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 1 孤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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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天气十分宜人，阳光洒在身上都暖洋洋的，正好适合午睡。
凉风轻拂，耳边随即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是小型的天然交响乐，空气中都挟带了青草清新的气息。
「瑟莱尔。」
有谁在呼唤我，但让我与困倦挣扎是相当困难的事，何况难得今天天气晴朗，当然要好好享受一番才行，于是我充耳不闻。
「瑟莱尔？」
声音愈来愈近，听上去不像佩芬妮女士的嗓音，虽然很纤细却带着稚气，就像今日温和的午阳，也似柔婉的涓涓流水，和粗嗓门不懂温柔为何物的佩芬妮女士截然不同。
既然不是她，就代表我偷懒的事没有败露，那多睡一会也没关系吧，我暗自窃喜着。
偷懒可是世界上第二美好的事。
「瑟莱尔！」
那道愠怒却不失和煦的声线已近在咫尺，不仅如此，我还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垂到脸上，大概是头发吧，细碎柔顺，还有些痒。
「瑟·莱·尔！」
听见对方嗓音里的恼怒逐渐增加，自知无法蒙混的我只好忍痛离开睡意的怀抱，缓缓张开迷蒙的双目，红色顿时跃入眼帘。
距离太近了，我只看见对方那标志性的红发，在日光照耀下闪着明艳的光泽，就如宝石美丽，令人挪不开眼。
因此我轻轻的低笑了出来。
「…什么啊，原来是你。」
「——“安杰洛”。」
「瑟莱…」
“咚咚！”
「…莱尔…」
“咚咚！”
「——“瑟莱尔”！！」
意识被猛力拉回现实，我从回忆中忽地清醒过来，满身大汗的瞪着天花板。
……这个声音…是雷诺吧。
我伸手覆上面庞，微微喘息着，闭上眼平复起伏的情绪，尽管已经苏醒，大脑仍旧混沌，还未恢复正常运作，所见之物也模糊不清。
门外的敲击声和呼喊还在继续，在早晨尤其刺耳，若不是我没有起床气，不然早该飙骂了，我不禁庆幸自己没有隔邻，否则就得被投诉噪音污染了。
依雷诺的个性，就算我装死，他也不会停止那扰人清梦的行径，明明是个警察，为什么就这么热衷于扰民呢？
既然是警察就该谨守本分，别吃饱没事就骚扰无辜民众，可别说我不被包含在内，我可是实实在在的本地人，还有证件能替我作证。
雷诺并不如他的外表好应付，一旦认定一件事，他便会固执的贯彻到底，像只横冲直撞的牛。
领教过多次装作屋内没人，继续与梦境约会，却被暴力破坏大门的惊历，为了修缮费和我脆弱的心灵着想，我只能认命的起身应门。
「这么吵还不醒，是戴了耳塞吗…？」
薄弱的门板隔音效果不佳，一靠近就听见了门外属于雷诺的自言自语。
我从来都不戴耳塞哦，雷诺，因为有戴跟没戴一样，如果能阻隔你的声音自然是好，但前提是真的有效。
「该不会是昏倒了吧！？这样就糟糕了！得快点把门——」
这家伙不会又想破门了吧！？我赶紧从自嘲中脱身，大力扭开了门把。
“砰！”
是撞到脸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扎实的。
哦嚯，我死定了。
「……」
「………——“瑟莱尔”！！！」
「让您的俊脸受伤，敝人真的感到万分愧疚，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但万幸的是您素质过人，又受幸运之神眷顾，容貌还是一样帅气！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我跪在地上油嘴滑舌道，脸颊还隐隐作痛。
结果门还是报废了，连我也受到殃及，深切体会了珂尔特警官着名的怪力。
不愧是暴力狂。
而暴力狂·不知变通的铁牛·雷诺·珂尔特警官，对我“诚恳”的歉词完全无动于衷，只是镇定的端正镜架。
话说镜片没碎掉也真是奇迹，而且为什么只有我的脸肿起来？这不太公平了！但我可没胆脱口，否则另一边脸颊可能都会肿起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被女人甩了。
「你不用奉承了，亏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你居然赏我门板。」雷诺依旧是平时那副心力交瘁的样子，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不成材的愤恨与无奈。
我知道你性格很老母亲，但你没必要真的当我母亲的，我可不是你的孩子。
「真的很抱歉，因为太急着开门，所以就变成这样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假如你能自己起床，我就能省下不少功夫了。」雷诺语重心长的叹了气，开始他那亢长的唠叨。「还有，你也是个成年人了，为什么还不会自理呢？」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德性，衣服和头发乱糟糟的，下巴还有胡茬，哪个成年人会像你这样？我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了！作为前辈却这么邋遢，该怎么给后辈当范本？」
我也不想要你这么暴力又啰嗦的后辈啊，范本更别提了。
「算了…每次说这么多你也听不进去。」
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看来雷诺的“老母亲症”还是有救的！我立刻收起原本的苦瓜脸。「那你来找我是有案子上门了吗？」
「是你最熟悉的凶杀案，地点在庞德克斯宅，被害人是家主。」
「庞德克斯？」这不是贵族吗？
虽然贵族间的烟/硝味人尽皆知，在民间也波涛汹涌，招惹繁多，因此会被害并不罕见，但居然是那个庞德克斯？还是在家中遇害？
「没错，他是非常知名的狐狸，狡猾又谨慎，谁都无法抓住他的尾巴，身边又时刻有菁英护卫，连一只老鼠都不会放过，所以才令人头疼。」
就同雷诺所言，庞德克斯非常慎重，从不露出任何破绽和把柄，所以才能苟活至今。
而既然能杀害如此高难度的货色，想必凶手也不容小觑。
棘手啊，这件事真的棘手，我不禁啧啧出声。
「真要算的话，也是自作自受吧，好啦！去现场调查～！」
「等等，瑟莱尔。」雷诺即时抓住了我。「在那之前有更重要的事——」
「“把你那不得体的样貌快整顿好”！」
在老母亲以力相逼下，我欲哭无泪的梳理了将近一个小时的仪容。
顶着被发胶征服而服贴的头发，我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果然一身正装很别扭，我想松一松领带，但迫于某人杀人的视线，我只好乖巧的把手放到膝上。
居然带了这些束手束脚的东西，我怀疑他预谋已久。
雷诺的驾驶技术很稳，和他不受控的蛮力全然相反，而他本身即是集聚反差的存在。
别看他长得文文弱弱，像路过就会被打劫的无力书生，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警察，与其说是被胁迫者，还反倒是打得对方满地找牙的一方，就连那爱操心的性子也跟一身肌肉成鲜明对比。
我倒希望这点别是反差，当个冷酷boy不好吗？
庞德克斯宅占地广大，围篱高耸、厚墙鼎立，与悠闲无法划上等号，贵族通常都乐于享受，因而重视惬意，宅邸再如何富丽，也不会像一座坚不可摧且气氛压抑的监狱。
别说监狱了，人能不能住都是问题。
「你确定是这里？」我挑眉向雷诺确认。
「就是这里。」雷诺回归警察的状态，神情严峻无比，还不忘提醒。「你再理一下仪容，对象是贵族，容不得放肆，见到那些千金少爷，也要保持礼貌，收起你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别得罪他们，我不想替你鞠躬哈腰。」
「是是～母亲大人～」
「你想另一边的脸也肿起来吗？」
「哎呀，那就不劳烦了。」
明明正值暖春，却仿佛置身寒冬。
庞德克斯宅邸表里如一，竖立的高墙犹如囚笼，厚重的铁门后是常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孤傲的堡垒被湖水所环抱，相连的别堡使其像是水上之城，即便白雾朦胧，也无法掩去那壮观的城势。
「……呜哇，这规模…真是宏伟。」不只我，其他人都发出了惊叹，雷诺的跟班们显然见少识浅，眼睛几乎瞪出眼眶，嘴更是张成了标准的“0”字，分外滑稽。
欸？我该不会刚才也跟他们一样露出了这般蠢貌吧？我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没有。
果然贵族就是贵族，奢靡的程度都超出想象，我完全不怀疑他们能否建起一个国家。
惊讶过了，我便到处张望有没有更稀奇能引我注意的事物，堡垒立于湖中心，或许是家主特别设计的缘故，它并未直接连着水面，而是靠大大小小的支柱撑起高台。
就战略地位而言，想侵入尤为艰难，高台下雾气过浓视线不佳，一不小心就会翻船，何况台面遥远，需有惊人的毅力，用勾爪一步一步往上攀爬，但估计不到一半就筋疲力竭了。
难攻易守。
谨慎到这种地步，已经是被害妄想症了。
但应该有相对安全的途径，比如桥，但眼前只有悬崖，一定有特殊的机关，否则他们的族人如何通行呢？
总不可能用飞的吧，又没有翅膀。
于是我大胆的靠近悬崖查看，因为很近，蹲下身探一点头就能看见了，凹凸不平的崖壁有大片水平向的磨痕，依稀嵌入石缝。
「瑟莱尔！你在那边做什么！？」不远处传来了老母亲气呼呼的声音。
我连忙远离岌岌可危的断崖，退到安全区内，因为雷诺的吓斥，他还在震惊当中的下属们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集中至我身上，让我顿时有种顽皮的小孩被当众抓包的丢脸感。
遗憾的是，我脸皮蛮厚的。
「哎呀，雷诺，别那么紧张嘛～」因此我在众人惊惑的目光下，友好的搭上了雷诺的肩膀。「第一次看见这种状景，当然会好奇的到处观摩，我都老大不小了，你就别操心了～」
「如果你的精神年龄能符合你的外表年龄，我还用得着操心吗？」
「欸，有道理！」
雷诺闻言，给了我一个白眼。
「好啦好啦，别总唉声叹气的，开心点，你眉间都长皱纹了。」我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真材实料的警服拍起来有些硬，毕竟是防弹的。「黛安娜看到会担忧的。」
一提及心上人，一脸丧气的雷诺立马重振精神，恋爱的力量可真厉害。
「对，就是这样，那么请教一下珂尔特员警，到侦探出场的时候了吗？」
庞德克斯之裔继承了已逝家主难搞的特质，相当难沟通又吝于信任，即便雷诺凭着调查的名义请求出入权，出示搜查证，一番交涉后好不容易才踏入外门，那也不过是对方的施舍，让我们这些乡巴佬见识上等人的世界，毫无妥协的意愿。
教育真害人，自己有被害妄想就算了，竟然还洗脑子女。
庞德克斯的族人都极不信赖外人，颐指气使的他们更瞧不起员警，若非是上头的命令，警方也是不愿和他们这些总爱用鼻孔瞪人又自恃清高的贵族打交道的，不然自己为何要无端找罪受呢？
所以就算没听答覆，我也轻而易举就猜出了结果。
似是验证我的猜测般，雷诺原本好转的神色稍微垮了些。「……就如你所臆，我真的应付不来他们的刁蛮。」
「你也尽力了，别放心上，看我怎么整治他们。」我勾起了邪恶的笑容，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刁蛮就用厚脸皮对付，我正好厚脸皮，是他们的剋星！」
「亏你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番话……算了，总之拜托你了，但别太过火，毕竟对方身份显赫，惹祸上身并非明智的选择。」雷诺无可奈何的嘱咐道。
「知道啦～祝我好运～」
庞德克斯的人都异常小心，设立警卫的风险太高，为防通报不实、里应外合，只能借由对讲机交涉，他们不允许，自己也只能认命的摸摸鼻子回去。
「是按这个键吧，喂喂喂？收讯良好吗？」我靠近面板招呼道。
『…收讯良好，请问警官大人还有何事？』
「还有什么事，当然是自由出入宅邸啦～贵府不配合我们可是很头疼的。」
『我们没有配合的义务，让你们这些乡巴佬一观宅景，已是莫大的仁慈，别得寸进尺。』
「什么叫得寸进尺？贵府才蛮横无理，怎么能恶人先告状呢？这太不讲理了，不过也无可厚非，毕竟你们本就不讲理嘛～」
『……多说无益，请回。』
「好啊，您让我们调查完，自然就会回去了，保证不再叨扰。」
『……居然厚脸皮到这种程度，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还是贵族的用语对你们这些平民过于艰涩？需要翻译？』
「这就不让您费心了，也感谢您的夸奖，已逝的家主也真可怜啊，有这么不孝的儿女，宁愿埋没真相，也不愿替父亲伸张正义……」我发出惋惜的叹息，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
「还是说，因为是你们做的，所以不敢？」
『满口胡言！你太放肆了！你以为自己有几两重！敢和本少爷撒野！』
鱼儿上钩了。
「哎呀，真是失礼～因为对象实在太不可理喻了，敝人一不小心就忘了身份，还望您海涵，不过您为什么这么激动呢？莫非我猜对了？」即便隔着对讲机，对方气愤的磨牙声都清晰可闻。「既然没做亏心事，那就别怕我们调查嘛，这样很容易让人起疑的～」
「除非你们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喀嚓！』
「……欸～～居然挂了，所谓贵族的教养呢？」通话被单方面的强制结束，我拉着长长的尾音宣告不满。
也罢，反正目的达到了，估计对方很快就会气愤的冲过来。
管他是什么贵族，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容易就被情绪所支配的人，也不过是不成熟的小孩子罢了。
我愉快的吹起了口哨。
「如何？」见我交涉结束，雷诺立马凑了过来。
「有我在当然没问题！我们乖乖等就好啦，他们说会亲自来迎接的～」
「欸？亲自迎接！？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有什么好骗的。」
「但他们要怎么迎接我们？别告诉我是搭船。」雷诺露出了“别糊弄我”的表情。
「水位又不会上升，怎么搭船呢，当然是桥啦～」
「哪里有桥？只有悬崖而已，你哪只眼睛所见的？」
「看看山壁就晓得了。」
雷诺听闻，看向前崖，又转头看看我，然后表达出了强烈的质疑。
「别这样质疑我，会让我很受伤的，我的为人有这么不可信吗？」我装出非常受伤的模样捧着心脏，意料中得到了对方嫌恶的反应。
「你说会每天早起，整理好你的仪貌，有一次做到吗？」
「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答应，这不算出尔反尔。」
「………和你对话真的很气结。」
「我还以为你习惯了呢。」
心累的雷诺选择了改变话题。「……总而言之，你说崖壁上有答案？」
「没错，能在山壁上留下大面积的磕痕，还是横向的，你猜猜看？」
「横向的磕痕？」雷诺皱起眉头思索。「嗯…难道是水冲刷留的？」
我摇了摇手指。「不对哦，如若是水，应该是蚀镂。」
「可搞不好水势较为温和…」
「你认真的吗，雷诺？水面可是离地面有好几公里哦，慢慢涨是要等到何时才能通行？而且只有坚硬的东西才能留下磕绊。」
「坚硬的东西？船吗？还是溜索？但也不对啊…」一头雾水的雷诺开始乱猜，意识到矛盾又予以了否定。
「真是的，我刚才不就公布正解了吗。」虽然雷诺貌似文武双全，但他仅仅补足我的弱项，也就是武力的部分，办案不乏有光凭智力无法解决的事。
可我希望不仅仅是互补，侦探的搭档是头脑简单的肌肉笨蛋，我还是感到丢人的。
「所以…是“桥”？不会是崖壁有机关，会架起桥梁吧？」
「总算矇对了，只不过不是这边的山壁。」见雷诺仍旧半信半疑，我便指向远方的对崖。「不相信的话，就亲眼看看吧。」
机械运作的轰隆声由远至近，只见一座钢铁大桥从弥漫白雾的对岸延展出，扶手也紧接着升起，最终脚下大地一晃，完美吻合了我先前所见的嵌痕。
我如愿目睹了之前遗憾没能看见，雷诺那和属下如出一辙的吃惊脸，连眼镜都戏剧性的略微歪斜。
真是够傻的了。
半斤八两的我在心中嘲笑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 1 孤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