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有尽时》关樾

133、游戏进入倒计时

　　静默半晌。

　　凯撒心情复杂地长叹：“不会吧……”

　　卷轴末尾只有短短几行字，像黑色游鱼般曳进所有人的心湖，掀起微澜：

　　许生，罪城第一任城主，在位三十一年，任职期间，无触犯城池铁律，无不良作风，自行退职，后为言宫之主，掌管言行。

　　纪淮默不作声地回架子旁拿另一端的滚轴，将吊着的竹片翻转给他们看。

　　“是《城主史》，”凯撒立在卫寻手背，仍就不死心，探身去扯卷轴，“没别的了吗？”

　　这本书掉落在地，完完全全被摊开呈现眼前，卫寻确定自己抓的地方是书的末尾，“没了。许生……的介绍，是最后一个。”

　　纪淮翻到第一页，最前头的名字是法门，不过生平暂且空白。

　　他说：“书册不会造假，看来许生确实是首任城池之主。”

　　卫寻将手里竹简递给纪淮，“难怪言宫的地位在内城不一般，连法门都很少为难，原来不是言宫特殊，而是言宫之主特殊，毕竟是首任城主，之后的历代城主总会有些敬畏之心。”

　　她想起许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等你到了我这年纪，也会对任何无关紧要的事提不起兴趣。这是年岁赋予的，跟我的心性没多大关系。”

　　所以……

　　那个时候，许生并非在调侃她，而是认真的？

　　身为首位城池之主，它到现在都活着，该有多少岁了……

　　卫寻的思绪飘到年纪这个问题上，还没深想，就被凯撒给拉回来。

　　这只黑团子显然不能接受这点，抓狂道：“为什么？许生为什么是城主？这要我以后怎么面对它？本来就没觉得它是青铜，顶多星耀吧，结果人家是王者！啊啊啊，晴天霹雳！我还在背后悄咪咪说过人家坏话！”

　　卫寻：……

　　纪淮把卷轴放回原位，宽慰道：“许生不会计较你这些小事，如果每件小事它都要过问，岂不是要累死？”

　　凯撒气息丧丧，它愁的是这个吗？好吧，虽然也有部分……但更重要的是！它没法再直视这位言宫之主了！

　　“难受什么？”卫寻揉它脑袋，“许生又不是我们的敌人，它还帮过我们不少，现在只是多知道它的一层身份，该怎样就怎样呗！”

　　“你们不懂……”凯撒生无可恋地说。

　　这就好比是一直以来把对方当做同一水平上的生意伙伴，结果人家才是大boss，这种心里落差和降维打击，凯撒表示，它心好累。

　　难得见到黑团子一副颓颓的模样，卫寻边活动格子间的卷轴留下气息，边问它：“你不是前执政官么，以前没打开过《城主史》？”

　　“我后悔了，我该打开的。”凯撒自省。

　　顿了顿，它自我安慰：“许生这层身份瞒得挺深，城池里最多传它不入世，透明却不可招惹般的存在，估计知道它曾经是城主的，五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这么一对比，虽然我是五个手指头之外的，但我心里好受多了。”

　　“……”人果然是需要比较的，连鼠都不例外，卫寻说：“你好受就行。”

　　纪淮想起一事，“既然许生曾经是城主，那它是恶的化身还是善的化身？”

　　这是个问题，就算许生帮助过他们，但难保不是另有目的，不过卫寻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价值是许生能挖掘的。

　　凯撒睁着小眼睛，“你们看着我干啥，我连人家是城主都不知道，哪里知道它的善恶？”

　　……也是。

　　凯撒小爪一挥，“唉，别思虑了，要我说，就算是恶，活了这么多年，宁心养气的，再有什么恶都被磨平了。它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享晚年，别提多逍遥自在，才懒得找事呢！”

　　“唔，”卫寻点头，“有理。”

　　等他们将书册都动过手脚后，管道里传来凌乱的声音。

　　纪淮清淡地望过一眼，“宫里回来人了。”

　　“那咱们赶紧出去。”

　　凯撒提议：“直接出寅宫吧，书咱们看完了，东西直接找，再留下去就被当活靶子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出银色大圆柱没多久，前方左右就各有一小列兔子卫兵拐出来，寅宫太空旷，除了柱子没别的遮挡物，这档口，他们进退为难。

　　卫寻眼尖，拉住纪淮低声说：“先去我原先住处避一避。”

　　左斜方那个眼熟的圆柱，可不就是她在寅宫的住所嘛！

　　这回的侍卫来的很快，卫寻才让纪淮和凯撒去床底下藏好，身后就响起一道清脆甜蜜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卫寻扫了眼微晃动的床单，确定遮得严严实实后转过身，面上不动声色，微笑着说：“今天给一幅画收了尾，就回来得早些。莉莉丝大人，这是……有什么事吗？”

　　前方的兔耳少女孤身一人，不像是来抓捕贼子的模样，卫寻想到自己离开图书库并没多久，寅宫的兔子要发现不对劲也不能这么快，所以莉莉丝来她这应该不是为书库的事来，那还能为什么事？

　　外头的喧闹隐约渗进来，说明兔子越来越多了。卫寻心里发紧，再多耽搁一秒，他们就会被寅宫的兔子给包围！

　　她该怎么做，才能把这只兔子给打发走呢？

　　卫寻手发凉，莉莉丝却如闲庭信步，挡着门，撇撇嘴，“我来找你当然是为要事！哼，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平民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城主大人首肯，获许参加主题游戏的资格，区区平民竟然和贵族一同狂欢，真是不可思议。”

　　什么？

　　卫寻吃惊地抬眼，“大人，你的意思是……”

　　莉莉丝太过气愤，一时间倒也没上心这位平民不一样的神态，只手中抛出一物，大翻白眼，“这么浅显都不明白吗？意思就是你走运了，马上就能参加主题游戏，可别激动得晕过去，我可不负责把你抬进游戏里。”

　　“这……”卫寻实在懵圈了。

　　哗啦啦——

　　桌上散落许多棕色的圆牌，莉莉丝仰着鼻孔，生硬地传达游戏规则。

　　“就知道你一外城的平民什么都不懂！听好了，城主大人刚下令，这回的主题游戏，将是内城所有平民和贵族共同参与。寅宫就你一个平民，身份牌拿得多了，到时候你随便挑一个，进游戏后它会随机给你匹配到某个身份和任务中。”

　　“你得完成任务才能得到你想要的。对，没错，只要你想要的，游戏里都会满足你，知道游戏的好处了吧？贵族们都拼死拼活想得到，这次便宜你们了。”

　　卫寻低下头，“游戏里可以心想事成？”

　　“那当然。”莉莉丝得意地哼声，“这才是盛宴里最大最有诱惑的奖励，前面那些算什么！”

　　“大人，这游戏……什么时候开始啊？”卫寻脸庞红润地问：“应该会有很多大人们参加吧！”

　　“整个内城的贵族都参加，你说呢？记住，虽然游戏里你的身份被隐藏，但你得有身为平民的自觉性，恭敬听话是本分，别借此冲撞大人物，不然出来后，有你好果子吃！”

　　“是、是。”

　　“至于游戏开始时间。”莉莉丝瞟了眼沙漏，“十秒钟之后吧，你赶紧拿牌子，马上我们就会被传送过去。”

　　三秒钟后。

　　莉莉丝皱眉，“你愣着干嘛？还不随便挑一个？”

　　第四秒……

　　卫寻额头沁出薄汗，干笑道：“大、大人还有别的事？这么多牌，我总想挑一个好的，大人在，怕这私心污大人眼睛。”

　　莉莉丝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好挑的，左右都不是好牌，你还想越过贵族去？赶紧拿一个，不知道时间紧吗？”

　　莉莉丝站在身前五步远，桌子就在他们之间，卫寻盯着那堆牌子，脚如生根了一样，死活挪动不了。

　　她的心跳仿佛也跟秒针转动时间一致，有规律地鼓动。

　　第五秒……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纪淮和凯撒就在后面床底下，如果要牌子，他们肯定得要两个，可现在莉莉丝就在前面盯着她，她要怎么样才能在注视下拿三块牌子，然后扔到床下？

　　第六秒……

　　如果只有她一人参加，那纪淮和凯撒会变成什么样？都说主题游戏在内城举行，内容是角色扮演，现在她知道只要完成对应角色任务，就能得到想要的，这对他们而言，是个绝佳的机会！

　　可当游戏开始时，内城有没拿身份牌的平民和贵族，这个游戏还能正常进行吗？如果不能，纪淮和凯撒一定会被发现。

　　第七秒……

　　卫寻心跳声剧烈而不受控制，她依旧没找到两全之策，连忽悠莉莉丝离开的借口都没有。她没想到他们几人竟然不是因为图书库被抓，而是这场小游戏露出马脚……

　　第八秒时，莉莉丝的神色已然不对，它沉下脸，死死盯着卫寻，从牙缝中蹦出：“76-B，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还不快拿牌？！”

　　接下来两秒快得不可思议，卫寻耳朵里充斥各种各样的声音，画面也变得眼花缭乱。

　　“阿寻，拿牌！”

　　“特么这鸡贼的兔子，老子要在游戏里弄死你！快，快抛给我一块，我接得住！”

　　卫寻心跳如雷，她在莉莉丝惊愕的眼神和微张嘴即将要高声尖叫喊人的动作中，一把抓住桌布，往后一扬。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物件，她脑中刺痛，一阵天旋地转后，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