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花开——我的冰山王子》天狼.

15、这天下，我控制不了的只有你

　　慕少艾优雅转身，意态悠闲，笑容温和：“海报我已经改好了。本打算给学姐送去，却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实在是抱歉。”
　　“哎呀，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我也一直想来看看，这个从今年开始忽然成了私人领地的前美工社活动室变成了什么样。”虽这样说着，她却风风火火径直冲到了画台前，小心地提起海报，一眼之下，立即绽开了笑容，美目横波道：“有这样的才能却不来我们社，岂不是浪费？”
　　慕少艾微笑道：“学姐每求必有应，则少艾身处社中或置身社外，又有什么区别？”他接过墨月端来的红茶，轻轻一嗅，不由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道：“墨月，下次水温要再高些，一沸即起，小心把握火候。”
　　墨月脸一红，低低应声，悄然而退。
　　“就是有区别！”
　　少女眉一挑，不满道：“你这样无名无分，哪天被宣传部抢走了怎么办？到时我只能认栽，连套说辞都没有。好嘛，少艾，你就加入我们社，又能怎么样？算姐姐求你了，好么？”她情切之下抓住了慕少艾的手腕，轻轻晃了两下，水亮的大眼睛期盼地望着他，当真是楚楚动人。慕少艾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淡淡道：
　　“学姐，我不会加入宣传部的。”
　　少女失望地站了起来，轻哼一声，冷冷道：“那就算了。我美工社也不是没有人在。”她连那张海报都没有拿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若云学姐，你……生气了？”
　　温文尔雅的声音里，那样难以琢磨的韵律轻轻一变，已是另一种绝然不同的味道。柳若云停了下来，大声道：“我就是生气了，怎么样？”
　　一抹无奈的神色掠过凤眼，但却并没有不快，反而似有几分淡淡的笑意。慕少艾略一扬声，道：“墨月，那道玫瑰蜂蜜茶用匀彩红泥细砂壶煮两杯来，记得茶汤要洗三遍。”女茶侍飘然而入，望着桌上仍冒热气的茶杯，请示道：“那这杯荔枝红茶……？”
　　“倒掉。”干干脆脆，毫不迟疑。
　　慕少艾在桌边坐了下来，悠然道：“学姐何不试试墨月的茶艺再走？”
　　半晌，柳若云终于不甘地转身，重重坐在桌前一张雅致的白木椅上，恨恨偏头道：“我受不了你！”
　　“彼此，彼此。”慕少艾浅浅微笑，云淡风轻。
　　“你！”柳若云狠狠瞪了他一眼，恼道：“本来因为下学期学园祭的事我已经够烦的了，你还要火上浇油！”
　　笑容不动声色地勾起在少年唇角，却瞬间敛去了。他状似无心道：“学姐何不试试……纸雕？”
　　“哦？”柳若云被勾起了兴趣，一时忘了恼怒，直起身子好奇道：“什么是纸雕？”
　　慕少艾不言，只拉过一张白纸，美工刀灵巧地划过纸面，优美的弧线跃然纸上。在柳若云惊讶的目光中，他伸手于似断还连的纸面上轻轻一拉，一只蝴蝶顿时翩然飞起，而纸上被掏空的部分恰似蝴蝶投落于地的影子。这小小生灵便这样轻巧地停于大片白纸之上，触动人心，栩栩如生。
　　“这……这……这个……”柳若云怔怔望着眼前魔术般的一切，霍然抬头，双目灼灼注视着他，激动道：“这个创意太棒了！真的……是你想出来的？”
　　慕少艾轻轻将墨月刚端上来的红茶推到柳若云面前，慢条斯理道：“这次的火候恰到好处。学姐，请。”
　　不望已可知柳若云如获至宝的心情。他优雅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远浩，你看，我的习惯为什么要变？
　　就算不加入任何社团，一切，仍然在我的掌握中。
　　假使定要站在最高处……
　　……就让我做那——幕后的王！
　　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一张懒散却不驯的明丽脸庞掠过脑海，似笑非笑的神情永远是三分嘲讽，三分戏谑，映着眼底明亮的沉黑颜色竟每每让自己移不开眼去。一想到这张脸，慕少艾立即被呛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放下茶杯，在墨月匆匆赶来的脚步声里不自然地敛去了俊脸上一抹狼狈的神色。
　　……该死的妖女，你到底要祸害我到什么时候！
　　那样干脆利落地拒绝我……真是让人想不介意都很困难！
　　“……这天下，我控制不了的，只有你……”
　　“嗯？少艾，你说什么？”柳若云好不容易从那只跃然纸面的蝴蝶上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他。
　　慕少艾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已低语出声，脸不由微微一红，却迅速消失在了俊雅雍容的微笑中：
　　“若是少艾的想法能帮上学姐的忙，那就太好了。”
　　放学后，去看看她吧。
　　就当是……
　　……就当是答应过远浩好了。
　　嗯，毫无疑问就是这样。

　　“嗯？请假十天？好的……谢谢。”
　　饶是某狐狸王子殿下早已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但在听说楚天自“天音杯”结束后就消失在了五中校园里的消息依然微讶出声。他怔怔站在高一六班教室外，看着窗边那两个干干净净的空座位，忽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了吧，现在请这种长假——
　　——倒的确很有她的风格……
　　慕少艾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低低自语道：“远浩啊远浩……你真是扔了个大麻烦给我……”

　　“嘭，嘭，嘭。”恰到好处的敲门声，有着优雅的节奏。
　　“来了来了。”苏羽白巧妙地将一枝鹤望兰插到似锦花簇中，拉开门探头道：“哪位？”
　　门外的黑衣少年围着一条柔软的纯白围巾，发丝轻软，气度雍容，唇角温和的浅浅笑意更衬得他俊雅如玉。不待他开口，苏羽白叹了口气：“第二十一个……”
　　“咦？”慕少艾心中浮起一种不妙的预感，诡异道：“您该不是说——”
　　“是啊，”苏羽白却像是早就习以为常，“连你在内，这几天已经有二十一个人来调查过‘楚天请假事件’了。每到学期末都这样……你也知道她平时根本不管学校里教些什么……所以每到期末考试前，就请长假背完整学期的课本和练习题，背完了就去考试……的确是很糟糕的习惯呢……但无论如何，这种时候不要去吵她比较好，否则会遭到很不人道的对待——”
　　妖女……果然是妖女……
　　慕少艾此刻脑海里已经只有这一个念头了。他喃喃道：“很好……我第二次被拒绝了……很好，很好……”他甚至忘记了送上一个从容优雅的告别，神情飘忽地转身——
　　“不过，你可以进来哦。”
　　慕少艾顿时一僵，半晌方艰难道：“……很高兴我可以成为例外……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这是为什——”
　　“因为你长得好看！”
　　苏羽白在铺展桌上的大丛鲜花里挑出一枝紫丁香，冲他灿烂一笑，抱起金毛小狗狗到楼下晃悠去了。
　　……忽然有些明白妖女的妖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于是，当慕少艾在这个妖气弥漫的房间里轻轻敲响楚天的房门时，竟然觉得有几分紧张——
　　“嘭，嘭，嘭。”
　　没有反应。
　　稍稍加大力度又敲了一次，依然没有反应。只闻门后安静一片，仿佛坟墓。
　　慕少艾伸出手，又停了下来，一贯的教养阻止他用更响的声音去敲门。他只是做了一件更没教养的事——
　　——悄然拧开门把，一分分推开了房门——
　　蓦然，一团黑影扑进了视线里，不待他反应已不轻不重地砸在了他额头正中。他下意识伸手接住，才发现那是一张被揉成团状的纸。怀着万分诡异的心情，他展开一看——
　　“组成星级的物质是靠引力吸引在一起的，这样的星球有一个最大的自传速率，如果超过了该速率，星球的万有引力将不足以维持其赤道附近的物体做运动。由此能得到半径为R，密度为P，质量为M且均匀分布的星球的最小自传周期T……”
　　……物理练习题？完全没有逻辑的存在……等等，“逻辑”关我什么事……
　　“啪”又一张纸团擦过耳旁，慕少艾眼疾手快地抓住展开一扫——
　　“一质量为m的小木块被压缩一轻质弹簧卡在铁箱里，箱子的上下底都有传感器，箱子可以在竖直方向做运动，当铁箱以2m/s^2向上作匀减速运动时，上底传感器示数为6n，下底为10n……”
　　……
　　慕少艾放弃了无谓的猜测，索性一把推开门，皱眉道：“妖女，你到底在——”
　　话未说完，已被噎在了嗓子里。
　　假如有人竟然能找出一个比眼前房间更乱的地方，那他实在算得上伟大。
　　纸团，纸团，无处不在的纸团！大大小小被揉成一团糟的纸随意拥挤在屋里每一个最不可思议的角落，整间房子好像被纸团洗劫过一样。窗前宽大的窗台上，几摞山一样的书危险地摇晃着，几乎完全埋住了窗台上背门而坐的少女。
　　慕少艾刚待上前——
　　“嘶啦——”书页撕裂的声响中，楚天手一扬，又一个纸团飞了出来，堪堪停在了书架的边缘。至此，慕少艾总算搞清楚这战场般的房间是怎么形成的了。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砰！”“辟里啪啦——”
　　只见楚天的手剧烈一抖，霎时碰倒了身边摇摇欲坠的书，立刻引发了惊心动魄的连锁反应。待一切平息后，书山不再，只留一地四仰八叉肚肠朝天姿势极度不雅的书本，一眼扫去，竟是一学期来学校发下来的课本和练习册！
　　一瞬间的极度寂静让慕少艾忽感一阵寒意——
　　“……你——”
　　窗台上的少女终于缓缓回头，长发略有些凌乱地披落，目光冰冷，杀气蓦然弥散——
　　“——来干什么？”
　　不待慕少艾反应过来，黑影蓦的从窗台上扑落，轻轻巧巧将毫无防备的他推倒在了床上。
　　发，轻拂，拂过他挺直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如玉的面颊。
　　眸，相对，寒意如箭射进他不可捉摸的眼底，似流星哗然扑落深潭。
　　俯视着他的双眸如小兽般桀骜，却又带着上帝的睥睨与冷漠。一瞬间，那眼下淡淡的阴影仿佛黑洞，让他陡然陷落，沉迷不可自拔。
　　少年唇角悄然勾起的笑意似一缕电光，蓦的惊动了楚天完全沉没在内心中的意识。她心中一凛，抽身欲起——
　　——修长的臂伸展处，轻轻揽住了她的背，微一用力——
　　显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袭击，低低惊呼声中，楚天重心一晃，已跌落在了他怀里，苹果清爽的味道和淡淡优雅红茶香缠绕交融，再也难分彼此。
　　“……该死的狐——啊……”
　　慕少艾灵巧地一翻身，两人位置变换。他目光轻移，凝视着她散落枕间的青丝，眼里似有若无的，不应属于她的隐隐慌乱……霎时，他脸上笑意愈浓，深黑的眸光轻轻垂落，轻声道：
　　“狐狸被惹急了，可是会咬人的……”
　　楚天轻哼一声，低低道：“让开！”
　　“……就算你是妖女，也一样！”那揽着她的手倏的滑过她的背……
　　楚天又急又恼，却推他不动，怒道：“你再不让开我就喊了！”
　　“哦？”
　　慕少艾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快意，喃喃道：“那我就让你喊不出来……”语未尽，蓦的俯身吻住了她的唇，不待她反应长驱而入……
　　妖女，我真的很想要你，怎么办？
　　柔软温热的唇瓣模糊了他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左手如着了魔般探向更深处——
　　蓦的，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似冰水注入到了渐渐滚沸的血液里。慕少艾一痛之下，动作不由稍缓，立即被狠狠推到了一旁。楚天翻身而起，良久，微一偏头，一抹嘲讽的笑意翩然掠过眼底——
　　“所以，你今天过来，就是因为已经饥不择食了么？”
　　慕少艾微一怔，被误解的疼痛一瞬间涌过心头，甚至盖过了唇上渗血齿痕的痛。但是，没有任何解释，他铁青着脸站了起来，手在身上神奇地一抹，竟就这样抹去了一切凌乱的痕迹。再开口时，已又是浅笑雍容：
　　“嗯，其他还可以，就是你刚才的动作实在太僵硬了，让我颇为乏味。不过，毕竟天生良材美质，善加雕琢的话，必将是天下无双的美玉。哎，可造之材，可造之材……”
　　一片红晕顿时跃上了楚天的面颊，她轻哼一声，一字一顿道：“纵是可造，也与你无关！”
　　“那，与谁有关？”
　　反应过来时，失控的问话已脱口而出。更尖锐的痛意刺入了眼底拔也拔不去。这种感觉，奇怪得让人陌生——
　　“如果……”
　　半晌沉默后，慕少艾淡淡开口，背对着她的身影，看上去竟有了几分深深的寂寞，寂寞而骄傲，纵是伤痕累累，亦不愿回头——
　　“……如果，是远浩，你便不会推开他了，是么？”
　　心剧烈一跳，楚天的瞳孔陡然收缩。几乎没有犹豫，她霍然回头，咬牙道：“都一样！无论是谁，都一样！我就是我，跟别人没关系！你，给我滚出去！立刻！现在！”
　　死一般的寂静里，慕少艾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淡淡看了她一眼，笑意轻弯，强忍着唇上伤口撕裂的刺痛低声道：
　　“你看，你提到他时，连语气都不一样了。”
　　语未落已飘然回身，掩去了那微笑里抹不去的寂寞。门无声掩在了他身后，半晌，客厅里传来大门被拉上的声音，却迅速被一片寂静淹没了。
　　楚天颓然坐倒在了床上，心脏仍然剧烈地撞击着胸腔，为方才那猝不及防的吻而不安分地跳动。方才尚不觉怎的，但此刻安静下来，脸上火烧火燎的感觉却渐渐强烈，简直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了。她不禁哀叫一声，把脸埋进了双膝间。
　　“……可恶……”
　　无论如何，作为初吻来说，这真是一点都不美好的回忆……
　　“是我太大意了么……”
　　她不甘不愿地抬起头，眼前忽闪过黑衣少年最后凝望着自己时唇角那一抹寂寞的微笑，弥漫在空气里，化在眸光里，尽是数不清看不尽的忧伤。
　　心中忽一阵莫名的柔软。无言，唯有叹息。
　　“……见鬼了……还是，背书吧……”
　　她拈起那本被撕得七零八落的《高一物理轻巧夺冠》，翻开一页，目光迅速从上而下扫落，一切已了然于胸。手轻轻一扯，平整的书页便凋零成了万千纸团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