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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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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启,四处的悬灯已将护国寺照了个通明。
“还要多久?”虞氏穿戴整齐便匆忙赶至杨谪所宿的禅院,见一干人等伫立外间沉默不语,温声问道。
立于外间的侍女则闻声一拜,便道:“回夫人,公子方才已着人传话,就出来,命我等在此侯着。”
“好,蛉蜻可是回了?谁人在里间伺候着?”
“昨日晚间回来的,正在里间伺候。”
“绪风殿下呢?”
“殿下尚未归。”
“无妨,不必到娘娘处嚼舌根。”虞氏说着看了一眼众人,接着道:“一众安排可有出错了?”
“是。都是按着规矩来的,今日第六日,不曾有差池。”
“那就好,退下罢,听候传唤。”虞氏听得挥手示意一众人退出。
“是。”应着,一众服侍的婢女托着托盘鱼贯而出。
虞氏命自己屋里的一干人等在外间侯着,转身进了里间,而此时沐浴焚香事毕的杨谪恰好从屏风后走出来,身上是白色的里衣,蛉蜻唤了声夫人,眼疾手快为杨谪披了一件外袍,接着便站立着候在屏风处。
虞氏则点头回应,望着走近的人,微微一笑,待其走至面前,只闻得一阵香气扑面而来,眼中满意的神色更甚。
“母亲。”杨谪抬手作揖。
虞氏一笑,便道:“母亲为你束发着衣。”
“好。”
正应着,手便被上前的虞氏紧紧攥着,牵着走向窗边的铜镜前。
天边隐隐泛白,这个时辰山中的冷气还未散去,雾蒙蒙的将明不明,显得晦暗莫测。
——
铜镜旁的架子上展着一件赤红色小衣,一件灰色中衣和一件白色的广袖外袍,旁边小架上垂挂着腰封等配饰,真丝的衣袍被窗外吹进来的山风撩得摇曳,上好的材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波光流转。
虞氏拿起旁边早就熏制好的衣裳,小衣,中衣,一件一件仔细为跟前的人系上,待拿起红色的腰封,顿了顿,边束上边道:“清辉尚余一套在府中,一并裁制了的,或说还要早些,本想作为……”顿了顿,又道:“这腰封与其极相应。”
待腰封束好,虞氏转而拿下广袖外袍,轻手抖落两下,为站立的人儿轻轻套上……
看着眼前挺立的修长身影,虞氏牵着来到铜镜前,将其披散的长发上半部分简单盘起,稍加固定,接着自小架上取下赤红色的丝质长带,自额顶前向后绕一圈,打结垂于肩后。
“此次主农桑之祭,轩辕氏元妃创种桑养蚕之法,抽丝编娟之术,制定农桑,法制衣裳,定国之根本。清晏休养生息了好些年了……”
“孩儿省得。”
“那就好……”虞氏仔仔细细看了眼前人,饶是近几日日日在跟前,眸中还是露出惊艳之色,缓了缓,又道:“当真是……”
杨谪低下头去……
虞氏见状也不打趣,只轻声作唤,于外便鱼贯而入一众手里捧着托盘的人,皆低着头,待站定,又是一阵忙活。
天光大白,自远处渐渐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热闹。
与此同时,只听得外院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
“哎?我说你们咋回事?不知道本殿下是谁吗?这才过去了一个晚上!”
虞氏听得这声音,微笑着轻摇头,向着嬷嬷使去一个眼色,嬷嬷匐身便转身去了外间,不一会儿便领进来一个得意的张牙舞爪一边抱怨的少年,正是消失了一个晚上的刘绪风。
刘绪风进到里间,还未站定,就看到笑眯眯盯着自己的虞氏,立马顾不得别的,狗腿似的扒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的好虞姨,我求求您了,您可千万别跟我母妃说这事啊好不好?下次我看到好玩的,给您带好不好?求求您了。”
虞氏见他这般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晚了,你母妃已经知晓了,正发着脾气呢,虞姨这回可护不住了,乖乖等着挨罚罢!”
“别呀!您骗我的对不对?您从小最疼我了,才不舍得让母妃打罚我!我不信!”说着捂着被轻轻敲到的脑袋,一副好似被锤痛的龇牙咧嘴模样。
“你这泼猴,什么时候才长大?”虞氏被他赖得没办法,轻声笑道。
“已经长大了,这才要似哥哥模样出去斩妖伏魔除暴安良呢,被您给逮个正着!”说着得意的拍了拍腰间的配件。
“哦?那小泼猴此次在山下可有收获?斩伏了何方妖魔?除的是哪门子暴,安的哪方的良?”
“……”刘绪风满脸涨红,“我的好虞姨,您就放过我罢!此次绪风虽未曾做出什么大事来,不过不能说毫无收获,我此次在山下可打听出了一件十分怪异的事,听得……”刘绪风这才似乎想起什么,忽的停下,左右观望,道:“我正要找哥哥说这事呢!亭瞳哥哥呢????”
蛉蜻一阵无语,但是碍于夫人在此处,便默默不言。刘绪风倒看到了他,放开攀着虞氏的手,就走到蛉蜻面前,不由分说抓着蛉蜻的手道:“好啊你,昨夜竟火烧屁股似得撂下一句话就跑了,你知不知道刚刚我怎么躲着进来的?你说回来伺候哥哥,现下哥哥呢???”
蛉蜻很想翻他一个白眼,生生憋住了,也不言语,只眼睛朝着窗下坐立的人望去,刘绪风顺着他的眼光,接着便看到端坐于窗前的身影转过身来……
……
……
……
……
!!!!!
刘绪风想,此时他没有咆哮着跳起来已经是极其克制了。
由于事先就已经在里间,看清转过身来的人的模样虽然亦是惊艳非常,但所有人在微微的愣怔之后,都看向了方才还耍宝的人此时因太过震惊而合不上的下巴……
……
“哥……哥……哥哥???”好一会儿刘绪风方结结巴巴开口。
杨谪闻言轻轻摇头,刘绪风脸上的裂痕则愈来愈大。
“怎的天天跟在身后,现下反倒认不得了???”虞氏见状,走至铜镜前牵起杨谪的手,仔仔细细瞧了一番,转头对着刘绪风道。
刘绪风依旧一副没缓过劲儿来的模样,蛉蜻则轻轻牵扯了一番他的衣袖,刘绪风方大梦初醒般急急忙忙的上前拉起杨谪的手仔仔细细辨认。
“当真是哥哥!!!!怎的……怎的……”待确认后,又结结巴巴起来,手足无措的模样引得屋内的众人掩面轻笑起来。
这时,屋外来人传话道:“夫人,内侍传话,王君一行已准备妥当,命各家亲眷到供场侯着。”
虞氏点头示意,接着给立于一旁的众人递去眼神,众人纷纷行动起来。只见两个女伺左右各撑起乌色长柄,中间的赤红色罗伞垂下长幔。
虞氏牵着杨谪,掀开垂幔,杨谪不语,行至垂幔里侧,放下垂幔,虞氏转头便对手持长柄的两位女侍吩咐道:“切记行缓,不可出了差错。”
“是。”两位女侍得授意便齐齐应道。
虞氏点头,朝垂幔中的人看了一眼,便抬步走了出去,后面一众人则缓缓跟着,袅袅有序的退了出去。
待一众人快退毕,刘绪风红着脸急忙的住蛉蜻,正要跟着众人退出去的蛉蜻一脸不解的看着拉着自己的殿下。
“这……”刘绪风望着走出去的众人,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殿下可有事?”
“就……为何哥哥扮成这副模样?”
“殿下不知吗?过往主祈之人皆需扮特定的主祭人物,与过去太子所扮的沙场飞将是同一理。”
“这我知,可为何哥哥……”
“公子如何?这有何不妥?此次主农桑之祭,扮的乃是轩辕氏元妃,自是女相,且仅仅为祭祀所需。殿下莫不是认为……”
“不不不……就挺意外。”刘绪风急急解释道。“太子哥哥过去虽然也斋戒沐浴焚香,可终归是男儿扮相。不过亭瞳哥哥还真像那么回事。”
蛉蜻听得翻了个白眼,道:“这有何意外的,清晏民风向来开明,男子簪花尚习以为常,且公子此次仅为祭祀所需,祈福之前皆要薜荔香兰焚之,以示君子之德和敬畏,蛉蜻倒觉得无甚不妥,反而是开了眼界了,公子当真是做什么像什么……”
“那是,哥哥自是做什么都是好的。”说着眼底都是洋洋的崇拜。“刚进屋我还真没认出哥哥来,当真是……皖晚将来必定风华无双。”
“那还用说!殿下赶紧去供场侯着吧,待娘娘发觉可就晚了。”
“你还说!这事我回头再找你算账!哦!本殿下差点就忘了!待祈福事毕,我再来找哥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与哥哥说,你可错过好戏了,嘿嘿……。”边说着,一溜烟人已经到屋外,急匆匆的朝供场而去。蛉蜻则转而跟上部队。
而此时,供场外场周边已经挤满了前来观望的群众,人头攒动好一番热闹光景。
而主祭台之下的内场中,各宫官家亲眷已经慢慢有序入场。
刘绪风望着外场乌压压的人头,已经按捺不住要蹿入其中的心情,一道直直打在他身上的目光声声将其定在原坐上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