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北半君

1、第 1 章

　　旺泉路13号1栋102。
　　许洳晰狂点了两下手机上的刷新交易页面，而后将最新的照片大图举到齐眉的位置。
　　她松开行李箱，伸手握了握防盗门的门把手。数秒之后，她收起手机，摸出钥匙打开大门。
　　独居五十平左右的两居室对一个大三学生来说已经不错了。许洳晰离开行李箱，径直走向照片中那个让她一眼相中的主卧大床。
　　屋子像是才收拾过不久的，仔细闻起来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大床看起来有一米五，没有照片中那么大，不过对于这些许洳晰也没概念。她看上的不过是床头那些可以用来放东西的储物格，既没有全木质那样俗套，也没有栅栏般还嘎吱响的床栏，她用手压了压床垫，听到里面的弹簧咯噔咯噔响。
　　主卧有张半米见方的桌子，如图片中的一样，不过近看才发现是个折叠桌，上下两层可以掰开，大概是被闲置的折叠餐桌改成书桌了。桌子前一把年久失修的转椅已经没法调节高矮，她坐上去视线离桌面只有半尺多高。
　　第二个要看的是厕所。许洳晰拨下开关，圆形的灯罩底端有点点发黑，她低头，看到一张卷边的地毯。洗手池旁的抽水马桶泛着一点点黄晕，不细看倒还算崭新。深灰色的热水器侧面贴着一个警示三角标，乍一看有点煞风景。至于喷头，是她喜欢的那种超大个头花洒。
　　许洳晰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一股温吞的自来水哗哗流了下来。她将一根手指头伸到水柱里，不过一秒的功夫，她察觉好像在水流声之外，有一种“咔嚓咔嚓”的声音也在响。
　　厕所和门口共用一个过道，那声音好像是门外传来的。
　　许洳晰关掉水龙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有人在用什么东西捅她的门锁。
　　那种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父母刚离婚那几年，父亲就是这样一次次被拒之门外的，周边配钥匙师傅几乎都快和他混成哥们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母亲今天在公司陪客户，不可能来。换言之，除了母亲没有人知道她在这。许洳晰透过洗手池的镜子，看到了自己面露惊恐的脸，她甚至脑海里开始飞过各种奇葩的入室抢劫新闻。但随即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喊:“哥哥——好像有人敲门——”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她刚要换口气的空荡，咔嚓声忽然转为一阵当当当的敲门声。
　　“你怎么这时候上厕所啊！”许洳晰掐了把自己的脸，脚后跟贴地弓着腰一步步往门口去。
　　“谁啊？”她转开猫眼上的盖子。
　　许洳晰住过太多的酒店和公寓了，不奢望这一动作能有什么效果，只是图个心安。而谁料平生第一次，她居然可以透过猫眼看清外面的来人。
　　猫眼像是才换没多久。
　　里面有个女的。长的人畜无害。
　　“您好？”那嘴巴张了张，是个女声。
　　“你谁啊？”许洳晰心里松了口气。不过再清晰的猫眼视觉效果也不好，她眯的眼睛有点痛，正欲眨巴下重新看，那边却忽然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许洳晰嗓子一紧。
　　“您好，我是102原来的租户，我昨儿收拾的太急有东西落里面了，您能开下门嘛。”女人的声音隔着门有点模糊不清。
　　怪不得屋子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可是房东不是说，上一个租户一个星期前已经搬走了么？难道是房东来打扫过？许洳晰的手扶到门把上，顿了两秒钟。“你东西落哪儿了？”
　　“应该…应该就在床垫子缝里…有一张学生卡。”对面好像料到自己不会开门。
　　学生卡？
　　“你等下。”许洳晰说。
　　她转身往主卧走，洁白的床垫子搬起来并不重，她拉开一半，便看到床板上边有一张卡片滑了出来，“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咦，这不是我学校的学生卡么？
　　许洳晰弯腰用指甲扣起地上连护套都没有的卡片，边角的保护膜已经磨没了。确实是她学校的学生卡。
　　照片上是一个高马尾的小姑娘，戴着一副有点丑的黑框眼镜。这照片应该都是高三毕业统一拍的，纯天然无修图那种。
　　和门外那女的也不像啊。
　　“你叫什么？”许洳晰走回门口喊。
　　“信雅墨。”
　　“学号呢？”许洳晰又喊。
　　那边迅速而超级流利地报上一串数字。看来果然是本人。
　　“没别的东西了吧？”
　　“没有了。”
　　许洳晰按下门把，左脚抵住门边微微开了个能伸出手的缝。她瞧见门外有个纯黑色的超大号行李箱。用来装人刚刚好……
　　“谢谢。”手里的卡片被一把拿走，许洳晰脚下一踩，门顺势关上。
　　咔哒。
　　上一个租户居然是校友，看来这房果然很抢手呢。许洳晰想着，从猫眼看那女的将学生卡塞进了随身的挎包里，一弯腰一使劲，将那个巨大的行李箱拎起来转身便消失在楼道口。
　　信雅墨，云杏大学，学号明明白白地指出，大二会计专业一班……
　　裤兜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喂？王老板。”许洳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她伸手摆弄着那张小圆木桌上的香薰瓶子，眼睛还时不时往门口瞟着:“嗷今天晚上有个客人生日要开派对是吧？好嘞好嘞，我准备几首歌。嗯，好。”
　　挂掉电话，许洳晰给母亲去了条微信。告知她“搬家”妥当，晚上临时要去清吧表演，今天就先住在这边了，让她不要担心。
　　“呼~”许洳晰长叹一口气。新学期新气象，她的“事业”也终于渐渐风生水起了！最近半年好多人来清吧看她的表演，作为小众民谣能混到这个地步，她已经很开心了。这样想着，她跳起来准备给舍友打一个电话，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在宿舍以便自己取吉他。但紧接着另一个念头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她起身走到阳台。
　　忽然很好奇这屋子上一个租户。当然，这时候她估摸已经走了。
　　许洳晰无声地踱到窗边，透过有点雾蒙蒙的玻璃边缘望过去，那棵不知名的大树长的正旺，下面有张长椅，然后——有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信雅墨居然还在！
　　旺泉路13号只有两栋楼，小区另一部分与西边的小区只有一墙之隔，刚搬来不了解，她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但小区很小就没错了，信雅墨站在长椅旁边，低头在戳手机。
　　许洳晰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了。是房东。
　　她按下接听键。“你搬进去了么？”房东打电话也是很特别，连句“喂”都没有，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说的她有点愣。
　　“你搬进去没？”
　　“搬了搬了…”许洳晰回应。
　　“我这边有几个客人今天就不过去了，你有什么急事直接找小区物业。”那边的女人口气有点喘。
　　“啊，行…对了。”许洳晰感觉那边要挂断，便赶紧问，“您说上一个租户是一星期前搬走的对吧？”
　　“是，怎么了？”房东回答。
　　许洳晰说:“嗷，没事。她住完之后还挺干净的，我挺满意，谢谢您。”
　　房东:“你说那个书店的小助理啊？她人挺爱干净的呢，既然没事我先挂了啊。”
　　书店小助理？许洳晰抬头，见信雅墨拉着箱子正往外走了，那箱子很沉的样子，她的身体夸张地向前倾斜着。
　　“嘟嘟嘟…”
　　也对，自己可以兼职酒吧驻唱，为什么信雅墨就不可以是书店助理呢？可是，一星期才发现自己学生卡丢也不合理吧？既然取东西，为什么要拉行李箱呢？她盯着那瘦长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扭头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