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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0 不垢不净 不生不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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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江城回来之后,于瑾沉默了很多。
于瑾在回来的时候和谢煜商量过解除婚约。毕竟她消失的这几天,有心人总是能查到。这对谢煜的声望非常不好。
谢煜当时并没有同意。
于瑾知道谢煜是在保护她,如果不是谢煜去找她,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即便是现在的平静,也是因为刘诸临顾及谢煜而不敢动手罢了。她临走的时候说的硬气,也不过是仗了谢煜的势而已。
回来后,于瑾仍然每天去上班,去上课,却总是让人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比如现在。
谢煜约了于瑾去附近的郊区水库钓鱼。于瑾本来是个沉静的性子,以前也不是没有一起钓过,于瑾总是能钓到几条不大不小的鱼。如果太小,钓完就再放生,两人也很欢喜。
但是现在,于瑾的鱼浮已经动了好几下,现在就沉下去了,这是大鱼已经咬了饵的样子。但是于瑾仍然心不在焉。
“于瑾,于瑾?”
“啊?”于瑾这才回神。
“于瑾,你最近总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我很担心。”
“没事的。”于瑾笑了笑。
“你说没事的时候,就是把我推到了外面。你把你真正的想法关了起来,不想让我看到。”
“我以为,你是拿我当朋友。”
于瑾看了看谢煜,又把眼神投向了宽阔的水面。
“谢煜,道理我自己都明白的,你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
“我只是,过不了我自己的坎。”
“即使柳岩出狱了,我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也没有办法再和他在一起了。”
谢煜知道,于瑾已经好几周没有去看柳岩了。
“有时候我想着,有没有一个寺庙,能让我念经诵佛一辈子。但是我却一直参不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你说‘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何解?”
谢煜没有研究过佛学,他不了解。
于瑾看他茫然的表情,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可是她这么一笑,却让谢煜心痛了起来。他想起那天她上车时候的那一笑,她明明冲他微笑,大颗大颗的眼泪却滚了下来。然后她擦干眼泪,一路装作若无其事到了机场。上了飞机,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他却发现,她的手指冰凉,一直在抠着自己的手心。
她的那种笑,平静又安然,好像在告诉别人她没事。但是压下的眼尾却氤氲着忧伤。
再过几天又到探监的日子了,于瑾认认真真的收拾了自己,略有苍白的脸色被她用化妆品遮掩。她穿了柳岩最喜欢的一件裙子。
于瑾从出租车上下来,轻轻巧巧的走在路上,像踩在刀尖上行走的美人鱼。
“于瑾,上个月你没有来看我。”电话的那头,柳岩的深深的眼睛里带着星星一样的光。
“还有几个月,我就出去了,于瑾。”
“这次听你的,我出去了咱们就出国好不好?你的托福课上的怎么样?”
“托福课我前段时间有事停了几节课,这几天正在补。柳岩,你在里面还好么?”
“我挺好的,这里天天锻炼,感觉我的颈椎病居然缓解了。”柳岩开玩笑的说。
于瑾微微笑了一下。
“柳岩,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慢慢的听,好么?”
柳岩看到于瑾的表情,心里一沉,“怎么了?”
“答应我,不冲动,我才能告诉你。”
“你说。”
“柳岩,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谢煜很是照顾我,所以,我和他约定假装订婚了。”
“我以为是什么事,这事谢煜倒是告诉我了,没事的。”
“只要你安全,怎么样都好,只要你好好的。”柳岩笑着说。
于瑾险些掉下眼泪来。她垂头听了一会,抬头笑着说,“你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
“嗯!”柳岩笑着答应。
回来的路上,于瑾靠着出租车,想着心事。刘诸临的事,等柳岩出国以后,就告诉他。
她要怎么办?她知道事情自始至终最后的伤害者都是柳岩和她。她如果不和柳岩复婚,柳岩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再次做出过激反应。
和柳岩复婚,……,即使复婚,她心里也有一道伤疤。更不用提旁边还有刘诸临虎视眈眈。
逃不脱,进不去,咽不下,吐不出。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于瑾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感觉心里冰凉一片。
……
不管怎么样,生活和工作还需要继续。
再过几天又是春节了,柳岩不在,于瑾在燕城过春节。上班的最后几天,听说鄂市发现了一种传染病,现在还没有确定人传人。
随后,各种流言现在医生的圈子里传,于瑾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挺严重。
果然不久,医学泰斗钟南山院士奔赴鄂市,钟南山在医学界是各位医生心中泰山一样的存在,这位80多岁的老人,在春节之前,坐着火车到达鄂市,这个流言的漩涡点。
他对相关病毒进行研究后,便正式宣布:这种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肺炎是可以人传人的。
大年三十晚上,鄂市封城,全国的应急响应级别调整为1级。同时,陆军军医大学、海军军医大学和空军军医大学及其附属医院很多军医赶赴鄂市。
于瑾在家正在收拾,便接到院长助理的电话,让她们到医院。
到了院里,于瑾才发现来得都是党员,也有呼吸科的骨干。
童院长没有多说,只说现在情况紧急,解放军已经赶赴鄂市,如果情况还不能得以控制,燕城作为医护资源最为丰富的城市,必然要出医疗队的。
于瑾回到家,看到桌子上的大悲咒最后一段: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
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她一直无法参悟佛经,却在这一刻,如醍醐灌顶,突然想起林则徐的那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她自重生之来,并未遇到国家之大动荡,她的视野很小,一直就想着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是,在国家如此危机的时候,她的心中突然对了对以前的自己多有鄙薄。人的一生,不是为了情情爱爱,而是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她马上给童院长发了消息,报名参加燕城医疗队。随即她便开始收拾行李。
童院长收到于瑾的消息,随即笑着对鲍院长说:“你看看小于,不愧是咱们军人家属,觉悟就是高。之前汶城地震的时候去了,这次鄂市肺炎也是第一个报名!”
童院长心里暗暗想着,于瑾虽然不是传染病科和呼吸科大夫。但是在苏市的时候却在内分泌和呼吸科都待过,做事踏实,那边的领导几次和他聊想把于瑾调到那边都被他拒绝了。等她回来,一定给她提成个主任。
也就暗暗定了这个名额。
果然,大年初三,于瑾便接到了集结出发的消息。她简单的给谢煜发了个消息,便坐着军用飞机去了鄂市。
因为新的肺炎病毒,谢煜已经连着几天在部队那边安排,一直没有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等他注意到于瑾的消息,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谢煜给童院长打电话,童院长以为两个人商量好的,这才知道谢煜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谢煜虽然有点担心,但是毕竟汶成地震那会儿两个人也去了,就给于瑾打了电话,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
于瑾在电话的这头,听着他的话,看着科室里匆匆忙忙的医生。
“嗯,我知道了,我先忙去了。”便挂了。
鄂市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要危险更多,医院已经没有床位,还有更多的患者涌了过来。医院试剂和人手不够,医疗资源挤兑,造成更大面积的传染。
他们已经连续2天没有休息,在其他省市的医疗队到达之前,估计一直都是这样的工作状态。
于瑾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达到极限。她刚给一位患者上完呼吸机,就觉得肚子很疼。
她忍了忍,把该做的做好,才拖着身体去了卫生间,发现自己例假来了。
还好,这个时候大家都穿着纸尿裤,避免了尴尬。于瑾心里对自己笑了笑。
没有过多久,鲁地医疗队的同仁们也来到了这里,他们今天终于可以回到宿舍休息一下了。
于瑾回到宿舍,洗漱完毕,便沉沉的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不是在宿舍,而是在医院。她动了动,却发现手上正在输液。
旁边的护士看她醒了,赶忙过来照顾她,“于医生,你不要动,是燕城医疗队的战友把你送过来的,你现在先兆流产,你得多休息。”
先兆流产。
是刘诸临的孩子。
她还在鄂市抗疫。
孩子,你不该这时候来的。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滴了下来。她前世比这早一点有的宝宝,刚出生的时候皮肤紫紫黑黑的男婴儿,哭声特别的嘹亮。
再过一段时间,这个丑丑的宝宝长得白白嫩嫩,还会咯咯笑,做鬼脸逗人。
再过一段时间,这个宝宝会走路了,不过需要大人牵着手,摇摇晃晃的拿着手里的大扇子。
再后来,……
于瑾在医院养胎了2周以后,宝宝终于保住了。
按照医院医生的嘱咐,于瑾又养了1周,觉得身体差不多了,便开始穿上防护服,给同事们帮忙。
鄂市的情况保持了稳定,因为各省市援鄂医疗队的到来,让这个城市即冷清,又热闹。
街道上,马路上,冷冷清清,再不见有人散步,遛狗,吃小吃。
但是医院里,大家见面后会有不同的方言响起,“一起客,过早!”“吃早饭了么?”“吃咯早饭没得?”
热热闹闹,大家见面碰碰臂,然后穿上防护服开始工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就在这群可爱可敬的,勇敢的白衣天使的护卫下,鄂市的疫情控制住了。越来越多的人出院,越来越多的人笑着,含着泪告别。
奋斗的两个月,60天过去了。医疗队基本进入了收尾工作,预计再过几周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于瑾穿着防护服,感觉有点热,脱了防护服之后她便试了一□□温,38度5。
于瑾向队长汇报了自己的情况,并主动要求做咽拭子检测。
结果是阳性。
于瑾很惭愧,她没有早点发现自己发烧,导致一起共事和生活的同事们也被隔离起来。
于瑾的情况很快就恶化了,原因无他,孕妇本身的抵抗力偏低,而且于瑾前段时间过度透支了体力。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虚弱,她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