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昴]从零开始的短篇集》黑猫聚会

7、【莱昴】突然一日，你的声音

　　就像是，被风吹起的树叶。
　　毫无根据，凭空而来，单用着双耳所见证的，小小的，一些青年人变音时节的沙哑，莱茵哈鲁特双手做喇叭状拢在自己耳朵侧，他想要听得更清，沉沉的寂静中，唯有一处泛起涟漪的池塘，所在那处的短暂的轻快的男孩子的声音。
　　是谁呢？
　　他拢住声音，想要抓住声音，手指无意识收紧，呼吸被屏住，视线一一略过熙攘的人群。但......和池塘的涟漪无二，波纹四处散荡，垂落的树叶顺着水波流向不知名的方位。
　　短促若他在没有尽头的寂静中窥到的一束光点。
　　接着身边的友人推搡了他胳膊一下，被触碰到的感觉让他回神，友人做出还好吗的手语，或许只是错觉吧，摇了摇头莱茵哈鲁特告诉友人自己无事。
　　水面一片平静，涌流的人群沿着马路的脉络向各自方向四散而开，每个人都在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来不及抬头看向他人，也来不及低头思考凝视在脚尖的路。
　　“继续走吧。”
　　他说。

　　今天是大学新生会，莱茵哈鲁特作为考试成绩第一名的人自然而然被选上为新生代言人。
　　上台的发言并没有需要紧张的地方，并不是炫耀自夸，同样的事情他作为高中生的时候便有了经历。黑色的正装很适合当下的场景，显得人沉稳得体，他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差不多到适合的时间，台上的主持人对于站在后面的他打了一个手势，整理自己的微笑，莱茵哈鲁特就这样走上台。
　　底下的学生们有一瞬间的躁动，大概是因为通常好成绩的人难有莱茵哈鲁特这样帅哥的脸，上台时下方一些人难免愕然，也有一些人早早就知道莱茵哈鲁特的情况，基本能说的上是家世优秀成绩优秀堪称十分完美的美男子，如果没有身兼残疾的话。他们说话的声音莱茵哈鲁特听不见，但是因为双耳的失聪，人对于眼前所见之景的注视变多起来，透过那些微微侧头交流的动作还有一些惊奇看过来的眼神，他大概能猜到下方的人在讨论些的话题是什么。
　　本应该听不见的东西。
　　这样才对。
　　“出乎意料的池面啊！”
　　又是那般的声音，双耳宁静内的惊蛰，干干净净地传来。一边说着没什么新意的鼓励的话，莱茵哈鲁特一边将视线转向他所听见的方位，低着头讨论的学生们太多，一时之间分不清来源，唯一知道的就是大概右前方的位置。
　　但是——
　　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和之前在街上和友人路过时一般。学生的数量众多，莱茵哈鲁特笑着叹出一口气，大致在预料之内，要想这么快找到实在会是有些天方夜谭的事情。不过至少能够确定一件事情，对方是和自己同校的新生。
　　只要是在这所学校内，那么就一定能有见面的机会。
　　抚摸自己的耳垂，莱茵哈鲁特思索着那人的面貌，想见到，好想见到，立刻就想见到对方，这样激动的心情实在止不住，心脏就要溢出的饱胀的情感，破开的花蕊般接二连三地在绽放。
　　他想找到对方。
　　那样的声音，他想听见。
　　“真想……和你见上一面。”
　　咬下的文字，跃于双目的闪闪闪发亮，莱茵哈鲁特左手放在胸口前攥紧，咚咚不止的心跳加速，与此刻的心情共鸣。

　　要昴说到现在为止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糟糕透了。
　　早上本应该叫醒自己的闹钟却因多年的辛苦劳作终于哑止，虽然幸运地在最后被老爸喊醒，但是根本连吃早餐的机会都没有，慌慌张张洗漱穿好鞋子打开家门都尽力了，结果在路上接连不断遭遇到被不知道哪里的恶犬狂追，踩到香蕉皮跌倒，艰难来到学校却发现课本没带，上学第一天简直要比什么时候都糟糕。
　　不行……难道他菜月昴的大学生活已经被当下的倒霉预定了吗？
　　叹息着抚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菜月昴对自己当后的生活做出无奈痛泪。
　　太糟糕了，就连饭卡也是，过于匆忙钱包还有食堂饭卡通通都没有带，大抵今天整个都只能是饿着肚子度过。
　　“倒霉透顶啊……”
　　这样想着仰头靠在椅子上的昴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遮住自己，有人来了。他连忙回身，看见的是曾经在新生发言上见到过的莱茵哈鲁特。
　　池面的笑有在一瞬间比莱茵哈鲁特身后的太阳更为闪耀。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刚刚看见你很苦恼的样子。”
　　“啊……这个。”
　　有一瞬间是因为想着发生的事情太过羞耻而不想说出来，可是看到莱茵哈鲁特关切的眼神时，虽然也算是陌生人，昴却开启了自己滔滔不绝的吐槽模式。
　　带着对今日份的怒火忿忿讲完的时候，莱茵哈鲁特发出笑声，貌好的青年用手遮住自己的笑脸，眼睛弯着，但是显然声音没有止住。
　　“抱歉……我并不是在嘲笑你。”
　　“我只是觉得你说话的样子很有活力。”
　　本来是打算生气一下，对方的表现实在爽朗真切，那双清澈的眼睛内毫无戏谑，一时认真盯看着昴的时候反而使得昴不好意思地转过头。
　　“课本我虽然没有办法解决，但是就请让我来负责你今天的伙食来做为刚刚失礼行为的道歉。”
　　那样的脸实在是太有迷惑性，昴的愣神间已经被莱茵哈鲁特拉着手一起去往食堂，路上接连迷迷糊糊被对方将自己的名字班级都给问了个一清二楚，到最后被对方看着吃完饭昴才发现，两个人已经连line的好友都加上了。
　　忽然察觉到这基本上是为了一顿饭出卖了自己，昴深感痛觉地抱住自己的头。
　　可恶，这就是池面的诱惑力吗？难怪女生们都为帅哥激动个不停，帅哥的战斗力恐怖如斯，不知不觉就被攻陷了。
　　“我的行为让昴很苦恼吗？”
　　莱茵哈鲁特垂下眉毛，幻视之间，昴隐约看见他的头上貌似出现狗狗耳朵也跟着一起失落地耷拉，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狗，那样可怜兮兮看着昴的眼神。
　　有种自己变成恶人大反派的既视感，即便昴躲开视线，来自于对面灼热的目光也让昴无法忽略，一闭上眼就是对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捂住自己胸口，昴所发出的奋力抵抗溃不成军。
　　太作弊了。
　　“也没有说苦恼，只是我还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我这么友好。”
　　要说是烂好人的性格也会太过于夸张。
　　莱茵哈鲁特却在听见昴的声音时瞬间回血，比方才更为热切的眼神看着昴。
　　啊……开花了，开花了，这个人的头顶上开花了。
　　“因为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对你抱有好感。”
　　什什什什什——么！
　　这是真心实意的话，由面前的人说出来简直是绝世大杀器，捂着自己通红的脸，昴恨不得此刻钻到桌子下面去，不是因为觉得过于羞耻，而是单纯被这份毫无掩饰的心意震撼到整个人都在发烫。
　　“我说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
　　好不容易从燥热的心情里面抬头，昴看到的却是莱茵哈鲁特对于他的话一脸无辜看着他的脸，明明说出暧昧的话的人是对方，这样的表情却弄得就像是昴自己有什么不对劲。
　　“但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了对吧。”
　　又是狗狗君的眼神，湿漉漉，闪亮亮，里面满满都是昴的倒影，加上这人到现在为止貌似很有自觉的天然池面的脸——
　　重击百分百，菜月昴奋力抵抗，菜月昴抵抗不过，菜月昴绝望万分，菜月昴举起白旗。
　　缓缓吐出自己被莱茵哈鲁特动摇的上下不定的魂魄，昴完彻底认输。
　　甚至到最后还是莱茵哈鲁特互送着昴般将昴送到教室门口，而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尽管前面这人说着对课本的事情毫无办法，却在将昴送到教室门口后魔术师般拿出课本。
　　坐在板凳上，桌面是莱茵哈鲁特递给他的课本，怀里面是被莱茵哈鲁特塞过来的面包酸奶，昴半石化地凝固。
　　但是要论到现在为止，好像也并不全是坏事。
　　而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红发的人正赤红脸地回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稍微有点过火吗？
　　不……想到昴稍微慌乱的表情动作，却是觉得可爱。
　　本是做着就那么一面，再听见一次声音就好的打算，结果却在意外见到后不知不觉想要地更多。
　　自己可真是个恶劣不知道满足的人，但是……果然还是想要更多。
　　啊啊，下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呢。

　　“最近经常来找昴的人，是莱茵哈鲁特对吧？”
　　班级上的女生们都对着莱茵哈鲁特非常感兴趣，从一个女生忍不住到昴面前问起莱茵哈鲁特的话题开始，几乎班上的其他女生也都聚集过来，明明这些人每次下课后都是各自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大学生也不像高中生，有着那么固定的团体，但实际上人和人之间的东西，究根究底也没有多的变化。
　　她们大多感兴趣的是莱茵哈鲁特的面貌，面貌吗……那张脸确实是人神共愤的完美，即便有时候昴已经做好不会再被此人诱惑的准备，最后却总是败在那天然发散的池面光环下。
　　“不过哦，听说莱茵哈鲁特同学的耳朵听不见，这个是真的吗？”
　　什么啊……这样的问题。
　　但是旁边立刻有其他男生搭腔。
　　“这个是真的呢，我有认识和莱茵哈鲁特同班的人，他确实有告诉我别人和莱茵哈鲁特交流的时候基本能靠的就是手语或者是写字打字。”
　　“好像是以前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到后来耳朵就听不见了，不过还是能说话。”
　　“诶……好可惜。”
　　可惜什么呢？昴一时之间没想清楚，他只知道自己推开那些聚集在他身边的人，离开了教室，脑袋混乱地在走廊上走着。
　　他和莱茵哈鲁特交流从来都是正常地说话。
　　莱茵哈鲁特，莱茵哈鲁特，昴一时间没有搞清楚这样的关系。
　　他头一次这么想要见到那个人。
　　但真走到对方的教室门口，却迈不动进去的脚步。
　　莱茵哈鲁特身边聚集着一些人，大概是班上的朋友，他们在莱茵哈鲁特身边说说笑笑，但等到如果要对莱茵哈鲁特说些什么的时候，通常都是在用手机打字给对方看，而莱茵哈鲁特跟着他们的气氛一起露出笑容。
　　昴以前也来找过莱茵哈鲁特，但是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样的事情，通常都是他一出现在门口，莱茵哈鲁特便发现了他。
　　青年大声叫出昴的名字，向昴奔来，肉眼可见的高兴，整个人都在洋溢光芒。
　　昴不知所措着。
　　复杂的心情，一时之间的各种疑问，都让他踌躇门口。
　　最后还是莱茵哈鲁特率先发现他。
　　两人走在校园大道上，学生很少，偶尔可见几个经过，碧绿成荫的大树在两边并排成行，笔直地向道路远方延伸。
　　昴沉默着，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突然之间聚集在心底的话太多，难以抉择究竟哪一句先说出来的好。
　　在一处没人的地方昴停下脚步。
　　“我……听说了，莱茵哈鲁特你的事情。”
　　“……”
　　“是你听不见的事情。”
　　昴目光笃笃看着莱茵哈鲁特，他在等待莱茵哈鲁特给出解释，不明白也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他想听见，莱茵哈鲁特的声音。
　　“我确实是听不见，但是唯独昴的声音，只有昴的声音我能听见。”
　　“本应该在一开始就告诉昴，不过我害怕昴知道后会拒绝我。”
　　少有的，不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
　　失落到就像是准备对什么东西放手，也好像是一早就有所准备，莱茵哈鲁特的脸陷入阴霾内。
　　“会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可不是我认识的莱茵哈鲁特。”
　　最后还是没能发火，安心下来的感觉，要说是真的有怎样的情感，是对自己没能早点发现的迟钝苦恼无疑。
　　“比起隐瞒，你这种自顾自的态度才最让人生气。”
　　“所以作为惩罚，后面的日子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骚扰你的。”
　　“……”
　　眼前的人笑起来，他珍重地握住昴的手，跟着那句话，那从胸膛那传达而出的声音一起。
　　“是，昴。”

　　事情说开后，昴最大的感受是莱茵哈鲁特更加粘人了，作为朋友之间说这个词或许是很奇怪，但就具体情况而言非常符合这个形容。
　　像是每次下课午间休息后，不知道对方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和速度，从来都是只要铃声响起，昴就能看见一颗红色毛绒绒的脑袋在门后出现，时间久了，班上的其他同学都是见怪不怪的态度告诉着昴莱茵哈鲁特又来了。
　　即便有时候想要为此有些抱怨，但是每次莱茵哈鲁特都会使出狗狗君这样特别使昴无法抗拒和抵抗的神态，来自于池面的卖萌可爱攻击，精准击中昴心尖的情感。
　　菜月昴，卒。
　　甚至连手机上的line都在莱茵哈鲁特可怜兮兮拜托的眼神中，由最开始的文字互通消息，变成两个人之间互相发着语音。
　　而当时莱茵哈鲁特的理由则是想要听见更多的昴的声音。
　　“只要是昴的声音，各种各样的我都想听见。”
　　“不可以吗？”
　　狗狗耳朵立起来，瞬间特化的眼睛，池面的光辉就在昴的面前尽情被莱茵哈鲁特利用挥洒，拒绝的话感觉只要说出来良心就会谴责自己。
　　这个人绝对是知道了才会这样做。
　　一边可恨咬着帕子痛贬自己的没有骨气，一边又忍不住沉溺在那边池面的笑容内，昴自觉自己已经无药可救。
　　而且实际上而言，昴和莱茵哈鲁特的相处，通常他都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有时候稍微苦恼一瞬，可是很快果然会糜烂地开始享受。
　　但是昴也有自己想要带给莱茵哈鲁特的东西。
　　为了这一点他已经私下带着各种各样羞耻的情绪苦练已久，虽然至今能拿出手的也只是勉强的程度，但是他想要让莱茵哈鲁特听见。
　　于是——
　　此时此地，居于莱茵哈鲁特的家中，昴和莱茵哈鲁特互相端坐，而昴则是红着脸拿出自己的手机，亮起来的屏幕上正显示着的是昴本人这段时间内制作的一个视频。
　　“咳咳……嫌弃的话我是绝对不允许你说出来的，不管怎样的话都给我憋着在这里好好听完。”
　　视频其实是无声的，但是昴负责了配音。
　　里面是一片海浪的画面，沉沉浮浮的浪潮，和天幕融合在一起，一世界的蔚蓝色。昴模拟着浪潮的声音，上下起伏，刚开始的时候能听出他的稚嫩与羞涩，断断续续在演绎，后面却随着莱茵哈鲁特沉浸的表情越来越随心应手。
　　从海浪到山川，从天幕到地面，人声鸟语声万物的躁动，昴都做着笨拙但认真的模仿，有时候或许称得上错音或者滑稽，但他还是兴致勃勃与莱茵哈鲁特共同分享他所听见的这个世界。
　　直到长长的视频完结。
　　“因为莱茵哈鲁特你之前说过吧……想要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
　　“但如果你只能听见我的声音，那么就由我来让你听见。”
　　“你所听不见的声音，放心交给我来实现。”
　　“……我，非常感谢昴。”
　　又是快要溢出的感情，满涨的，沉闷的，咚咚，咚咚，想要为此做出回应，做出期待的心情。
　　莱茵哈鲁特抱住昴，同龄人的身体有着淡淡的肌肉，温热的热度隔着衣服明显，那手指付在他的背上，轻柔的缓慢的，二人的心情于此刻互相传达。
　　“我喜欢昴，我想，肯定是非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