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流云》听花立雪

22、022

　　落濑拜访完王府后，带着儿子连夜便往琼州老家奔去了。仿佛这样做，便能把既成的婚约抛在脑后。管他呢，反正是十几年后的事情，而且那个女孩也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他终于找到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
　　老王爷知道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是什么人，李家王府是什么地方？如果只是离开西京就妄图逃脱已经定来下的因缘的话，他也算是白顶着这个紫龙王爷帽子五十年了。

　　门外的世界。
　　道路也好，庭院也好，连带着对面房屋的屋顶都被雪埋藏了起来。
　　拥坐而起的被子上还残存着她自己的温热体味，程英低下头把脸侧在被子上望着门缝外的世界。粗心的女仆忘记把门掩好，并不寒冷的新鲜气流顺着门缝溜进来。
　　脑袋还是昏沉沉的，偶尔还会有难以忍受的刺痛感。虽然她的身体还只一岁多，但实际上已经是年纪不小的老女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拥有穿越的体质。但她知道自己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在自她己已经向生活低头的时候，再次跑到不知名的世界中。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也是一场梦境呢？
　　那个世界的她和这个世界的她，到底哪个才算是真正的她呢。
　　究竟是庄生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生？
　　她不知道。
　　但......不管到底是谁的梦境，她都没有理由再去束缚自己。

　　她现在的名字叫李梨耀。（以后程英的名字一律用梨耀来称呼）她的父母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这种政治的婚姻有的时候比真正的爱情更加牢固。婚后这么多年，双方都没有发生过低级幼稚的分歧，反而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一致对外。相较于夫妻间的情感，他们更倾向于政友。
　　母亲陈瑶是一个美人。虽然梨耀的身体太小不能以正常视角观察这个女人，但是光看脸就觉得美的令人惊叹。有的时候梨耀都会为母亲嫁给相貌平平的父亲感到可惜，更何况这个美丽的女人似乎也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
　　李家王府中没有庸才，陈瑶也不例外。她思考敏锐，有着超人的观察力，在学识和涵养上面都不输于自己的丈夫。陈瑶的气质偏向阴暗，对自己和他人都过于苛刻，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在李府生活了接近十年以后，她的这种阴暗的气质变得更加明显起来，身体也因为自我折磨而变得有些羸弱。
　　不过所以这些并没有对她坚强的性格产生丝毫影响，同样的她的忍耐性也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只是她的忍耐负荷过多，会让人对其产生一种阴郁的印象。

　　“门怎么开着？”
　　陈瑶站在门口皱着眉头望着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保姆。
　　“.......请夫人责罚。”年轻的女保姆沉默了片刻，知道躲不过去便跪下来主动承认错误。
　　“你这保姆怎么做的？你又不是不不知道小姐体弱，就这么开着门出去。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
　　陈瑶依旧保持着刚才的表情，听着身后的素竹教训保姆。等保姆眼中冒出泪花之后，她才挥了挥手，示意素竹住嘴。
　　“好了，这次就饶了你。要是还有下次......”她的脸并没有动，淡绿色的眼珠带着薄冰般的寒气望着跪在脚边的女仆。
　　女仆不敢看她的眼睛，在说了感谢的话后深深叩首。

　　“怎么坐起来？”陈瑶一进门便看到拥着被子坐在那儿的女儿。小梨耀张了张嘴，发出一些破碎的音节算是回应了母亲的问话。
　　“还发烧吗？”宽大的拂袖带着一股若无若有的冷香，紧接着梨耀的额头敷上了双温良的手。那双手的主人面容缓了缓，伸出另一双手把小小孩儿搂着怀中。
　　梨耀在陈瑶的怀抱中抬起头来，望着头顶上那个充满母爱的女性，陈瑶也低下头观察着女儿。两双同样的冰绿色的眼睛对在一起，梨耀马上又把脑袋埋在母亲的怀中。她无法想象如果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自己是否有机会和这样的人接触。虽然是充满柔情的眼神，但清澈的冰眸却深不见底，似乎是对外封闭了自己的心扉，或是她生来便是一个性情冷淡的
　　人。即使这个女人比自己前世的年纪还要小，但还是无法阻止梨耀对母亲自然而然的敬爱。
　　那是一种不同于孩子对长辈的敬爱，而是一种对强者爱慕与畏惧的感情。她深知这种感情，于是一边感到好可怕，同时又感到强烈的愉悦。
　　她在骨子里喜欢这种人，潜意识里渴望与那个世界接触。
　　她会因为母亲一会儿的探望，而处于一整天的好心情中。
　　“今天没有发烧，带你出去看看。”陈瑶从床上捞起一张婴儿用的棉被，把梨耀卷起来抱在手上。
　　能和自己敬爱的人出去观赏风景，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啊。梨耀咕哝了几个音符，雀跃的招着自己的小手，却被母亲捉住也一同塞进小被子中去了。
　　“调皮鬼，小心着凉。”陈瑶并不认为一岁的女儿能听懂什么，但是她又矛盾的觉得自己的孩子能明白自己的话。

　　前几天下的雪已经开始融化了，原本干燥的空气也变得阴湿起来。
　　梨耀把自己紧紧的缩在母亲的怀中，这种连走路都带着冷风的天气会让她的身体有些不适。这是多么糟糕的一幅身体啊，不管是好天气还是坏天气，她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发烧中度过的，她担心自己还未成人就会烧成傻瓜。
　　陈瑶并没有走出多远。她手头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能分出来跟孩子相处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点。她在花坛前停下，对着干枯的花坛发呆。梨耀在被子中露出两只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因为积雪的融化而变得有些狼藉的花园。
　　或许是陈瑶的久久没有说话，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凝固。梨耀轻轻扭动下身体，但抱着自己的女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一面想引起母亲的注意，一面又害怕自己打扰她。要是能再任性一下就好了.......她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却不敢像普通幼儿一般想闹就闹，更何况她并不是真正的幼儿。
　　“是不是想走走？”倒是陈瑶突然低下头望着她问道。
　　梨耀从棉被中露出笑脸，冰绿色的眼睛雀跃的望着母亲。望见这样女儿，陈瑶心中多少有些安慰，虽然这是个生来就有残缺的孩子，但看起来却十分聪慧。如果能把她培养成一个意志坚强的人，那么她或许就能超越身体带给她的不幸。
　　是的，一定要把她培养成一个坚强的人，不依靠别人就能坚强生活的人。陈瑶抬起头望着残雪掩盖下的海棠枝默默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