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有尽时》关樾

294、第二则消息

　　它以极快的速度去追那只黑团子。

　　凯撒溜进后厨，身后坠着尾巴，它嘴上碎碎念：“这只小气吧啦的狐狸……”内心却疯狂开始打算盘——计划终于要开始实施，它心虚激动得心脏都砰砰乱跳！

　　这还是那个传言给它的灵感。它险先都忘记了，他们一开始制定F区行动时，最关键的一环是S区的消息网！

　　洛西文打算将它处死在F区，可书信给法门时却说不日带回，这中间的差别，它完全可以利用嘛！

　　只要将这则消息传回主城，那法门必定勃然大怒，还会对洛西文心生嫌隙，届时，它定会将洛西文召回进行审讯，那洛西文就没机会将它杀死，反而会带着它一块儿被押回主城，这一路上的变数就更大了！

　　再不济，它一同跟着去主城，也能有机会见小寻寻啊，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凯撒越想越有戏，兴奋的毛发哆嗦。

　　哼，可恶的狐狸，放我去厨房将会是你做出最错误的决定，准备好迎接你爷爷给的暴风雨吧！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凯撒从一个灶台跳到另一个灶台，指点江山般将那些还在清洗的菜品定下，速度快到客栈老板的眼睛都转不过来，见它还在往后边蹦，只能边收拾烂摊子，边着急跟上。

　　“别看了，赶紧干活。”黑猩猩呵斥厨房的小工们，“它点的菜做好后送到天字一号房。”

　　听见“天字一号房”几个字后，小工们纷纷应是，埋头苦干。

　　“哎呀，这又是溜哪儿去了？”客栈老板满头大汗，东转西转，终于在后厨门口找到目标团子的身影。

　　只见运送新鲜菜品的人脸猴不知所措地站着，它的面前，小推车里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间或飞出一缕菜叶、一根萝卜丝，黑猩猩挥开朝它飞过来的干草片，眉头直跳。

　　人脸猴惊恐道：“这……”

　　黑猩猩吐纳一口生气，赔笑道：“辛苦大人了，我马上喊人来搬新的食物。”

　　它话音未落，一声清脆蹦出来，“好了，我还要这个，一并送上来吧，我得先回去了，不然那个神经兮兮的家伙真会把我烤串吃。”

　　芝麻团大的黑影闪电般掠进门，嚣张地扬长而去，黑猩猩拂开头顶上逃不过的干草片，克制住自己即将喷发的怒气，咬牙道：“好，没问题。”

　　它莫名对押送通缉犯的执政官升起无比崇高的敬意。

　　“那大人，这回的食物已送达，我就先走一步了。”人脸猴扛起小推车，挥手道：“感谢F区的信任，好评请给五星，欢迎下次惠顾哦！”

　　黑猩猩百忙之中，回了个点头微笑。

　　这厢急急忙忙收拾残骸，隔了两座刑山，另一边也同样发生了急慌慌的事。

　　羌无一把推开牢房门，炉内燃烧的火舌灭了一息，随即又燃得更加旺盛。

　　它尚未平复起伏的情绪，路过桌边时，拿起了裁决剑，在纪淮漠然的眼神下，挑了块后肩颈的皮肉，往上一划。

　　新的疼痛电流般蹿上脊背，纪淮下意识低头去捂伤口，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流出，他面色更加发白。

　　“你说对了。”羌无将裁决剑随意一扔，剑身与地面碰撞出的声响恰好压过它的低语，“你真的说对了。”

　　它抹了把脸，试图让震惊的神情就此抹去，不过效果不大，“我今天听见它让侍从把底下的一部分设施挪位置，那个设施是关键部位，对，你还不知道设施是什么……”

　　它自言自语：“就是刀疤新研制的刑具，一共九个格子，代表着不同的刑罚，其中五个是死门，奴隶可自行选择一个进入，是死是活看天意。先前打算处决你时，上面便决定将九个都变成死门，到时候掷骰子来决定你进哪个门，如此，就既有趣味性，又能处决你。”

　　“因为我害怕刀疤的刑罚会用在我身上，所以很早以前我就摸过了那个刑具背后的运作原理，但我今日发现了不对劲——刀疤叫人改换出口的设施，挪了点位置。那些工作的侍从不知道，可我知道这一变动，其中一个格子就不再是死门了！”

　　“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不清楚，但我敢肯定，刀疤绝对没打算实施先前的计划！”

　　羌无声线极低，人还处于难以置信中，“它的胆子，怎会这般大……在三十四位刑山之主的眼皮子底下动这些手脚，它不要命了……”

　　独自喃喃许久，黑猩猩才冷静下来，它踢了一脚那个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犯人，皱眉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不是你信誓旦旦说刀疤不会真的处死你，叫我留心观察吗？现在它真的这么干了，你没有表示？”

　　纪淮缓了口气，反问道：“你没被发现吧？”

　　羌无正要生气，却猛扎子反应过来，它额头沁出冷汗，沉默了很久，才肯定道：“没有，应该没有。”

　　也是它大意了，因为得知到的消息太过震惊，于是急忙来牢房这边，要是被发现……

　　幸好一路过来没遇见别的侍卫，若有心人察觉端倪后上报给刀疤……它真的不敢想这些后果。

　　“那就可以。”

　　羌无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追问：“然后呢？”

　　纪淮看了它一眼，“还用我教你吗？这么有利的信息，不正是你的机会。”

　　他都怀疑这位前十八号刑山之主的智商了，难怪会被刀疤揪住错拉下台——诚然刀疤阴险，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只黑猩猩还得多磨练一番。

　　羌无面色发僵，“我只是被刀疤惊吓到了……”

　　“它本就比你们凶狠，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纪淮嗤笑了声，“将它当作绵羊，你们就等着一个一个都被撕碎下肚吧。”

　　羌无捏紧拳头，“我知道了。”

　　纪淮提醒：“因为处决，现下各个刑山之主都在往十八号刑山赶，它们说是来观看行刑，实则是来看戏，你尚且拥有自由行动的能力，就该发挥你前刑山之主的人脉，多去见见多去游说，而在处决日当天，揭露刀疤动的手脚，更能一击必杀。”

　　他目光闪烁，“或许F区内有兴起别的风声，也能一并利用上。”

　　“是……最近F区都在传视察团要来了……”羌无喃喃。

　　“既然如此，这么多有利的因素站在你身后，你还怕达不成你心里的目标吗？”纪淮循循善诱，“羌无，别不是什么你都抓不住。”

　　“不会！”羌无下意识反驳，随即顿住。

　　也不知道怎的，它在这个犯人面前总克制不了情绪，它心中升起警惕，问道：“那你呢？你算是间接帮了我的忙，你需要我拿什么同你交换？”

　　又是令人着恼的试探，纪淮闭上眼，只说：“刀疤是我的敌人，你想办法除去它，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羌无一愣，“你就这么听天由命。”它还以为他会趁机提出助他逃跑的要求，当然，哪怕他提了，它也会拒绝——通缉犯是钉死在审判柱上的，谁明面上帮他，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只要将这水，搅得足够浑浊便好。剩下的，我会自己看着办。”

　　羌无静默了会儿，没见纪淮有别的要求，它扔下一句“随你”，就转身离开。

　　……

　　一日过尽，去往各个区域和宫殿送餐的人脸猴们纷纷回家，S区灯火通明，是勤劳的厨师们还在努力劳作。

　　一只人脸猴关上屋门，走到廖大人近前，附耳几句。

　　等说完，人脸猴便见自家大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终于有消息了！八百年没声没响，啥信息都是从主城那儿得到的，我这日日夜夜都焦心灼肺，夭寿啊——”

　　人脸猴无奈地说：“大人，可那两位，一个五日后就要被判决了，一个又在执政官手里，或许马上也一命呜呼，我实在想不出他们的赢面在哪，咱们这么帮忙真的好吗？要不趁还没陷进去，早日脱身吧。”

　　廖大人叹气：“从他们来我S区开始，咱们就脱不了身了，虽然我不知道这场变革最终的走向，但按我天生的第六感来说，如今这条路，倒还有些出路。”

　　人脸猴恭敬作揖：“大人吩咐吧，需要我们怎么做？”

　　“这回的消息，定会打得主城措手不及。”廖大人自得道，下一秒猛地咳嗽，试图掩盖自己说起“主城”两字时的兴奋，“呸呸呸，没人听见，没人听见……”

　　人脸猴无奈地看自家大人耍宝，接了任务后下去。

　　不出所料，关于“执政官大人未听从城主安排，将其中之一的通缉犯私自扣押”一事，极快地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不到半日，除了F区外，整座城池已然沸沸扬扬。

　　贵族们嘈嘈切切，为这条震惊的谣言高谈阔论，它们甚至都忘记要小声低语，纷纷聚在一块儿交互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