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支队（刑侦）》鸡爷

37、渭南新街

　　好像有点知道队长是什么意思了。
　　方恪看着传到自己手中的签字笔，神色有点疲惫，这次，笔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在这个会议室，纵然方恪已经很多次颠覆了自己对“寂静”的认知，还是不由生出一种无力感。

　　“有些话我说在前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支队的休息时间可能会被无限压缩，受不了也给我忍着，既然选择来了刑侦支队想必也是做好了准备，家中的一切事宜尽快安置好，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尽可能保证家人不受影响……”
　　“此事未解决之前，所有相关内容绝对保密，这个时间可能会持续很久，可能是一个月、一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直到我们所有人再次聚集到这里，直到我本人宣布结案或是封印……”
　　一贯冷静的肖队长少有地停顿，目光扫过四周继而看向远方，继续说道：“我希望届时依旧还是在座的各位……”

　　方恪看着这间会议室的中前辈或郑重或疲惫的面孔，不由心想，肖队，这一次我信你，希望你对自己队员的了解胜过自己。
　　左手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压过突如其来一阵的心慌，方恪有种直觉，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开始，或者这次之后可以找回消失了十年的记忆。

　　江海外郊一处焚烧厂
　　“转告峰哥，鱼已上钩，一切按计划进行，”黑瘦男人对着手机中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沉声说道，“他们已经有所察觉，这次之后不要再联系我。”
　　电话猛地被挂断，男人想着对面说的最后一句“祝你好运”不禁失笑。
　　好运？若是好运便不会十年了依旧是小喽啰，也便不会十年了依旧没有人发现自己早已叛变……

　　黑瘦男人轻笑出声，整理好身上的警服，拔出卡，销毁，动作流畅自然，一如十年间这片荒废的焚烧厂不曾更改半分。
　　一向都是自己与上级的单线联系，十年了，别说峰哥的面，甚至于自己联系的对象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
　　黑瘦男人嘴角噙着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至于自己何时沦为他们的走狗，不想也罢，或许……自己从未真正洗白过。

　　但是这次不一样，十多年了，黑瘦男人也渐渐抿出了些什么，也幸亏自己这些年一直隐藏较深，不然这次的机会也轮不到自己。
　　想到这里，心脏猛然快速跳动，远方的乌云铺天盖日般压过来，平静了许久的江海也该起些风浪了。
　　乱世出英雄，只需要牺牲少数的几人，就可以完成一次彻底的大换血。
　　眼底笑意泛起，连带着皱纹愈加明显，男人缓缓拉开车门，一部旧手机大喇喇放在副驾座椅上。

　　前方一片光明，他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光明。

　　“喔吼~”
　　“哪里找的这么好地方，我在江海过了二十年竟然没发现这里竟然有这么宽敞的地方，快快快，我们去把酒搬上来，”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惊叫出声，招呼着后面的朋友去车上搬东西。
　　“第五？嘿？”他突然看到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第五鸣，大声喊，“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慢？”

　　站在窗边看着远去的白色轿车，第五鸣手指微颤，手机点下暂停按钮。
　　第五鸣呼吸略带急促，转头，微笑，脱下的外套松松散散挂在手臂上，朝着那里回应，“就来就来，急什么！”

　　“放肉放肉，串什么蔬菜啊！”
　　“这边这边，这边没撒到辣椒，哎呀，你这也不均匀呀！”
　　“看啥呢，边边都烤糊掉啦，翻，翻个面你倒是……我来，你起开……”
　　烧烤台被架到了二层一处临近的边缘的地方，倒是没人怕喝完酒会失足滚下去，年轻的大小伙子们对于发现一处可以肆意咋咋呼呼的地带而惊喜雀跃。

　　度数不高的几杯下肚，第五鸣的视线竟然有些模糊。
　　“第五？”旁边坐着的少年脸上带着明显的红晕，“今天心情不好啊？”
　　“啊……”
　　“也没有，还好……”
　　“你承认吧，我们都看出来了，”少年凑近第五鸣，“你今天好像格外的装X哎，怎么回事，有心事？”左右摇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两个多月的长假哎，不开心？”

　　一串青椒堵住了少年的嘴，第五鸣站起身难得地提不起兴趣，脑子里满是刚刚蓝色身影，挺拔却又肮脏……
　　骄阳似火，可分明冷到发寒，手中捏着那段录像，他直觉这件事和方恪有关，不久前的那起案件太过轰动，尽管官方给出合理解释，但网上仍然众说纷纭。
　　你知道嘛，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个并不算显眼的放出的一张图，上面赫然是你的身影。
　　你一定不知道吧，他们早就盯上你了，不，也许，他们从未真正放弃过你。

　　方恪啊，我肯信你，但是你真的可以不辜负这份信任吗，毕竟，你是方教授的儿子！

　　此时的会议室，所有人面色沉重，空着手进来，空着手出去，被强行塞满的只有自己一颗见惯了所有罪恶仍旧满怀正义感的内心。
　　“方恪，你等一下，”肖噏叫住打算顺着人流走出会议室的方恪。
　　拿起一杯水，放在方恪手边，坐下之后缓缓开口道：“你是实习生，按理本不该找你的，但是就在今天早上，几乎所有和市局关系密切的心理顾问陆续请辞。”

　　“心理顾问？”
　　“对，其中包括你的父亲。”
　　“理由很合理？”
　　“合理，基本上排除被控制的情况，但是有没有受到威胁就不得而知了。”

　　方恪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这间会议室的，只记得肖队最后在自己耳边说的一句话：你是犯罪心理学的学生，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天赋，所以有时候，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比选择相信别人铺在自己面前的证据更重要。
　　那么，你的直觉是什么呢，方恪。

　　渭南新街口
　　“大家好，现在是北京时间10点整，我所在的位置就是最近很火的渭南新街口。”
　　“谢谢大哥的轮船，应粉丝的要求，今天点赞过五万，我们就去‘逆缘坡’看一看。”
　　“进来的宝宝先不要划走，我是一个户外探险的主播，感兴趣的宝宝点点关注，今天我们要去的位置就是最近在网上备受关注的‘粉百合’所在地。”
　　“哇，直播间已经6000多人啦，欢迎新进直播间的宝宝们，大家点点赞，可能有新来的宝宝们不清楚金源坡是什么地方……”

　　胡星洋一身灰色运动服，自然的波浪卷柔顺地在肩上散开，金属质感的大耳环透露着穿戴者本人的率性张扬。
　　本是一名化妆师，成了一名业余的户外探险主播，不足半年的时间竟也收获一大批忠实的粉丝。
　　“师傅，去逆缘坡，”胡星洋拦住一辆出租车，带上自己少有的直播设备前往目的地，“宝宝们耐心等待下，已经在路上啦，车上的这段时间我就先讲一下最近网上流传甚广的‘粉百合’事件吧……”
　　冲着司机师傅抱歉笑了笑，指向自拍杆上的手机示意接下来的路程可能会有些吵。

　　女司机眼睛瞥向右上方，看了眼后视镜里年轻的女孩，心里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
　　这已经是自己今天早上接到的第四个指名要去逆缘坡的主播了。

　　话说逆缘坡，原本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土坡，并没有丝毫风景可言，据说是不知从那个朝代传下来的一名士大夫的坟冢，因其经历多年世事变迁依旧和周围格格不入而得名‘逆缘坡’。
　　原是小土坡的名字，本就不足为奇，不曾想到就在数月前坟冢主人的身份被扒了出来，这名士大夫生前有过一青梅，二人两小无猜直至双方婚事敲定，只可惜世事无常那女子突得怪病，士大夫多年来找寻良药无果，终于在二人婚后第八年阴阳两隔。
　　爱妻不在，但生活还要继续，士大夫终于成为了士大夫，是年，在爱妻旧物中寻得一物，幼时的手帕早已泛黄，上面并粗糙地绣着加官进爵的男子与一棵郁郁葱葱的树，士大夫闭上眼睛，灵魂飘在上空，俯瞰着渺小的自己和茁壮的大树，那是20余年后的今天啊！

　　士大夫安顿好父母，收拾了行囊当天夜里离开了家乡，没有人知道男子去了何处，也不曾记得哪年开始村里多了一座坟冢，上面详细记载着士大夫的生平，至于坟冢里是士大夫还是官服皆无从得知……
　　或许，在那一刻，士大夫决定好了一切，他看到了过去，看到了幼时的自己和幼时的爱人，也或许，他看到了幼时的爱人早已看到多年后的结局仍愿意陪自己走到最后……不是孽缘，确是逆缘……

　　“逆缘坡的缘由大致就是这样，”故事的真伪无从确认，胡星洋看着直播间中缓缓增加的人数略带吃惊，以前也不是没有蹭过热度，只是今天的流量却显得格外的好。
　　“前面是警戒线，我们站在这里。”
　　“宝宝，不行哦，直播间这么多人可不能干违法的事情。”
　　“没错没错，不能妨碍公务……”
　　“那好吧，直播间点赞过30万，我们往前面去看看喽，我可是豁出去了啊，”胡星洋看着源源不断刷出来的文字，洋洋得意，心里想着这次涨了一波粉终于可以在爸妈面前稍稍站直一点了，告诉他们自己终于不是小打小闹了。

　　“够了够了，我们现在往前走喽，”一手拿着自拍杆，一边对着镜头说话，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这种高调的行为理所应该地吸引了围观群众的注意力，自然也逃不过守在警戒线内的警察的眼睛。
　　“往后退，事故现场禁止拍照，”警察言语犀利，试图劝退一步步走上前来的主播，现在的主播啊，真是不知所谓，为了所谓的流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胡星洋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步步紧逼，侧过眼睛向着右后方看了一眼，举着自拍杆的尾指微微打颤。
　　“再往前我们将以妨碍公务为由对你进行合理处罚，”一步迈出警戒线，警察阻拦的手已经快碰到了胡星洋。
　　胡星洋一把拽住面前的警察，紧紧攥住统一的警服，紧绷的神经猛地放松，脑子里满是电影中差一步得救的压抑画面。
　　“救命，”她说。
　　抓住警服的手里还有一条断面整齐的手机充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