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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或成终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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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天气晴朗,阳光灿烂,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然而,这和谐的一幕却很快就被一阵琴声破坏了。
相当疯狂的钢琴声,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掠过人耳膜,急风骤雨般连涌而上,让人气都透不过来,吓得枝头小鸟四处乱飞。这样惊人的演奏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之久,终于伴随着十几个八度大跳落定在闷雷般的和弦上。
世界,蓦然由极动归为极静。
白启微微喘息着坐在钢琴前,细细汗珠顺着坚硬的轮廓线不断流下,十指早已关节发白,却仍死死按在琴键上,按得腕上青筋暴突,直蜿蜒上小臂,没进了卷起的袖管深处。
忽然,“哗——”一声响,琴房的门被推到了一边,一个高大之极的身影挡在了门口,淡淡烟味霎时在房间中弥散开来——
“小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冷冷,听上去不耐已极。白启凝固了一下,收回手,站起来径直从门边走了出去——
“没事,练琴而已。”
“给我回来!”
白炎一声低吼,立即让前面的人再次凝固。他鼻子里重重一哼,顺手拿下了烟,皱眉道:“琴是这么练的吗?就快把房子震塌了!我忍了你两个月,今天非把话说清楚不可!”
“……”
白启沉默半晌,忽然毫无起伏地开口:“我错了,以后一定好好练琴,对不起。”言罢重新提步,声音漠然得不像是他。
一道剑眉顿时高高地飞入了白炎鬓角,鹰钩鼻衬得眼里光芒愈发锐利。他盯着那个乖乖认错,漠然走远的背影,忽然冷声道:“无缺怎么了?”
背影蓦然钉在了原地,比施了魔法还立竿见影。
“她在实验室待了两个月,看上去倒还正常,但是……哼,我又不是瞎子。”烟雾在他指尖直直上升,飘过胡茬森森的下巴,直飘进毫不驯服的海胆头里。
白启盯着走廊另一边,生硬道:“也许你就是。”
白炎眼中锐色陡寒,硬梆梆掷地有声——
“就算我看不准她,我也看得准你!就算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你妈却看得出来!白启,你小子是我白炎的儿子,怎么没种到这个地步!”
“老头,你说什么?!”
某个本来就暴躁易怒脾气如火容不得半分挑衅的家伙立即被点着了,霍然转身,眼里危险的光芒针般尖锐:“你说谁没种?你最好再说一遍!”
“拿不起,放不下,只知道逃避,不是没种是什么。”白炎目光冰冷,一字一字分外清晰。
“砰”一声巨响,白启一拳砸在了墙上,死死盯着地毯上的花纹,瞬也不瞬:“你懂什么!我喜欢的人是天儿!”
“胡说八道,自欺欺人。”白炎的声音提高了,毫不迟疑高声道:“你早就喜欢上无缺了。”
白启微微一震,凝滞片晌,转身就走——
“你不明白。”
白炎的瞳孔轻轻一缩,沉锐的褐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似笑,又非笑——
“可惜,”他走到楼梯口,重新点上了一根烟,喃喃道,“我都明白。”
注视着空气中缓缓上升的烟圈,男人凌厉的眼神忽然有了几分不似平日的柔和,仿佛回忆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美好——
“喂,小子,”他靠在栏杆上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道,“无缺要走了,你知道吗?”
“咚咚”下楼的脚步声顿时滞了一滞,却旋即重新响起,比之前似还快了几分,迅速消失到了房子的另外一边。
白启大步穿过许多走廊,一路目不斜视,吓得佣人们纷纷闪开,唯恐一不小心又惹恼了这位一看就正在火头上的二少爷。但某人自己对此却一无所觉,只管走路,脑中反反复复只剩下父亲最后那句话——
——走了?走了?莫名其妙,怎么可能!
——昨天还很正常的——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人已站定在了一扇门前,并且用一种堪称急切的动作用力推开了门,目光紧随而上,扫过整间屋子——
“叮铃铃——”
悦耳的风铃声从窗前飘来,像亚麻窗帘一样轻灵飘扬,拂过整洁的台面,干净的被枕,平整的床单……安静而悠游,像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这里生活过——
像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趴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翻杂志,乌发铺展一地;
像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倚着绒香蕉记笔记,目光平静如水;
像是从来没有一个人,靠在窗前试着弦音,再不顾忌地演奏每一个最爱的音符;
像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他弹琴的晚上坐在窗台上奏响小提琴的四根弦,似有若无的应和,总让他不动声色地牵起了唇角……
想那时,她应是轻轻闭着眼,神情恬淡如孩童。弓影撩乱,弦声清越,风拂发丝,与悠悠琴声一道掠过绝美容颜,定然是……像梦境一样美丽。
——这样的一个人,走了么?
——走了……么?
目光再次从屋中游过,这一次,缓了许多,像是生怕漏过每一个她可能藏身的角落。
微风依然悠游地在屋中游荡,吹起他随意散开的衣襟,小麦色的胸膛上,细细的汗珠顿渗出彻骨的凉意——
“下次进来的时候,请记得敲门。”
淡淡语声,忽然响起在屋角,清泠如滚泉,顿让他瞳孔缩紧,倏的看向声音来处——
纤长优美的身影,正靠在书架前,目光游移在手中书页间抬也未抬,只长发悠悠飘扬腰畔,为这绝美的景色平添无限灵动。
顿时,心中一松,像有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白启瞬也不瞬地盯着不远处静静读书的少女,仿佛不这么做她就会瞬间消失一样,但是紧紧握在门框上的指,却不知不觉松了开来。终于,他轻哼一声,转身挥了挥手:“没事,再见。”
“我确实要走了哦。”颜无缺翻了一页书,目光依然淡淡。
已到了门外的背影立即顿住了,飞扬跋扈的海胆头在风中微微晃动。良久,他听到自己生硬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回家需要理由么?”微微的弧度不动声色地勾起在她唇角,蓝眼静如止水,“何况,我还有工作。”
“什么时候?”
“下周二。”颜无缺合上了书,转身将它插回书架里,再没有说话,空气便这样忽然安静了下来。
诡异的安静中,白启闷声扔下一句“我去送你”,甩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尚未走出两步,身后的门忽然被用力拉开了,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不待他反应过来,整个世界蓦然归于彻底的静止——
“你记得么?”颜无缺轻轻抱住了他劲瘦的腰,深澈的蓝眼,像大海一样安静。她的左颊靠在他背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烫得让他心惊:“两个月前,那首‘G弦上的咏叹调’,和你一起的……”
声音略略一顿,她闭上了眼睛:“或许,就是最后一曲了。”
臂间平静一片,波澜不惊。
她淡淡一笑,一分分松开了手,站直转身,发梢悠扬旋起,落定在腰畔,如她语声一般轻盈——
“不用来送我。再见。”
刚走出一步,手腕忽被人一把抓起,紧紧握在掌中,痛得她眼里蓦然掀起了滔天巨浪。抓着她的人不由分说拉开她房间的门走进去,“咔”“咔”两声,门被锁得干脆利落。
下一秒,不知怎的,她已被重重按在了门上,他额前坚硬的发刺痛了她的脸,很痛很痛,甚至让她忽略了蓦然侵/入唇齿的滚烫温度,只觉牙关被人轻而易举地撬开,舌尖如被卷进了旋涡里,冲折回环,劈波斩浪,不留丝毫余地。
太突然的袭击,让她险些跌倒,腰身却顿被一只铁箍一样的臂锁在其中,强迫她紧紧贴近他的胸膛,那样有力的心跳,几乎直接击在了她的皮肤上……
……
忽然,一切风浪蓦然止息,他的臂微微一松,她立即跌靠在了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着,蓝眼水波莹莹,红霞晕染,乌发如瀑,美艳不可方物。
竟没有勇气面对他的眼睛,只把目光移在了一旁,良久,低低道:“……真粗暴……果然是第一次……”
白启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只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似乎不能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生命。他慢慢摇着头,喃喃道:“我爱你……该死……我不要你走……我竟然真的爱你——”
冰蓝的眼眸,骤然波动,颜无缺霍的抬头——
白启突然俯身托起了她的脸,但这一次,不用他再去寻索,她的双臂已经环上了他的颈,幽香淡淡的柔软唇瓣印上了他的唇……
(臣妾做不到啊……这段删了。)
语声刚落,呼吸声终于重归清晰,良久,良久,方渐渐平息。
远处,海潮拍岸的声响,依然不厌其烦地沙沙传来,风穿枝叶,瑟瑟有声,直分不清何处是浪声,何处是叶响。
白启轻轻拥着胸前的人儿,咬着她的耳垂道:“我去送你。”
“……嗯。”她脸上热度未褪,闭着眼睛,不想说话。
反正,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