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秋至叶飘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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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的叶府内，夜色正浓。
叶雨辰还就在案台前，对着一页满是童言稚语的信件出神。信已古旧泛黄，画着歪歪扭扭的大字，歪歪扭扭的桃木剑。然而每瞧一次，读一次，又都好像她就在身旁一般。
到底，青儿于他是什么呢？是一滴泪吧，毕竟她最后留给他的，就是一滴泪啊......
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进来个白发老者，老者瞧他如此，很有些心叹的。
叶雨辰道，“师父，您曾说过，失去小青会让我难过一阵，可失去潮汐会让我后悔一生......可到如今，为何每日下来，就已经让我难过的......无以复加？”
白发老者亦无法回答他，静默了一会儿，天地之间依旧只有他一人，夜色如此寂寥，只有冷月堪堪陪同着他。
而信件旁，还有两枚琅嬛镯，相互映照的琅嬛镯。想她初初戴上琅嬛镯时，又是何等的......时光明媚。
最初注意到那丫头，是在盛夏的茶馆，同几个友人的侃谈间，他累了的瞧楼下。楼下巷院中，几个少年童子正玩投石子，一群大大小小的孩童间，只有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外围，撑腮瞧他们。
大概是因着她同伙伴们的格格不入，他不由多瞧两眼。而在他瞧着的时候，一个瞎眼老婆婆提着果篮经过，当中一个少年郎瞧直了眼，蠢蠢欲动。那方才还迷迷糊糊的丫头，即刻醒神似的，提醒，“赖子！”
少年却不为所动，想偷偷伸手向果篮，被跑上前来的丫头挡住，争扯间，少年已然来了狠劲，示意小伙伴们上。小伙伴们一个个围向瞎眼婆婆，她又不由哭出来，哭着让婆婆快走。她哭的那样伤心，那样动容，倒让一应的街坊邻居出了来，瞧此，又对他们骂骂咧咧起来。
少年们被一众大人骂得失了气势，灰头土脸的离去，而她呢？止不住哭的，亦同他们离去。
事后，他也几番瞧见过她，有时是街巷，有时是茶馆，有时是酒肆。有时她独自一人，有时跟着小混混们。让他瞧来也稀奇，她竟还跟着他们？
他那时便想，这丫头是当真的天真？还是只是傻？为了证实这个问题，当他初初听说要骗她去那地儿，他没有及时出面制止。
而一直到将她带离出来，落在池塘边，他才得以总结，这丫头果然是傻的，连带着问的问题都存着几分傻气。他失了兴致，同时也提点，还是莫要再同混混们玩一块儿的好，否则徒叫家人忧心。
说完这些，也不管她如何呆愣的，提剑离去。
往后见她果然不再同小混混顽，可也整天无所事事的，东一个楼子，西一个楼子的闲逛。直到有一天她闯进来，一眼瞧见自己，开心笑说，“我找着你了。”
后来呢？是逃离与追逐，是友人的玩笑与调侃，他那时年少气盛，是气过、烦过、讽刺过......
可又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她口口声声的一句‘雨辰哥’？是她总有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却又总是乐在其中？还是她总有惹不尽的麻烦，凡事掺一脚，明明身无长物，却偏爱打抱不平，给他惹下一堆又一堆的麻烦，让他又恨又怒？
可明明都这样了......
当他有一天意识到，自己会无意识的慢下来等她......他想他是疯了。
而他的疯劲似乎还远比想象的严重。
第二年的盛夏，她已经过了及笄，窜了个头，可依旧少女心性的追逐于他。那时友人们都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也都习惯了忽略她的存在，可苏瑾不会......
那日蝉声鸣鸣，他同友人喝酒聊天，苏瑾又不知去了何处，而当他望出去，亦不见她的影子。寻个缘由出去，正可见紫藤花树下，那丫头正满口尝着苏瑾带去的糕点。两人不知聊着什么，开心极了，苏瑾对她温文而笑，她呢，娇羞的埋下头来，点着地上的石头......
这一幕不知为何刺痛到他，让他莫名的窜上一股火气，那火气来的霸道而猛烈，偏偏又无处疏导般的。友人来同他打招呼他也不知，待反应，一时也收不住脸子的，只有冷冷肃了脸离去。引得友人莫名其妙的唤，却也成功引得那丫头的注意。
他是那样的气，走的那样的急切，而她呢？三步两跑的，只像只认了主人的小猫小狗，跟在身后，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解释也无，那方才......苏瑾到底同她说了什么好笑事情？就让她笑成那样？
他是那样的烦闷，她却全然不知，掂着根狗尾巴草十分欢快的模样，欢快的甚至哼起小曲来。
他倏然停了步子。
她刹不住步子的撞上来，又‘呀’一声的跳开去，像一只弹跳的蚂蚱，同时又小心觑他的脸色。
他瞧她这娇憨呆傻模样，没来由的更生气，“我瞧你同苏瑾挺好的，你何不就去跟了他？何必还来跟我？”
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简直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我，我跟着苏瑾哥做什么呀，我喜欢的是你呀，又不是他......”
他一边气恼她一个姑娘家，能这般自如的说出喜欢，一边也怀疑，她到底知道何为喜欢？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就引得他好笑似的，心烦意乱，一步步逼近。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你究竟知道什么是喜欢？又喜欢我什么？是像小猫小狗一样的喜欢？还是像喜欢小玩意儿一样的喜欢？我又有什么可让你喜欢？”
他一步步逼近，一声声质问，果然让她哑口无言，逼到退无可退，她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急着想解释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这更是证实了他心中所想，不由攒紧了拳头，气焰更胜。
于是就在她答，“我，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你啊，就是......”
就是喜欢......
叶雨辰不待她说完，头脑一热的低头吻上她。
那明明只是想堵住她开口的一吻，可当贴上来，又让人不由得沉沦似的。开始捧着颗小脑袋，辗转磨研起来。而她始终震惊瞧他，又由着他为所欲为的。
叶雨辰那起初带了七分恼怒三分惩罚的狠狠亲吻，到了后来，就变为温存缠绵起来，细密亲吻，截取那口中残留的松子糕的香味。
直到终了，叶雨辰眼中已染上迷离，轻喘的瞧她，与她鼻息相贴。可当他瞧她......也只瞧出那眉目间的清明。
那胜过荷露的清明像是由不得他不信似的，大喇喇的摆在他的眼前，而此刻，她还在欣喜的问，“雨辰哥，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他好生看着，好生看着，不由的心惊，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这根本......根本就是个天大的讽刺啊......
他放开她，摸摸唇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什么。而她还欣喜的瞧望自己，刺眼般的。
就在她再要痴缠过来，他终于恶狠狠的道，“哼，喜欢你？你以为我会喜欢你这么个山里长大的野丫头？”
她果然即刻僵了面容，又一点点，一点点化为委屈的，“我不是野丫头......我是花家的二小姐，是千金之躯，不是什么野丫头啊......”
“你看你哪有半点小姐的样子？哪个小姐会像你一样抛头露面，追着男人跑？”
“我，我追着你，是我喜欢你啊，我看不到你就难受，我......”她竟嘤嘤的哭起来。
叶雨辰当时心中纷乱，又对她的哭泣无力招架，终是咬牙切齿的，“恬不知耻。”便架着轻功离去。
然而自那天过去，花自青连着许多天不曾露面。
他心中烦闷，亦没有个头绪，为何？当初明明是她来主动招惹，到如今，却好像只有自己陷在了这相思局里？他是那样的不甘，可又那样的无能为力。到往后，他已经尽量去了常去的，显眼的地方，可不见她。
一日他趁着夜色偷溜进花府，那本是极为不妥且唐突之事，可他那时就是鬼使神差的去了，去了，并寻到花自青的住处，听到她与姐姐的对话。
她流着泪问，“姐姐，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雨辰哥喜欢我？我真的好喜欢他。”
躲在暗处的他僵了一僵。偷眼望进去，可见她白着脸卧在榻上，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自古情之一事最难说，一见钟情有之，日久生情有之，不过听你说了许久的叶家公子，应当是个热血正派之人，怎么？他这是欺负你了？”
花自青嗫嚅着，委屈着，终于还是哭出来，“他嫌我是山里长大的野丫头......”落下两行泪来。
姐姐就好生安慰她，替她擦着泪，又轻笑，“野丫头？倒不像是他那样的人会说的话，在我听来，倒更像是气话，可是你在哪里惹了他生气？”
她这一问，将明里的花自青，暗地里的叶雨辰，都问的一愣，再想到那一幕......叶雨辰有些心虚的想她会怎样说，而她睁着双委屈的大眼，细想着，回忆着，最终也只摇摇头，泪水涌的更厉害了，扑进姐姐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那日直到他离去，也只听她讲起那日经过，却独独没有提对她的亲吻。
到了第二日，爹爹宣了族中弟子们习武练剑，想看看各家武艺，他也提不起兴致。想借口躲了去，爹爹却特意派人来请他。他无可奈何，到后院，刚向爹爹说明一番，就听院边大树上的声响。
当他瞧她在那颗大树上，几乎下意识的就想上去救她，可刚进一步......触到爹爹斜睨来的眼神，他才醒悟，是了，这里有爹爹和师父在，又哪里由的上他？
他踌躇的，收回步子，再瞧她时，她也正好望过来，求救似的望向自己。他怕爹爹与师父瞧出些什么，闷闷的撇开头去。
而到底还是爹爹授意，让师父去带了她下来。
爹爹毕竟行军多年，杀伐惯了，治家治军都甚严，对他们这些子弟也向来严厉的不留情面。他唯恐她今日的傻里傻气会冲撞了爹爹，便又急着想让她走了，却不想反倒自己冲撞了爹爹，被爹爹不耐烦的赶走去。
行到人群处，众子弟都笑，有笑问，“叶郎，这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二小姐？看来果然是冒着傻气儿。”
他听来就觉极为刺耳的，便就刺笑说，“是有些傻气，不过你们有本事也去找个这样的傻气来？”便一甩袖子的离去。
而他万万没想到，爹爹不仅一点没有为难她，甚至还颇为喜欢她，不仅当场允了婚诺，还送去了琅嬛镯。而当他再次被爹爹唤来，吩咐着送花二小姐回家，他就愣愣看她一心欢喜瞧镯子的模样，一时间甚至忘了隐藏自己的心意。而他面上不显，可心里也觉得，那镯子配她是极好看的。
而既是爹爹的允婚，就好像能大大稳定他心中那些怀疑与不确定，同时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她一样。
回去路上，她始终欢喜的，甜甜的笑，时不时看看手上的镯子，而他也就当真慢着步子陪她走，那通向花府的路如此轻快，她的笑容如此明媚。他甚至觉得，即便她不明事理，能留在身边就是极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秋至叶飘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