝的地步，想要体面一些离开，然而她又舍不得，许福生是必然会留在这个公司的，他已经做到高位，不可能会跟随她离开的。
　　难道要放弃自己的尊严委曲求全吗？难道就这样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地接受无理的摆布和折辱？
　　不，她东雪绝对做不到！

　　“小雪！”
　　一声喜悦的呼唤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王珊如蒙大赦，新总监根本就不打算给东雪任何一个解释，可是这种结果她没办法跟东雪交代，只好赶紧的溜之大吉。
　　只是走之前，她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东雪和男友站在一起的身影，眼里充满莫名的意味。

　　来的人正是许福生，他两手提着满满的餐盒，对着东雪笑道：“我知道你今天会来，早就下单订制好了，早上开车去取回来，赶紧趁热吃吧！”
　　如同以前一般，他把餐盒一件一件摆在了桌上，细致地准备好了餐巾和筷子。
　　“是你最喜欢的粤式茶点，高兴吗？”

　　东雪没有看那些餐盒，只是问：“你......这些日子你怎么都没有联系我？”

　　“抱歉，我是想着，你母亲的周年祭，你可能需要一些清净，不忍心去打扰。”

　　许福生的笑容很温熙，他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温柔细语。他拉起东雪的手，把一双筷子拆开了放在她的手心里。
　　东雪紧紧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焦躁和痛苦忽然一刻间全部在他温情的话语里消失。她的尖锐，她的刺骨寒冷瞬间都被抹平。
　　这是她的男朋友，这是她在母亲墓前已经宣告过的人。

　　她忽然有些明白自己把他看得有多重，重得无法忍受他的一点生疏和冷漠。

　　办公室里陆陆续续已经有了不少打卡上班的人，王珊一走，顿时都涌了过来，看着琳琅满目摆了一桌的早点，纷纷笑闹起来。
　　“哇，粤式茶点啊，大师的手艺，轻易都订不到啊！”
　　“羡慕嫉妒啊，让我们这些只能吃煎饼果子的胃口情何以堪！”
　　“小雪，许副经理这个男朋友可真好啊，原来他是这样追女朋友的，真让人羡慕呀！”
　　“就是啊，许副多年不动心，一动心，不同凡响啊！”
　　“小雪，分享一下吧，这么多好东西你也吃不完，不是干放着让我们眼馋的吧！”
　　“去去，人家小雪吃下的一口口都是幸福，放多久都高兴，你赶紧把口水给擦了，自己去找一个会疼你的人去吧！”
　　东雪被一阵阵打趣弄得面红耳赤，她不敢去看许福生温柔的目光，连忙动手把茶点给同事们分了。顿时办公室里一阵狼嚎。
　　“哇好精致的虾饺啊！不能抢，不能抢，给我留一个啊！”
　　“黄金糕，甜而不腻，好吃！”
　　“灌汤包，水晶马蹄糕，啊，每一样都是我的最爱啊，不行啊，怎么就没了，你们动作怎么这么快啊！”
　　办公室里一片混乱，笑闹不已，东雪看着许福生眼疾手快给她抢出的几个虾饺，吃了一口，舍不得立时咽下，只觉满满都是甜美的滋味，羞怯道：“你今天怎么……怎么……”
　　以前许福生也有送早点的时候，可是从不曾如此高调，往往悄悄地给她桌上放置一杯豆浆和一些点心，若不是最早来到办公室打卡的人，也许不会叫人发现他的心意。
　　东雪喜欢和他相处，润物细无声，这种体贴犹如涓涓流水，一步步流淌到她的心里。
　　“我就是想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许福生深深凝视她，笑道：“难道，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轰得一声，东雪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冲到脸上，烫的不能再烫，周围那些听到了许福生告白的同事们再次哄叫起来，一时间办公室里无比喧哗热闹。

　　“喂，你们吵什么，一个个不工作了吗？”
　　一个训斥声突兀无比地插入，人们转身看向门口。
　　“梁总监，早！”
　　“梁总监，我们在吃早点。”
　　来人是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女人，脸上精致的妆容，大卷发，身上穿着当季的chanel时装短裙，她就是新来的总监，梁美伊。
　　这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女人，她来到远投贸易公司新任总监，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是因为自己显赫的身世。
　　东雪想到自己和梁美伊几次莫名其妙的对峙，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许福生发现她的紧张，把她的手拉过来，双手紧紧握住。
　　他“咳”了一声，开口，“梁总监，这是公司里正常的联络同事感情的方式，你知道，一个良好的聚会，一个饱足的早餐，是所有工作顺利的开始。”
　　梁美伊扫视了一遍办公室，看到了人人嘴边丰富的美食和桌上狼藉堆积的餐盒，她的脸上有些发冷，“是的，我已经听说了，你许副经理一大早就提了很多吃食，来哄你的小女朋友了！”

　　她紧盯着东雪和许福生紧握的双手，目光犹如冰锥一样，刺得东雪深寒入骨。东雪心中感觉异样，正想要说几句话，就听到梁美伊开口。

　　“许副经理，你一个人哄着，还要所有人给你捧场！”
　　梁美伊高昂起头，露出鄙夷又刻薄的讥笑表情，“我们远投，什么时候沦为恋爱的场所了？你这个做高管的，公然带头鼓励这种浪荡、不务正业的不良风气，难道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