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诞礼》公子弃

11、丑时

　　“飞艇？”芝诺一惊，回头看去见一座小山也似的飞艇渡空而来，此刻虽然已是深夜，那飞艇上灯光却是亮的耀眼，飞艇上面顶着一座挂着花环的圣母像，圣母像头戴金冠身子五颜六色的，飞艇也镶满各色装饰，人尽皆知乃是高斯一族那“神圣之光号”。灯光照耀下显得边上飞艇则又扁又长，通体漆黑，宛如一只硕大蝙蝠，乃是伊萨克家族那“自然之光号”。两只飞艇后面闪耀着大大小小十来个光点，想来是十来只飞艇。那些飞艇晃晃悠悠就到了亚历山大城上方，早有太平鸟迎上前去，不过飞艇上当先射出黄、蓝、红、白四道光华，后面跟着百十道灰光，所过之处那些太平鸟纷纷坠落，紧跟着城头狼烟升起，城外一股股狼烟跟着升起传到远处，这一来周围驻军收到消息，就要马不停蹄赶来。
　　不过芝诺却放下心来，看情形格里高利·高斯跟马可尼·伊萨克都来了，四元素还有一众元素术士、圆桌骑士，想必剩下御廷番也带来不少，果然一艘艘飞艇落下之后，各自吐出一队人马，一队队人马汇聚成团蜂拥上前，四元素则带领元素术士飘在半空，格里高利·高斯还由修女扶着一步步从飞艇上踏着台阶下来，边上有几个女童一行走一行抛撒着花瓣，身后几个修女丝竹管弦齐奏。
　　芝诺急得直跺脚，大眼瞪着四元素：“还不快去抢救两家侄儿！”四元素扭头看着格里高利，见格里高利说什么“神恩天降，普渡众生”，纵身化道彩光扑去，蓝光一闪罩住贝尔，就见贝尔周身火光顿时消弭不见，浑身上下都罩着霜花，白光一闪卷向苍松杖，顿时将苍松杖连同枯松道人送上半空。芝诺大喜，指着青梅直跺脚：“抽薪止沸，斩草除根！”就见黄光照地射落在青梅身前，跟着地上钻出一个石人，大手伸长去抓青梅，另一手随手一拂将几个近卫军将士扫了出去，那几个产婆吓得叫一声饶命掉头就跑，眼见大手就要触及青梅，只消用力一攥怕是连同肚里婴儿都要化为齑粉。
　　就在此时一串飞花流星曳地而来，才一入眼就电光般射落在战神广场门口，花瓣四下散开现出三个女子，一个手持团扇、一个捻着方帕一个长袖垂地，不是三花又是何人。
　　“欺负临盆女子，四元素好大的威风。”花凝香身子一闪到了青梅身前，两根手指掰着扑蝶扇，冷笑声中手指一松，扑蝶扇在石人大手上轻轻一弹，就见石人整条胳膊瞬间粉碎，闷哼声中没入地下，没入地下时整个身子几乎都已粉碎。
　　“好厉害的女娃儿！”半空中红光闪耀现出福尔身影，似是忌惮扑蝶扇不敢上前，右手隔空一拍火浪狂涌，就要将战神殿前诸人整个吞噬。
　　“以为凭着几块石头就能无敌于天下？”花泣露说着扶风袖一抖一转，百花真气就将那火焰裹在垓心瞬间消弭不见，跟着觑准福尔迎风一抖，福尔身子顿时焰火般绽开。
　　花溅泪紧守在青梅身旁环视四周，只见地上微风乍起，一团若有若无的影子贴地掠来，伸手绽开濯香帕，顿时香气盈溢，就见那清风一沉，骤然缩了回去，去势比来势还快上几分，直退到沃尔特身旁才现出人形，自然是“风使”温德。他刚才潜形过去想要将三花一块暗算，哪里想到手帕一展香气扑面而来，一瞬间就迷迷糊糊的，差点晕了过去，吓得赶紧缩回身子。
　　这交手功夫格里高利终于走到芝诺身前，马可尼·伊萨克、特雷西·加图、爱德华·查理曼、布依格·哥白尼、费马·阿尔伯特、马克·奥德赛、契卡·克拉苏、罗丹·斐洛等元始家族当主雁翅排开。芝诺添油加醋说黎曼如何过招时一不留神被高卢用大力金刚掌暗算，然后身子被一巴掌一巴掌拍成肉酱，黎曼一声声惨叫求饶反而惹得高卢愈发凶性大发，此等凶残行径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浑然忘却是他们先行暗算高卢在先。费马·阿尔伯特痛失爱子，顿时在那里嚎啕大哭。一众当主本来想在军廷露脸，展示下元始家族的威严，哪里想到出了这个篓子，虽然嫌费马丢脸却不得不假意宽慰几句。那边沃恩也赶了回来，看去鼻青脸肿的说是被一群军廷高手给围殴一顿。只见对面一队将士拥着莫德尔来到战神殿前，将青梅层层护卫在垓心。原来莫德尔震毁百胜楼想要跟本茨、贝尔同归于尽，没想到贝尔仗着手套开出一条通路，两人忖度莫德尔凶多吉少，就跟芝诺一同来到战神广场。
　　格里高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他本来在大圣堂中安寝，红衣主教不惜夤夜将他惊动，说是探子打听到惊天消息，芝诺撺掇军廷三姓之乱，趁着星陨试炼机会夺回军廷。那探子说的绘声绘色，唾沫星子喷出三数尺远，唬的格里高利一愣一愣的。格里高利连夜出了大圣堂，去牛顿学园将马可尼喊起来，见马可尼言辞闪烁，疑心更重，一个劲追问下去，才知道芝诺带着贝尔、本茨去了石城，军廷三家已然筹谋多年。格里高利连拍大腿，说什么此等大事怎可不知会他，他好派四元素出手相助，当下赶紧召集四红衣、四元素、天启四骑士，元素术士跟圆桌骑士也几乎倾巢而出，风火流星般赶到亚历山大城想要分一杯羹，他也担心事成之后芝诺扶植腓特烈等三家坐上军廷宝座，跟朝廷联手排挤教廷，想来也深知教廷这些年来愈发腐化愈发不得人心，只想着生前多加享受，要想挽狂澜于既倒……一则需要劳心费神，二则需要超凡谋略，兼之得罪人众多，恐怕一不小心就要遭到反噬，为此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格里高利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其实他早就知道军廷三家不满，元始家族聚会事他们暗地里提点过几次，他却一直假装不知不愿出手相助。马可尼故意遮遮掩掩，假装不想让格里高利插手，格里高利反而愈发心疑、愈想插手，这样反而能拉拢来大批帮手。格里高利声势浩大调集教廷人手，惊扰了元始家族清梦，一众当主得到消息后纷纷带领家将上了飞艇想要痛打落水狗，一来抖擞下威风，二来也盼着能分润下军廷藏宝，就这样你追我赶来到亚历山大城，远远瞧见城外三十里处多了数十个陨坑，石城里面一股黑烟冲天而起，一个个自以为得知，觉得此行不差；等挨近城中之后发觉芝诺带着一群人在战神广场那里，还以为就要攻进战神殿，离大功告成只差临门一脚，已然开始弹冠相庆。
　　格里高利本想堂而皇之下场，在众人恭迎声中说几句悲天悯人的话，军廷残余将士跟芝诺势不两立，不过却甘愿沐浴神恩，跪倒在他脚下，他假装责备几句然后宽宥这些罪人，将他们拉拢到自己这边，再跟芝诺他们商量怎么分赃。没想到才一露面就被催着要四元素，旁人也都关注场中局势，丝毫没人把他这个圣座放在眼里，等走到场中才发觉青云学园竟然派了三花过来，他倒不怎么忌惮三花，四红衣、四元素加上天启四骑士等都在身旁，何况他还把圣剑都给带来，就不信料理不了三花，倒是那坐拥不败之名垂三百年的百花万香之主莉莉丝让他颇为胆寒，打算一个不妙赶紧招呼麾下上飞艇逃走，可不管别人死活。恰恰这时费马·阿尔伯特得悉黎曼死讯后在那里大哭大叫，让格里高利有种不祥预感。
　　“格里高利，幸亏你带了这么多人手过来，趁现在下手将对面那个女子抢过来，万一朱利叶斯侥幸不死，也好用她当个人质。”
　　格里高利又是一惊：“朱利叶斯没死？”
　　芝诺讪讪道：“也不是没死，威廉他们带人去收拾那厮，想来十拿九稳。”
　　“威廉他们？”格里高利扭头一看，果然不见军廷三家，一连三次打击，让他觉得掌心发凉，本来圣杖举到一半，这时就愣在那里，这一犹豫就见大队人马从东北方陆续涌来，当先一人满头银发，脸廓细长，看去异常矍铄，身上又满挂满勋章，不是在军廷德高望重的老毛奇又是哪个？
　　“老毛奇，我们在这……”芝诺喊到一半才发觉老毛奇应该不是走错了方向，见老毛奇带领一众将官走到战神殿前，军廷将士顿时有了主心骨，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展开阵型。在老毛奇指挥下，从战神殿到广场一层层防线铺展开来。
　　元始家族这边登时死一般寂静，费马也止住嚎啕大叫，连呼吸声都好似屏住，一众人齐刷刷看着芝诺跟格里高利。
　　芝诺看看前面又看看身后，觉得自己这边人手还占上风，越拖下去周围帝国军看到狼烟聚拢过来对他们越为不利：“格里高利，依我看，第一莫做，第二莫休，你怎么看？”
　　“我……”格里高利圣杖举在胸前不上不下，愣在那里，刚要说话忽听远处鸟鸣声传来。
　　就这时一队太平鸟划空而来，先是往西北方向打了个转，跟着直扑战神广场。巴比特右手一扬手里灯笼凭空幻化出重影，一排灯笼直上半天，他也踩着灯笼拔地而起，半空中瞥见当先一人身形魁梧，不是朱利叶斯又是哪个？只见朱利叶斯手持圣枪，当风而立：“芝诺等人暗算老将军，快将他们拿下！”
　　巴比特顿时怔住，抬头看看朱利叶斯，低头看看芝诺，不知道信谁是好，到底是谁杀死高卢？其实他觉得朱利叶斯嫌疑大些，毕竟星陨试炼凶险异常，也许他觉得暗杀高卢胜算更高，芝诺暗算高卢又有何好处？
　　“巴将军不要误信谗言，芝诺一伙伙同军廷三家犯上作乱，暗算高卢老将军，想要窃据军座，让石城重归元始家族。”毛奇晃动太平鸟上前，和盘托出芝诺等人密谋。近卫队顿时哗然，元始家族可以说是石城最为忌讳一个话题。石城本来跟金城、圣城渐行渐远，八十年前暗中援助设立帕斯卡学园已让朝廷、教廷忌恨，四年前玫瑰战争更是惹得两下里几乎反目，这次没想到朝廷僭主竟然亲自出手暗算高卢·凯撒，教军廷将士如何不怒。
　　“朱利叶斯将军，青梅夫人正在下面。”巴比特心知高卢已死，朱利叶斯通过星陨试炼就要继承凯撒姓氏，此时近卫队第一要务就是保护他周全。
　　那厢芝诺见朱利叶斯竟然活着回来，想来是毛奇反水的缘故，大小毛奇一起反戈，既惊且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从万胜楼过来时就听家将汇报说是蒸汽飞艇给费舍尔毁掉，当时就觉得被断了退路，格里高利率众前来支援让他觉得峰回路转，没想到朱利叶斯未死、毛奇关键时刻倒打一耙，一切都像是算计好的——简直像是戏剧，他们自以为是猎人设计追捕猎物，最后才蓦然发现原来他们自己才是被诓入陷阱的猎物。
　　朱利叶斯此时仍是浑身无力，由毛奇搀扶着跨下太平鸟直扑战神殿，一众将官不必多说，三花也让到一旁，就见战神殿前青梅由两个产婆操持着在那里生产，叫声越来越凶，浑身都湿漉漉的想来被汗水湿透，赶紧上前伸手攥着青梅右手：“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