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倾城》繁华如烟

16、维天之命

　　这是秦暮雪第一次无法拒绝秦玹婉的请求，她想也许秦玹婉是对的，父母待子女应当是以成全作为结局的。她本以为责打可以管束秦玹婉，本以为生死蛊足以消除她的心病。她登位的时候，以为家国天下尽在掌控，最后家里却落得夫妻反目，子女飘零，这样孤独的下场。

　　而国，如今的国运也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她接受不了那些新的玩意儿，前几日顾安将火枪送进宫来给她演示。再厉害的武功，却奈何不了一颗小小的弹珠。更不要提，通商互市这样的政策。明明千百年来，大梁自给自足，靠天吃饭，饱带饥粮，一年年也是这样过来的。而君君臣臣更是变得荒唐，西岐能擒住自己的君王，好像天子不再是天子，这个故弄玄虚的位子只是用来骗人的。甚至连秦玹婉对权柄的热情，她也不再能理解。

　　而她好像还活在过去，脑海里念着的还是和摄政王的恩怨，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老了。

　　靖仪二十五年正月里，春节还没有过去多久，新帝就在仓促中登基了。那几日，天有异色，连将瑞雪。百姓们也纷纷说，今上得太后宠爱教导，品行端正，勤政爱民，是名英主呦。

　　秦暮雪则搬去了慈宁宫，秦玹婉每日都去请安，军国大事一一呈报，烦到秦暮雪要拿棒子赶她出去。当然也不能真打，秦玹婉忙于案牍，引以为豪的武功也生疏了不少，连陪秦暮雪过过招也不能了。秦玹婉总是在宴席上与众爱卿开玩笑说，她当年可是徒手能拔垂杨柳的人。自年后的射柳宴，秦玹婉这样好胜的人，竟再也没赢过，也许是火统练得还不称手罢。

　　秦暮雪做太后的日子，总得来说还是很无趣的。她终究是有威严的母亲，有实权的太后，行废立之事易如反掌，母女二人对此心照不宣。秦暮雪刻意不召秦玹毅和秦玹妍入宫来，算是体谅了秦玹婉为君的不易。二人在漫长的朝夕相处中，才慢慢品悟到父母与成年子女的相处之道。原不是一方赢必有一方输，此消彼长。而是相扶相将，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成全。

　　秦暮雪死在一个初夏的夜里，她已经病了很久，药石无医，秦玹婉命成王和雍王回京，三人守在母亲床前各怀心事地哭了很久。秦暮雪没有多少气力了，围着她的哭泣声只让她觉得聒噪。临死之前，眼前再次浮现慕容谨模糊的面容，她终于发现，慕容谨的其实并不是她无法触碰的伤痛，而是毫无察觉时撞出来的一块淤青，看上去很痛，可实际上也只是看上去很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