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狐狸盐

3、偷吻与误会

　　程榆满坐在彭先言自行车的后座上，被风吹的彭先言的校服外套轻拂过程榆满的脸颊，彭先言专心致志地注意着前方的路，程榆满小心谨慎地揪住了彭先言校服的一角，就好像揪住了悄然流逝的青春一样。

　　坐在迈巴赫后座上处理着文件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高定西装，枯燥的文件使他抬起头打开窗想要吹吹傍晚的凉风，一辆自行车从窗外划过，两个高中男孩，一个载着另外一个，不知道怎样拨动了男人的心弦，唤起了他脑海中遥远的回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回过神，男人看着自己亮锃锃的皮鞋，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自己穿着球鞋和另一双球鞋坐在教室里上课的光阴。成年后的男人也总能找回那一点点珍贵的回忆。

　　我记得那是盛夏的午睡时间，你悄悄吻了我的嘴角，你又回过头继续午睡，我却已经甜蜜得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希望下次我们的吻是光明正大的。

　　“骁慈呐，你昨晚也熬夜复习了吗？”步南川皱着眉看靠在自己身上睡得没有顾忌甚至有些流口水的吴骁慈，步南川实在找不到纸，看着口水要留到自己身上了，他只好用自己的袖口去擦吴骁慈这个脏小孩的嘴角。“没啦，昨晚和俞晓晓聊了很久啦……”吴骁慈把头埋进步南川的颈窝，嘟嘟囔囔着。“谁？俞晓晓？”步南川抓着这个女孩子的名字准备继续展开追问就看着黑脸的彭先言和无可奈何的程榆满上了车，彭先言和程榆满住的很近，平时都在一个地点上车的。

　　步南川记得彭先言缺觉的时候不会黑脸啊，他又不是吴骁慈这个破小孩。他用眼神询问了一番程榆满，程榆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步南川的第一反应就是关于金可珺。步南川在吴骁慈的压迫下好不容易拿出了手机开始和程榆满隔着半米的距离发短信，“怎么了？是金可珺的事吗？”程榆满先是发了几个感叹号过来，又是“神了俊川哥，的确是金可珺的事，金可珺彻彻底底地拒绝了彭先言，不过是我中间传话的。彭先言这个憨批还不信，说我想要斩断他还没开始的初恋。”程榆满接着又发了个无辜的表情包。“难道不是吗？”步南川疑惑，“金可珺要拒绝彭先言，为什么找你啊？”程榆满想起那天晚上的对话，斟酌着开口，“因为小爷我可信。”步南川无奈地关掉手机，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准备私吞的奥利奥炒酸奶拿了出来递给彭先言，“先言，心情不要不好啦。”他本以为美食足够安慰彭先言受伤的小心脏了。

　　“不要。”彭先言使性子摇了摇头，继续看着窗外，不理会程榆满在一边的示弱和步南川的安慰。“啧，死小孩。”好心得不到好报的步南川顺手将炒酸奶送给了程榆满又坐回了位置，看着因为被吵醒而一脸不爽的吴骁慈。

　　“俞晓晓昨晚给我表白了。”吴骁慈盯着步南川，遭到了彭先言的一个爆扣，“我他妈刚失恋呢，你就坠入爱河了。”彭先言咬牙切齿。“严谨一点，我没有坠入俞晓晓的爱河。”吴骁慈冷静地回答，他迅速注意到了程榆满错综复杂的表情，“怎么？榆满哥你喜欢俞晓晓啊？”程榆满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程榆满站在所有真相的中间，感觉自己左右不是人，也感叹着六个人中堪比琼瑶剧一般的关系。程榆满没有去听步南川追问着吴骁慈的细节，他捋了捋关系，意思就是，他喜欢彭先言，彭先言喜欢金可珺，金可珺喜欢俞晓晓，俞晓晓又喜欢吴骁慈，吴骁慈喜欢步南川，那这样是不是步南川喜欢他啊？等等，为什么吴骁慈喜欢步南川？程榆满被自己的思路给震惊到了，随即而来他又感觉到了自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真相。

　　于是，吴骁慈对待步南川的与众不同在程榆满的脑补中得到了完美的解释。他预感到了彭先言和俞晓晓和金可珺的难过，和不久前的他一样，每个人都会致死怀恋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

　　他看着前排座位的吴骁慈和步南川，由衷地希望他们能好好地一起走下去。

　　程榆满戳了戳彭先言的胳膊，“别难过了，也许金可珺现在也难过着呢，她或许是不想耽误你的学习。”他扯淡着理由，不过也是知道金可珺的感受，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而且自己的喜欢很难宣之于口。彭先言川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也开始为等会儿的考试发愁。

　　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给我们对同性的爱慕一个正当的理由。

　　校车穿梭过大街小巷，清晨下了一场雨，太阳出来了，天边挂着一道夺目的彩虹。

　　考过试后的学校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至少成绩还没出来，紧跟着后面的周末，让这一群刚被考试摧残过的少男少女们十分想要马上放肆一把。放学铃刚响，一群拎着大包小包的学生如同一群被打扰了的麻雀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

　　彭先言没有等到金可珺的解释与理由，在程榆满那里也得到今天值日不用等的话语，只好恹恹地走了，周五的放学时间是没有校车的，他只好去骑共享单车，遇见了不欢而散的吴骁慈和步南川。步南川涨红了脸，羞愤地刷了卡就骑着单车离开了也没有跟彭先言打招呼，吴骁慈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目送着步南川的离开。

　　“咋了兄弟？”彭先言刷过卡，将共享单车退了出来。“和你一样，失恋了。”吴骁慈摇了摇头，长腿一跨跨上了单车，脚一蹬就溜了出去，留下独自凌乱的彭先言。

　　彭先言后知后觉地追着吴骁慈，像个傻子一样才看出来。

　　程榆满在看到彭先言没有等到金可珺的时候大概就知道了，他主动地申请了今天的值日，然后推脱了彭先言一起回家的邀请。

　　他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拒绝彭先言的要求。

　　程榆满快速地将黑板上的考试科目和时间擦掉，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卫生问题。他插着裤兜摇摇晃晃地走到四楼通向顶楼的楼梯间，女孩子呜呜咽咽的哭泣充斥着整个楼梯间。他就站在那里看着金可珺蹲坐在楼梯上捂着脸哭泣，整个人抖动地厉害。程榆满没有打扰，他能理解她的感受。

　　金可珺收拾好了情绪，眼角哭成了桃红色，巴掌大的脸楚楚动人，程榆满惋惜自己喜欢彭先言那个憨批。他记忆着俞晓晓的长相，他没注意看，但隐约能记得俞晓晓长了一张很可爱的圆脸，短发，眼睛也是圆圆的，还总是扎丸子头，走路蹦蹦跳跳的，所有人对她的第一印象一定是一个可爱爆炸的女孩子。程榆满又看了看彭先言喜欢的金可珺的脸蛋，不得不承认，她俩真的很配，一个可爱单纯，一个漂亮干净，站在一起就能让人体会到青春洋溢的女生。

　　“你不会才知道俞晓晓喜欢吴骁慈吧？”程榆满本来不忍心开口的，他看着金可珺，还是狠下心，“俞晓晓表现得挺明显的啊。”金可珺的声音还是带着哭腔，“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吴骁慈凭什么拒绝晓晓啊，晓晓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他怎么忍心伤害她啊，昨天半夜晓晓给我打电话哭得好伤心的。”程榆满感叹吴骁慈到底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再次被眼前的女孩子给震惊了，原来金可珺一直知道俞晓晓喜欢吴骁慈，原来金可珺希望自己的喜欢的人能喝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原来喜欢一个人能做到这么大度。

　　程榆满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他蹲了下来，平视着金可珺的眼睛。金可珺在她的注视下擦干了眼泪。程榆满问，“你是这么想的吗？难道你不想和俞晓晓在一起吗？”程榆满一直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和他在一起。“比起我独自的幸福，我更希望晓晓幸福啊。哪怕哪一天她结婚了，我也可以和她穿着礼服站在婚礼上，哪怕婚礼的主角不是我，我也可以实现我最喜欢她时的梦想啊。”

　　程榆满轻轻地抱住了金可珺，任凭她在自己的怀里哭泣弄湿前襟。他无法评价不作评价，再次感叹着金可珺无私的想法，同时羡慕着俞晓晓有这么一个爱着她的人。

　　那天是程榆满骑着单车送金可珺回家的，他第一次送人回家，小心翼翼地避开车辆，安安全全地抵达了金可珺的家门口，金可珺提着书包感谢了他，“谢谢，也请你暂时不要告诉晓晓关于我的事，我希望我还能靠近她陪伴她走完剩下的一年。”金可珺深深地鞠了个躬，转身走进了单元门。

　　程榆满跨坐在单车上，他没有烟瘾，但他此时很想抽一根烟，他想要那些烟雾带走他的心绪。路灯亮了，照亮远处的一个人。

　　“程榆满，你是想挖我墙角吗？”彭先言生气的时候音色更低，把程榆满给吓着了，但他的第一反应是幸好彭先言没有听清金可珺刚刚说的话。

　　程榆满还没开口，彭先言就转身走了。

　　彭先言很确定他刚刚在麦当劳里转头看到金可珺在程榆满的后座上的震惊与失望与愤怒，前一秒还在惋惜自己失去的初恋，后一秒他就丢下刚刚取餐回来的吴骁慈，冲出门跟上了程榆满的单车。

　　一路上，他也没思考出他愤怒的来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