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陌上红尘

37、37 进修

　　今年的夏天，好像比以往的雨水都要多一些，草木葳蕤，带来的蚊蚁也格外的多。于瑾对蚊子的叮咬很是烦恼，用了各种方法都没有办法解决。
　　药房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办法，但是用到于瑾身上，也没有什么效果。医院里新领导来了之后，就新官上任三把火，精简了编制，也调了很多岗位，郝主任被调离之后，本来鲍院长希望让张姐接替主任的岗位，但是新来的院长想提拔刚调到药房的老方。
　　老方以前就是药房的，后来得罪了原来的副院长被调到精防科蹲了6年，这段时候刚回到药房，以前和老方共事过的人都说他变得沉稳了。
　　鲍院长也没有坚持，老方也算是院里的老员工，从资历上可以提为主任了。便痛快的同意了。
　　精防那边一直人员很少，这次把老方调回来，没有人想过去，就剩下4个人，也说不过去，新院长就把于瑾调到了精防科。
　　于瑾对精防方面还真没有特别多的经验，但是她一直都知道，当今精神类疾病的患者非常多，被发现的患者可能只是冰山的一角。
　　刘诸临偶尔会发给她一些消息，或者约她，于瑾会和柳岩说一声，并言简意赅的拒绝。
　　刘诸临躺在江城市里的房子里，手里握着当时于瑾遗失在车里的丝巾，脑子里想着他和父亲的谈话。
　　“你是打定主意要这个女的？”
　　“是。”
　　“如果娶了她，你可能止步于此了。”
　　“这次燕城的震动，您还没看明白么？这位已经把控全局了，他不再容许各个家族能够父子相继，根深叶茂了。他现在启用的多为白身。我更上一步简单，但是更上一步之后是无休止的猜忌。两权相较，我们取现在的状态是最稳妥，最安全的方式。”
　　“为了一个女人，你连这个理由都找到了！”他拍拍儿子的肩膀。
　　“你说的不错，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树大招风，齐大非偶，你这么想很好！”
　　“听说她还没有离婚。”
　　刘诸临沉默了。
　　“我不反对你娶个平民，可是，为什么非要她？”
　　“爸，有人说红颜易得，知己难求。我之前并不觉得什么。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试着找过其他人，可是我心里惦记着的，一直都是她。”
　　“那是因为你惦记的是你想象出来的一个人，你和她都多少年没有相处了？”
　　“爸，去年我去了燕城，就安排了同学聚会，那时候我就知道，一直都是她。”
　　“唉，你拿主意吧。当年我让你和你妈受了那么多委屈，或许是我没有你看得明白。即使把你接回来，也没法补偿你们。”
　　“你当年也有很多苦衷，我妈知道的。”
　　“她知道，但是她仍然难过，那时候她走的时候，才告诉我她原谅我了。”
　　“如果你真心喜欢，就把她接到身边，好好对她。”
　　父亲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诸临知道父亲同意了自己。
　　但是父亲理解错了，他凭借自己的经验，一厢情愿的以为于瑾也喜欢他儿子，正如当年母亲也爱着他一样。
　　然而，于瑾不爱他，于瑾不爱刘诸临。
　　那又如何，他会让她慢慢爱上他的。
　　他想着以后于瑾住在这个房子里的样子。不，结婚以后他要再买一套房子，房子里要放上于瑾喜欢的桔梗花，打一个大大的通柜，用来放书。
　　要买一张小一点的床，这样他就能拥着她一起睡。
　　早上起来，他可以给她做小米粥，或者是热腾腾的小笼包。他记得她上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小笼包，他还记得她说江城的灌汤包很好吃，他可以去楼下给她买。
　　想着这些，他才能慢慢入睡。
　　于瑾最近休息的却是不错，她最近很忙，去书店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于瑾。”谢煜好久没有见到她了，看她从门口走进来，便喊住她。
　　“你也在？”于瑾转头看到谢煜。
　　“最近好久没有见到你。”谢煜说。
　　“院里太忙了，最近做调整，新岗位我经验不多。”于瑾一边带着谢煜去会议室，一边说。
　　“精防？”
　　“嗯，我被调到精防科了。但是我对这块不了解，所以需要好好学习学习。”
　　“你们院长现在是不是童青？”
　　“是一位姓童的院长，怎么了？”
　　“……这个安排不太合理，我和他说一声把你调回去。”谢煜想了想，说道。
　　“不用，那我这个月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于瑾笑道。
　　“你想回以前的科室，还是去其他科室？”谢煜问。
　　“现在这样就可以的，不用麻烦。”
　　谢煜没有说话。和谢煜待得时间久了，于瑾发现，谢煜不太喜欢说废话，他决定的事情也很少有改变的。但是对于他喜欢的事情，就会滔滔不绝，口才极佳。对于他来说，理性远远大于感性。看他不再说话，于瑾知道谢煜已经打定主意了。
　　看上去冷漠不好说话，其实是非常细心的一个人。
　　“我一直想把你调到我们的军区医院，上次你没有同意，现在还想去么？”
　　于瑾不会认为这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就摇了摇头。
　　和于瑾相处的越久，越发现她的优点。之前谢煜一直觉得于瑾有点小娇气。但是在对工作上，却是非常踏实肯吃苦，为人平和却有底线，平时的聊天也非常风趣。和现在那些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完全不同。
　　一双远山眉，从来都是从容安静，不同于很多人的惊讶高翘。
　　作为一位军人，能看到国家的人民活的如此宁静悠然，自有一番自豪在心里，他愿意守候这份宁静。
　　不久两人相互告别。
　　果然，过了不到2个星期，童院长找她。于瑾敲门进入，看到的是因为略显严肃的面容。比起鲍院长的圆润，这位童院长面目整肃略黑，有种军人的气质。
　　“小于来了。”
　　“童院长您好，我是于瑾。”
　　“请坐请坐。”
　　童院长放下手里的笔，抬了抬眼睛。和于瑾了解了现在精防科的工作情况和困难，以及于瑾之前的科室。
　　“谢首长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你是他的好友。”童院长微微笑了笑，突然露出类似于八卦的表情，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于瑾没想到话题转的这么快，
　　“我们也是偶然认识的，后来汶城地震的时候曾经共同参与救灾。”
　　“哦，你就是魏老说的那个医生？上次魏老让我安排去军区医院的那位？”
　　于瑾笑了笑。
　　“精防那边确实辛苦，我听谢首长说了你的情况，如果你对这类疾病感兴趣，院里给你安排一些培训；如果你想去其他科室，我也可以考虑。”
　　于瑾婉拒了院长更换科室的好意，表示仍然待在精防科，培训的事她表示很有必要。
　　于瑾没有想到，简单的培训，变成了出国进修。D国的医学非常发达，院里给她申请了去D国进修的名额，报销学费。对于于瑾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机会。她欣然同意。
　　柳岩也申请了旅游签，两个人开开心心的订好机票，准备去D国的物品。
　　于瑾接到刘诸临的消息，他问：“你要去D国？”于瑾知道他们的消息渠道比一般人的渠道丰富的多。
　　过了许久，她回复了一句，“是的。”
　　却没想到刘诸临却误会了。他以为于瑾要长居D国，便在当天下午赶了过来。
　　于瑾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就打开门，却发现刘诸临站在门外。
　　柳岩不在家，于瑾便没有邀请刘诸临进房间，只是在门口问：“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急事？”
　　刘诸临脸色很不好看，但是仍然勉力维持，他捏了捏额角，“怎么，不请我进屋？”
　　“咱们出去聊吧，我爱人也不在家。”
　　一边说，于瑾一边在门口打算换鞋，没想到刘诸临却牵住她的手往屋里走。
　　“于瑾，你要去D国？”
　　于瑾试着去掰他的手，没有掰动。她慢慢在板凳上坐下，回过头，看着刘诸临。
　　“刘诸临，松手吧。”
　　刘诸临看着她清澈的目光，没有心虚和逃避，就这么坦然的看着他。他用手扣住她的腰，把她往前压，自己就在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紧绷的心一下子松了开来。
　　于瑾等他松手，就去拿白开水冲了一壶碧螺春，放在他面前。
　　“最近院里调岗，安排我去D国进修一段时间。”她言简意赅的说。
　　“不是定居？”
　　“不是！”
　　刘诸临没有再说什么，他好像非常疲倦，半阖着眼睛，似睡非睡。
　　“我以为你要离开中国了。”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疲惫。
　　“你从哪里赶过来的？”
　　“我去肯尼亚参加一个会议，开完会就飞回来了，航班和时差大概有，……，20个小时。”
　　“刘诸临，你先回去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好好聊聊。”
　　“你送我……好么。”刘诸临听她耐心的哄她，油然升起一种委屈，发现话里的意味不对，及时补救了过来。
　　“好，我送你到楼下。”
　　到了楼下，刘诸临让她送到宁园，于瑾送刘诸临到宁园门口，看着平时意气风发温文尔雅的人，脸色憔悴，眉宇之间的“川”字越发明显。
　　她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的他。
　　“刘诸临，你这是何苦……”
　　刘诸临的手伸出来，想拥一下于瑾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却没有落下去，便转身离去。
　　于瑾回到家，坐着发起呆来。到晚上9点，刘诸临打了电话过来，约她一起去附近的一个口味不错的西餐厅。
　　“我还没有吃晚饭，你陪我吃一些吧。”他对她说。
　　柳岩还在加班，于瑾犹豫了一下，和柳岩说了餐厅的名字和地点，让他下班后直接去接她。
　　“烛光小提琴，确实有些浪漫。”刘诸临看着对面在烛影中愈发秾丽的面孔，微微笑了笑。
　　“感觉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喜欢么这里的氛围么？”
　　“适合恋爱的小姑娘吧，不过她们以后就会明白浪漫是一时的，陪伴是一世的。”于瑾垂下眼睛。
　　“我对你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刘诸临看着她。
　　于瑾的右手轻扶着太阳穴。
　　“刘诸临，下午的时候你太累了，有些话我没有讲。我去D国与否，都和你没有关系的。你怎么想，也与我没有关系的，只要你别打扰我的生活。”
　　“这些话有些伤人，但是如果现在不说清楚，暧昧不清对你的伤害更大。刘诸临，我不喜欢你，不需要你的陪伴。你也不要在我身上投注感情。”
　　于瑾抬起眼睛，尽管语调清清软软，说的内容却像刀子一样。
　　但是她的眼神那么清澈又平静，就那么清凌凌的看着刘诸临。刘诸临的下颚紧绷，喉咙里好像发出了一丝声音，却被他咽了下去。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
　　“于瑾，从高一的时候，有一次班主任号召大家去参加长跑，没有女生愿意去，后来你去了，你还记得么？那时候我在想，这么瘦弱的人，能跑下来么？我偷偷的跟着你，看着你一步都没有停，甚至身边很多人都超过你，或者都被你赶超，周围路上有什么车，你都没有注意，你就是一直在跑，那时候我想，怎么做到的呢？强大的意志力和自制力？”
　　“后来班主任把我调到你后面，我发现你学习也是，专注起来心无旁骛。那时候我家里事情很多，我特别羡慕你。我知道那时候班里喜欢你的人很多，你成绩好，人又安静和气。”刘诸临笑了笑。
　　“只有我向你表白了，但是你没有听懂。我当时诗朗诵选的《致橡树》，你去听了，但是你没有明白。”
　　“这么久的喜欢，你说怎么收回去？”
　　于瑾的表情，没有太过惊讶，也没有厌恶，还是那么淡淡的。
　　“都过去了，刘诸临，谢谢你的喜欢。”于瑾抬起眼睛看着刘诸临。
　　“你就当成一场梦，醒过来就是以后的生活了。”
　　“我曾经找过女朋友，和她一起看电影，和她一起散步的时候，我想的总是你。”
　　“后来同学聚会，我看到你，就知道我完了。”
　　“我很痛苦，我知道这是不道德的，可感情哪里有什么理智？你知道么，很多夜里我都是靠安眠药入睡的。”
　　“于瑾，我比他更早认识你，比他更早的爱你，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后悔我为什么不在更早的时候就追求你！”
　　“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已经结婚了，刘诸临，我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找找你周围未婚的女孩子吧。”
　　“而且我很爱我的老公，我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我不会容许有人破环我的婚姻。”
　　“经过这些事情，我们也没法回到普通朋友了。如果你不能醒过来，那就把我所有的痕迹删掉吧，以后你这边，就当没有于瑾这个人存在过。在我这里也是一样。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
　　柳岩走过来，正好听到于瑾说我很爱我的老公。他走到于瑾旁边，微笑着对于瑾说：“老婆，我们回家吧。”
　　说完，牵着于瑾的手，一眼也没有看刘诸临，两人就离开了。好像刘诸临真的不存在一样。
　　刘诸临独自一人坐在位置上，拿起没有喝过的红酒，慢慢的品里面的涩，然后低低的笑了笑。
　　到家的时候，于瑾已经把刘诸临的手机号码设为黑名单，然后所有通讯录社交软件全部删除。
　　晚上，两个人聊起来，于瑾仍然担心。柳岩安慰她：“咱们过几天就要去D国了，你要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正好可以避开他，你不用担心。”
　　说起来，刘诸临是个不错的同学，高中的时候参加学校的篮球队，而且学习成绩不错，笑起来温文尔雅。但是谁知道一向温和的他也会如此？
　　希望刘诸临能就此醒悟，放过他自己，也放过她。于瑾心里衷心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