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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与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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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便搬到了绥王府旁的一间宅邸,静静地看着期颐和她的夫君过日子。
阖府上下都喜欢这个整日里欢快活泼的王妃,没有婆婆刁难和恶奴欺主,连我都要怀疑天象是否真确。
但我倒是乐的见此,期颐过得好我便安心了。
天有不测风云,紫禁城里的皇帝积疾已久,在罢朝多日后终于薨逝。太子即位,肃清政敌,打压世家,听政殿每日都有人被抬着下去,御史台血流成河,朝中一时人心惶惶。
期颐自新皇即位后就一直惴惴不安,身怀六甲却在每日绥王上朝后便待在暖阁里盼望着夫君归来。我终于看不下去她一日复一日的泪以洗面,登门拜访绥王府。
“阿母!”期颐踉踉跄跄地疾步过来抓着我的手,眼中泪光闪闪,一大群婢女小厮诚惶诚恐地跟在她身后,唯恐她摔着了。
“先坐下。”我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摁到了椅子上,手一握住她的臂膀心就咯噔一跳,竟然给瘦成了这幅样子。
“阿母…我真的担心子由…”她几乎要呜咽出声,忽然站起来朝我跪下,“阿母我知道您能堪破天象,您能不能看看子由,看看他。”
“先起来,地上凉!”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承受她这一拜,她这幅样子就已经憔悴地让我心疼。
“阿母,我求您,我求您…”
“好,我答应,你起来坐好。”
我让下人准备了龟甲和刻刀,在龟甲上刻好古符扔进火盆,拿出来后我心下又是一沉。
龟甲空亡,一道裂痕直指辰龙。
期颐忐忑不安地看着我。
“安心吧,颐儿多虑了。”我牵起一抹微笑,拍了拍她干枯毛躁的手。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她怔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回去后我立刻疾疾写下一封信,望梓扶能早点赶到。我倚在床榻上一夜无眠,第二天起身时脸上身上青筋纵横交错,我叹了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面具覆在脸上戴好。
没想到梓扶来的这样快,仅仅三日便从江南赶到了汴京。
他风尘仆仆地下马,疾步走进院子,看我无事坐在石凳上晒太阳这才松了口气。
“你…”我正想打声招呼,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一把掀开我的面具,心疼地顺着蜿蜒的青筋抚摸,继而恶狠狠地开口:“你知不知道勘测天命需要多大的代价?!你不想活了好说,我送你上路!”
“就算颐儿不请求,我也会去勘测天命的,她已经是我的女儿。”我看着梓扶眼眸中的红血丝叹了口气。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违抗天命吗?”他大力地摇着我的肩膀,“阿敛你醒醒吧!天命不可违背!”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自有打算。”
他放弃似的坐在了地上,与我相顾无言。
在夜色降临的时候,我进屋子点着蜡烛,拿出了一个木箧,在微弱的光芒下细细查看。里头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期颐第一次绣出来的帕子,她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拨浪鼓,一只她玩耍时蹬飞找不到的小绣鞋……
还记得她小时候巍巍战战地学走路,一不小心磕到了,最先的反应不是哭,而是扑到我怀里拍着我的背说阿母颐儿不疼,一点都不疼!然后又自己悄悄躲在房间里揉着伤口抹眼睛。
她小时候被毒虫蛰了一口,脚踝鼓了个大包,愣是拖着红肿的脚找到她的阿母后才肯上药。
一样样的小物什静静地躺在里面,我最终在里头寻着了一个隐隐发光的小珠子,看了一会后毅然吞了下去。
以魂祭逆天改命,将在阿鼻地狱承受烧灼之苦,继而魄散,六道无□□回,身魂均灰飞烟灭。
我的眼前渐渐模糊,在失聪前听见梓扶破开紧锁的房门狠狠地摇着我,声嘶力竭地叫我不要睡。
我本就是一缕游荡于世间的孤魂,那个叫阿敛的女孩早已腐烂在那口古井之下了,他要的我不敢给,也给不起,便只求他能就此忘却这段孽缘吧……
“阿敛!!阿敛!!啊!!”梓扶死死地攥着手中的一抔灰烬。
坊间的人都在传,昨夜绥王府的冲天大火说巧不巧,被一场天降大雨给浇灭了。
贤帝暴毙在美姬的寝宫里,连带着他唯一的小儿子也突发寒疾死了。
百姓们都说这是天兆要让绥王来继承大统,更何况绥王本就是个勤勉为民的善人。
承献帝不弃糟糠之妻,感念其贤德将其封后。当皇帝牵着皇后的手一起进行受封祭天大典时,皇后看到远处花团锦簇间隐隐约约似乎有名红衣女子站立。她一愣,这人好生熟悉。
承献帝侧着头关切地问她,期颐微微笑着回应,再看向远处,已没有那女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