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万象》济魂

2、万相有容（二）

　　狗叫雄浑，惊碎枕着的星芒。
　　柏森森翻身，短短眉毛搅出不情愿的弧度：“来福叫个×呀，烦！”摸索身下，似想砸个什么过去。
　　夜露擦拭出满面神采奕奕，柏宛凇一坐而起：“是来福，回家！”
　　是来带我们回家的吧，上次树爷爷把路藏起来不让他们走，就是来福这么叫跟它们讲了好半天道理才出来的呢！妈妈眼睛湿湿的，说是来福帮她润眼睛，还拿了好多东西来感谢来福，来福用尾巴跳舞逗妈妈笑，也不吃东西，跟着森森回家了，好乖好乖的！这次，也是来接我们回家的吧！
　　柏森森坐起愣怔几秒，清醒过来：“我就说娘不忍心！来来来，走！”短胖手指拉扯住对面人柔软黑发，“怎么跟来福的毛是的，又软又都是草？”
　　头皮微痛，柏宛凇软软挑起唇角：“来福好干净的！”抱着相机的手臂却忽然一僵。
　　不能跟来福走，上回爸爸抱他去给婶婶道谢，明明爸爸说道谢特别好，能让人开心，可婶婶一点也不开心，根本不和爸爸说话，拿很粗的木棒敲来福，说的话都听不懂，句子很长，像什么“看着森森”“不跟他玩”“出事”“短命鬼”什么的。爸爸向婶婶走近几步，张张嘴，却不说话，抱着他转身走了。他扭动身子回头，来福在看着他，眼睛很亮，像看见他时妈妈的眼。这之后再遇见婶婶带着来福，妈妈不上前抚摸它了，给它吃的也总是悄悄的，爸爸说，让婶婶知道会不高兴的。所以，他不能跟来福回去。
　　“干什么？走啊！”柏森森见他愣着，圈过他肩膀向外推，“你不冷？”
　　“我等爸爸妈妈吧。”空气清冷，点点坠疼稚嫩唇角，小小孩童垂首，又很快抬头，“我要让他们找。”
　　哼，都这么久了还不来找我，我也生气啦，要爸爸妈妈找好久才行，等他们找不到再出去，嗯，还要抱抱我才能原谅他们。
　　对了，灾星跟下来怎么办，婶婶说妈妈有了小弟弟小妹妹就不喜欢我了……
　　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喜欢灾星啊，不过，那就要灾星一起抱抱我才可以了。
　　让找？柏森森挤挤眉头，兴奋起来：“捉迷藏是么？行，我一定不告诉叔叔阿姨！”阿姨再漂亮也不行！
　　忽又一顿，“总也找不到怎么办……”
　　转瞬又自答，“这么着，你躲到早起，我带吃的来找你，还没被发现，就别躲了，跟我出去。”
　　“好！我明天给你拍两张照片！”柏宛凇用力点头，眉角弯弯。
　　“不许忘啊！”柏森森握起胖乎乎的拳虚张声势威胁几下，转身跑出去，丢来的话语横冲直撞上身后孩童面庞，撞出花朵初绽时的纹路，“不然就揍你！……知道了马上来！”再这么叫，来福肯定又得被人嫌烦挨打，一个两个都笨死了，哼！
　　不知道是不是夜风为传这句童言跑得太鲁莽直接跌入狗的喉管，撞下了余下的吠声，才只留月光大片大片散落，融化所有的声音。
　　所以啊，那句能被听到的话，是月光凝成的，奶色的，有桂花甜甜香气：“嗯，等你！”
　　抱紧怀中相机，柏宛凇将又一段月光裁成话语：“不会忘记的！”
　　正跑着的柏森森摇手，渐迷失入盛大月光。
　　月，是太亮了，亮的反常，亮得原听主人话语安静蹲坐的黑狗双耳立起，躬身屈腿，喉间逸出威胁低吼，戒备望着空无一人的树林。
　　树枝轻响，它绷紧身体一跃而上，所有凌厉攻势又在一瞬化为柔和舔舐。
　　“来福你干嘛？”柏森森拽了它尾巴几下，推开它，揉着磕疼的后脑，“疼死我了！”笨狗！
　　黑狗被骂倒是不恼，涂了男孩满脸口水。小拳头震在身上，绵绵软软的，它又厚脸皮讨了几下，才跳开蹲坐，瞳仁与尾部的摇晃一样和缓。
　　爬起来的柏森森费力抬腿补了不疼不痒的几脚，袖子胡乱拭着脸颊，迈开步子。
　　等他走出几步，来福才踱着跟在后面。
　　月光倾泻而下，本平和的目光怀疑警觉地扫过四周，再看回身前男童，来福疑惑他为何突然停住，摇摇尾巴前进几步准备催促。
　　男童似有所感缓缓歪下头来，与它对视，双瞳幽幽，月光照不进。
　　高亢狗叫搅碎无数迷离梦境，来福惊跳后退，全力吠着，似警醒，似威胁，似无力。
　　“呵，还挺灵性。”
　　男童轻笑一声，收回目光，挥挥手臂，窄窄袖口却带出几分广袖风流。
　　负手，他漫不经心迈步，闲庭信步的招摇：“可惜啊，这画，本座是一定要画。”
　　稚嫩声线并不适合表现层叠时光的沧桑，他摇头，眸光却是一凝，自顾自笑了：“此子嗜甜呢。”
　　否则，怎会那样照顾洞中的小家伙？
　　声音，那般甜美的小家伙。
　　一人，缀着狂吠不止的黑狗，慢慢走入沉默幽暗的村庄。

作者有话说

　　我好像，写不出来孩子眼中的世界，浪漫的近乎残忍，清晰真实，却又是谁也打不破的绮丽。
我我我。。。打字分着打的，排版可能有问题。。。对不起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