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烟树》児歌

8、08 因缘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地球上任何地方都被太阳光平均照射半年。可是人心呢？人心也值得被公平对待吗？

　　苏禾看到收拾干净的桌子，惊讶的说：“人呢？”
　　是她待在洗手间“反省”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大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干净了？
　　“走了。”沈舒言说。
　　虽然店里面还有几桌客人，但是最忙的那阵已经过去了。
　　沈舒言跟店长模样的人说了几句话，走过来拉着苏禾的胳膊出了店门。
　　“自己一个人就敢和别人出来喝酒？”
　　不知道为什么，沈舒言的语气不太好。
　　苏禾是一头雾水，不解的说道：“社团聚餐啊，不是很正常的吗。”
　　“总之以后这种场合少掺和。”沈舒言不自然的松开手，“灌别人喝酒的没几个是安了好心的。”
　　本来今晚苏禾的心情是一路跌倒谷底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沈舒言。
　　就算这人说话经常有点莫名其妙，不过长得还是蛮可爱的，尤其是生气的时候。
　　苏禾笑盈盈的踮起脚跟，胳膊挂到他的脖子上，拖着他走：“走吧走吧。那你陪我去喝几杯。”

　　酒杯摇晃，抿了一口红酒，苏禾呼了口气，红酒比啤酒好多了，刚刚喝啤酒的时候她嗓子都要痛死了。
　　沈舒言冷着脸说她：“晚上吃这么多不会胃胀吗？”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吃到超过三口烧烤，光喝酒了。”
　　苏禾切下一大块牛排放进嘴里，幸福的眯起眼睛。
　　“那就多吃点。”说着夺走她手里的酒杯，“别喝了。”
　　苏禾苦笑，晓之以理，“喂，我都付钱了，不喝浪费了。乖，来，还给姐姐。”
　　沈舒言问了她的出生年月，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歪颈看她：“跟我同年啊，而且还是岁尾。我是岁首。”
　　“是吗？”
　　苏禾低头，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转移话题，“你待会还有兼职吗？”
　　“没有。”沈舒言哑然失笑。
　　“你也吃啊，我请客不常有的。”
　　“哎。其实我今天，特别特别特别——不高兴。”苏禾轻笑，“但是今天遇到你，很奇怪，好像变得也不那么难过了。”
　　店里灯光昏暗，面前的女生微微低着头，睫毛低垂，声音轻到仿佛能被风吹走。
　　沈舒言静静的侧耳听着。
　　苏禾双手撑起下巴，“我有时候不太能理解别人的想法。”
　　“即使是认识了很多很多年的人，有时候也还是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沈舒言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说：“那就不要理解了。干嘛要浪费时间花在不能理解的东西上。”
　　苏禾眯眼，眼神空洞的看着他，“是吗。”
　　“我以为要是我能试着理解他的想法，就能好受一些。”
　　说着自嘲的笑了笑，“能理解的话，不就是同样的人了么。”
　　这么想来，不理解反而是大好事。
　　“做坏事的人，总有那样做的理由。人活着，难免会跟这种人打交道。”
　　灯光下，沈舒言额前的黑发微微遮住了眼睛，也一并遮住了某些狠戾和悲伤的情绪。
　　苏禾举起杯子，喝了口水，看着他：“那你呢，你是怎么跟这种人打交道的？”
　　沈舒言抬首，对上她的视线，几不可闻的嗤笑了一声。
　　他说：“我可不想跟他们打交道。是他们不放过我。”

　　第二天早上，苏禾照例被秦悦悦一通电话给call醒。
　　“醒了吗？昨天聚餐怎么样？”
　　苏禾宿醉，头疼的要命，闭着眼睛说：“哦，还可以，记不清了。”
　　“你喝酒了？”
　　秦悦悦昨天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千万不要喝酒，就是怕她身边没有熟人会出事。
　　被秦悦悦一提醒，苏禾睁开眼，视野渐渐恢复清明，才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这个全家福，里面怎么没有她？
　　定睛一看，全家福里也没有她爸妈。
　　不对，她什么时候在房间里挂过全家福了？
　　“醒了？”
　　沈舒言站在门口，轻声说：“洗漱一下过来吃饭吧。”
　　“什么情况？赵临在你家？”
　　“不是他。我等会给你回电话，先挂了啊。”
　　苏禾挂了电话，忍着头痛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新的杯子和牙刷，被主人体贴的放在洗手台上。
　　一边刷牙，苏禾一边努力回忆起昨晚的情景。
　　可是不论怎么想，除了记得自己拉着沈舒言在西餐店喝酒之外，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昨晚她到底是醉到怎样，连自己家都没回，居然睡在了沈舒言家里。
　　出来的时候，沈舒言已经摆好了桌子，示意她坐下吃饭。
　　苏禾坐下，挠挠后颈，说：“我昨天喝醉了……”
　　“昨天你喝醉了。”
　　沈舒言递给她一双筷子，“你家的密码锁打不开，所以我就带你回来了。”
　　记忆被强制回笼。
　　昨晚沈舒言背着烂醉的她回家，扶着她让她输密码。
　　苏禾醉的一塌糊涂，对着密码锁乱输一通，耗在门口半个多小时，吵得邻居差点报警。
　　没办法，沈舒言只好把醉鬼弄回了自己家。
　　苏禾嘴角抽了抽，说：“哈哈，我以前酒量很好的。可能昨天杂酒喝多了……”
　　“总之谢谢你，还带我回你家。”
　　沈舒言失笑：“没关系。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就行了。”

　　吃完饭，两人快收拾完桌子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沈舒言擦着桌子，说：“我来收拾，你去开门吧，可能是展莫羡来了。”
　　怕苏禾不认识，又说：“那天晚上你应该见过吧，我旁边的那个男生。”
　　听他这么一说，她立刻想起了展莫羡的脸，脑海里把展莫羡的名字和本人对上了号。
　　苏禾走到玄关，趴在门上的猫眼往外看了看，没人。
　　好奇着打开门，发现地上一个快递箱子。
　　苏禾探出身子，左右看了看，走廊里安安静静，连人影都没有。
　　只好弯腰抱起箱子，关上了门。
　　“你的快递到了。”苏禾把箱子放到了桌上。
　　沈舒言健步如飞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快递箱，像见到鬼一样，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
　　苏禾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不是你的吗？”
　　沈舒言若有所思的盯着箱子，面上有些惊恐。
　　苏禾拿起箱子，作状往外面走，“可能是送错了。快递员怎么也不让收货人签收一下，真奇怪……”
　　还没迈出一步，胳膊就被沈舒言一把抓住。
　　“不是，应该没有送错。”
　　沈舒言昂首，表情有些精神恍惚，几秒后才哑着嗓子出声道：“是他们送来的。”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你可以先回家吗？”
　　苏禾对他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头疼，我突然有点头疼。”沈舒言推着她往外面走，“你回家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会儿。”
　　被他推着走了几步，苏禾挣扎着往回走：“等一下，你这么着急是不是想把我赶走自己拆快递？”
　　沈舒言哑然，立在原地，手臂垂到了身侧。
　　“哎～”苏禾走回桌子前，弯腰捡起箱子，晃了晃。
　　“这里面放了什么好东西？”
　　沈舒言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女生就已经撕开了封住箱子的胶带。

　　如果人类知道某件事物背后隐藏着被地狱诅咒的黑暗，只要避开就能继续过着以前在阳光下幸福的生活，但是如若揭开便要陷入这片黑暗，与来自地狱的恶犬展开纠缠不休的因缘……
　　那么人类，会选择避开，还是会，共沉沦？
　　不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过答案。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人类便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恶魔在地狱窥探。
　　直到一方落败。
　　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