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咸鱼我当不了啦》向皖

48、第 48 章

　　沈渺渺可还没忘，自己是在一本已经写完的书里。
　　而事实上，从她进入这本书，决定改变沈微云命运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书中的世界，就隐隐开始出现了裂痕。
　　曾经所有忽略的、未曾放在心上的，此刻全都串到了一起。
　　皇家秋猎，李瑞成婚，老皇帝驾崩，那些书中原本关键的情节，因为男女主双双换芯，因为她偏离轨道，都跟着一起加速推进，从前她还纳闷怎么原本需要三年十年才会经历到的事，一下子全都堆了过来，如今想来，小说的世界从来都是靠着男女主来支撑的，如果主线偏离，那么世界怎会不跟着扭曲？
　　这样想的话，当日在姑苏城外联手李瑞除掉了诚王，应该就是他们最后一次推进了原来的故事线，而后她选择跟沈誉在一起，便是彻底偏离了故事原本的走向，而随着故事的结局将近，其中的主要人物都不在原定的轨道上，自然就无法再支撑起这个小说世界……
　　此刻醍醐灌顶，她终于想起，中秋那夜醉酒，沈誉是问过她，故事原本的结局是什么。
　　是啊，她能猜到的事，沈誉那样聪明的人，如何猜不出来。
　　而沈誉原本的结局？
　　思及此，沈渺渺心头大震，慌忙拉住齐三娘，仿佛要握住最后一丝希望：“三娘，沈誉都跟你说过什么？你快告诉我。”
　　“姑娘是不是也觉得公子不大对劲？”
　　当下齐三娘虽未能全部明白沈渺渺的忧虑，可还是一五一十地将沈誉交代给他们兄妹的事，复又告诉了沈渺渺。
　　“公子交代我们，待你醒来，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留住你一个月，他说，只要过完这一个月，一切便都能恢复如初，可具体他有什么安排，我们一概不知，只听沈言说，公子离开后，似是去了京中。”
　　说及此，齐三娘面色更加沉重：“公子待我兄妹有恩，之前是我糊涂，做了错事，你们虽未计较，可我心中一直感激，按道理说，公子吩咐我们兄妹的事，我们照做就是了，可是这一次，公子当时的神色和语气，实在让我们没法不多想，更何况，天灾频发，如何是人力能解，公子的打算，我越想越捉摸不透。”
　　“是啊，这么多年追随公子，我从未违背过他的意思，否则公子也不会把你托付给我们，可这件事，我也越想越蹊跷，”一旁一直沉默的齐峰看向沈渺渺，眉头紧锁：“无论如何，对我兄妹二人而言，公子的安危重于一切，但如今我们明知此事哪里不对，却无门路可查，因此才只能问问沈姑娘，是否清楚几分内情？或者说，公子，是想瞒着你什么？”
　　“我想……我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心中寒意寸生，猜测被证实，此刻沈渺渺忧急交加，来不及多做解释，连忙催着齐家兄妹道：“快！我们立刻进京！一定要拦住他！”
　　而这两人看着沈渺渺当即变了的脸色，也意识到大事不妙，立刻便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这边沈渺渺亦是心事重重，原书中沈誉是因为捅了李瑞，才落得个流放而亡的结果，如此一来，他这番去京中，就是要去捅人啊！可故事线已经偏移，李瑞如今已是皇帝，意图弑君，怕不是要被当场诛杀，沈誉真的是不要命了吗！
　　沈渺渺越想越害怕，心烦意乱中，她却终于留意到，自己所在的这间竹舍，正是曾经他们成亲之时所居，这还不到一年，故地重游，竟是在这般境况下，难道真要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不！她一定要拦住沈誉！
　　就算这个世界正在崩塌，也一定还会有别的解决办法！
　　……
　　不到一个时辰，齐峰便备好一切，一行人向北而行，车厢外烈日炎炎，明明是春日，却倒像酷暑天。
　　马车急驰，沈渺渺倚着厢壁，心乱如麻，而旁边的齐三娘见她这副样子，心中也愈发没底，终是下了决心，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公子曾经交代过，事成之后，再将这封信交给姑娘，可现下这般情况，这封信什么时候给姑娘，也不重要了。”
　　闻言沈渺渺微微抬眸，忍着心中酸涩，从齐三娘手中接过那信，一拆开，入目便是沈誉熟悉的字迹。
　　“渺渺，展信佳，此时此刻，故事应该已走到了终局，你也将得偿所愿，离开这场幻境，此乃喜事，渺渺记得高兴些。
　　至于我，渺渺无需挂心，我自幼生于污泥之中，长于污泥之中，人生得与你相逢一场，已是幸事，虽曾生贪念，妄想伴你一生，但世事弄人，缘分浅薄，终知强求不得，我自知你与我不同，你生来便在云端，他日也自当回那光明洁净之处，日后山高海阔，余生漫漫，只望渺渺自在逍遥，莫要挂念……”
　　无需挂心？莫要挂念？
　　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抖，沈渺渺几近咬牙切齿，若是沈誉现在就站在面前，她必要一巴掌拍过去，冲他大吼一声：“你清醒点！清醒点啊！”
　　这种紧要关头咱就别整琼瑶那一套了行不？
　　可是他不在……
　　这个家伙丢下一封信，自己一个人就去干傻事了。
　　拭去满脸的泪水，沈渺渺收起信，既然情况已是如此糟糕，她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
　　“三娘，这大半年来，朝中都发生了什么，你都悉数说与我听。”
　　阻止沈誉之前，她得先清楚，这个小说世界如今到底发展成什么样子，只有知道剧情现在的进程，她才能试着去找寻破局之法。
　　一路颠簸，而从齐三娘的口中，沈渺渺也大概清楚了当下的时局。
　　虽然她这边的剧情完全跑偏，但李瑞那边的男主线倒还是走的八九不离十，登基后三下五除二铲除了他娘的家族势力，白月光虽难产而亡，但还是给他生下了长子，而这边沈家覆灭，也对应上原书女主搞死全家最后只有自己好好活着的极品剧情，所以，现在距离大结局，真的就只差沈誉的死和她对男主的不离不弃了。
　　可对男主不离不弃的是沈微云，不是沈渺渺！
　　她一定还能找到别的办法！
　　当务之急，她还是要先拦住沈誉！
　　如此，几人风雨兼程，快马加鞭，抵达京郊之时，已是一月之后。
　　可还未进城找人，他们倒先让人拦住了。
　　“请问哪位是沈姑娘，我家主子有令，请沈姑娘前往雅望阁一叙。”
　　来传话的小厮面容白净，捏着嗓子，一听便是宫里出来的人，沈渺渺当即了然，看来这些日子，李瑞这厮，长进不少啊，她还未入京，便已被他掌握了踪迹。
　　而身后齐家兄妹听了这话，当即警觉起来，倒是沈渺渺淡定依旧：“放心，这位也算是故人，我应该见见。”
　　于是，沈渺渺便只身跟着这小厮入了京城，直奔雅望阁而去。
　　一进门，还是熟悉的陈设，只是大堂内并无说书先生，更无往日热闹，而上了二楼，推开雅间，李瑞正站在房内，还是熟悉的姿势仰望着屋顶。
　　沈渺渺：……
　　而李瑞转头看见来人，当即激动地扑了上来：“渺渺，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等等！
　　沈渺渺毫不犹豫扯开他，觉得他这话似乎不大对劲：“李瑞，你在说些什么？”
　　“渺渺，你就别装糊涂了，沈誉都告诉我了，我们只是在一本书里，只要你回来，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沈渺渺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重点：“你见过沈誉了？”
　　“是啊，他什么都跟我说了，渺渺，你瞒的我好苦啊，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一切总算要结束了。”
　　李瑞拉着沈渺渺，兴冲冲地将她带到屏风后，而沈渺渺这才发现，房间内，竟还有个孩子。
　　“沈誉一个月前来找了我，把前因后果都跟我说了，他告诉我，一个月后你就会抵达京中，到时我带着孩子来见你，你自然就明白了。”
　　我自然就明白了？
　　他倒是什么都安排好了啊，沈渺渺苦笑一声：“先别提这些，我只问你，沈誉人呢？”
　　“他……他……”
　　说及此，李瑞却是支支吾吾磨磨唧唧起来，在屋内转来转去总是不肯吐露，沈渺渺被磨得失了耐心，扯住他狠狠一瞪，他这才又立刻飞快地实话实说了：“他是这书中的人物，自然是要按书里的安排，沈誉意图刺君，我已将他秘密流放了，这时候，应该已经死在路上了。”
　　李瑞越说，便见沈渺渺脸色亦越来越可怕，只得慌慌忙忙又补上一句：“渺渺，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不是我逼的啊。”
　　“走开！我不相信！”
　　泪水滚滚落下，沈渺渺推开李瑞，只觉心神俱裂，恨不得活剐了眼前这人，而李瑞也没想到，一个角色的结局，沈渺渺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抱起孩子，送到她的跟前，试图让她想起他的“正事”：“渺渺，我们终究不是书中的人，你真正要在意的，是结束这一切让我们回去啊！”
　　“滚！”
　　沈渺渺此刻又痛又怒，哪想再理会他，偏偏争执之中，那孩子竟醒了过来，不哭不闹，反倒是抓住了沈渺渺另一只衣袖。
　　这一幕……
　　一手李瑞，一手李瑞的娃，不正是书中结局的最后一幕吗？
　　沈渺渺呆立当场，心头似震雷滚过，当场煞白了脸。
　　电光火石间，再联想李瑞所说，沈渺渺全都明白了。
　　李瑞说沈誉一个月前就找到了他，可如果一个月前沈誉就到了京中，他交代齐家兄妹的那些话，又是为何？
　　除非他……
　　嗫嚅着唇，沈渺渺终于意识到，原来临安一别后，这一切就都在沈誉的计划之内了，想来也是，他那般缜密的一个人，若不是故意卖破绽，齐家兄妹如何会疑心，又如何能引自己主动进京，而这一路，包括此刻再见李瑞，更早就在他的谋划之内，沈誉不愧还是那个白切黑的沈誉，还是这么洞若观火，算无遗策，他要做的事，果然还是没有人能拦得住。
　　他终是抱着赴死之心，去为她铺了一条，回家的路。
　　急痛攻心，下一秒，沈渺渺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