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我的另一篇篇完结文㈡ ...
-
思隙第三
庙外，馥郁袭人。一株晚香玉，正午怒放。
青年上前，俯身，深深吸气，已是司空见惯模样。他亦记不清何时身边紧随着一株晚香玉，时而凌晨，时而正午，时而黄昏，缠绵热烈的香气扑进他怀中、衣内，终日不离。轻嗅抑或沉醉，时刻回想的，便是一双盈盈双瞳，一颜白玉无瑕，一抹羞涩笑意。
她唤暮沁，江南女子，初见，绿柳秋千，她似蝶出天际，罗衫飘扬。
他驻足，痴痴观赏；她察觉灼灼目光，乌发滑落藏侧颜，欲停秋千，难料坠下。
是巧合？是刻意？
后来玩味邂逅的他偶会有疑问，却未曾悔过跃身助她，臂弯内的触感与芬芳一同直抵心底。
四目相对，二心相交，自此天涯海角，倩影未磨。
他不能苟安水乡，她亦不能离家涉远，倒是这晚香玉，万里纵马，还是甩不掉这花，这情，这相思。
“暮沁......”缱绻二字滑过唇齿。
光芒大盛，他定神看去，已是亭亭玉立、千里相思之人，明眸皓齿，乌发素颜。
青年怔住，暮沁纤指施力拽住他衣袖，眸泛秋水，樱唇覆雪，楚楚可怜：“救，救我。”
他急旋身，正对男子。
不假思索，他拔剑凝力：“有何贵干？”
“不，不是我。”男子展扇掩面，无悦无怒。
“救我。”暮沁重复，环住青年，“救我。”
“暮沁......”千万朵晚香玉簇拥了他，融化了他。
长剑坠地，他紧紧拥住她，艰难险阻，刀山火海，他不曾停滞，然而，此刻，他想，他是半步难移了，离了她，他便失却了生命，失却了灵魂。
“山无棱，”暮沁情难自禁踮起脚尖，喃喃中有袭人气息，“天地合......”
是在等他了。
他垂首，启唇：“乃......”
“不是要寻正道么？”身后童声稚嫩，含笑隐叹。
是啊，何为正道？神的正道即是人间正道？
青年周身僵硬，回首望去：“何为正道？”
红衣烈烈燃天地荒芜，闲闲站立仿佛天地因他而生，手掌中什么一起一落，空中相撞，声响清脆。
“叮当”。
落于地，两个一，一枚六。
三颗色子，一名稚童。
“随我来呀。”幼童嘻嘻笑着，弯腰拾起色子，砸向执扇男子，“又换了呢。”
男子一动不动，折扇坠地：“我......”
“我都清楚的呀，”色子两枚六，一枚一，幼童扬手，转瞬已收回，“结果还一样哦！喂，走不走？”
走不走？青年收回目光，正对上暮沁澄澈双瞳，漾着一丝恳求。
她埋面颜入他怀，沉默不语，竟是在颤抖。
他抚着她的发，她的背，缓缓启唇：“暮沁......”
梨花带雨，夏荷出浴，她定定望着他的眸子，摇首，用力摇首，唇瓣开合，悄无声息。
见他惊疑迷茫表情，她双臂微颤，拼力去发声，去辩解。
她想说，不要走，救救我。
她想问，可愿白头偕老，可愿岁月静好。
她想诉，只要你留下，我们便能长相厮守。
但默然中，她抬眸，正对幼童闪烁双瞳。
她垂手，任凭色子掷来，落地，二六一一。
早已注定了不是么？
她松开他，挽起唇角，听任他询问，哄劝，只失神伫立。
落地色子浮起，掷向青年，两枚一，一枚六。
“你是不一样的呀！”幼童欢喜拍手，“有趣啊，人类。”
青年似懂非懂，欲问又不知何处问起。
幼童笑吟吟拖了青年衣袖：“没人留你了，走吧！”
看似纤弱的手掌带有不容反抗的巨力，纵是青年一步三回首，还是身不由己，渐渐远去。
宿命呵。暮沁目送着那挺拔身影，一抹枯白攀上及肩乌发，刹那，漫天飞雪。
凋零的晚香玉，孤寂香气徒劳弥散天地，等候，失落，泯灭。
思君令人老，轩车何来迟。
相思入骨，难敌白骏过隙。
扇，笼了面颜，男子拾起片枯瓣，凝视那红释去之地，叹息间，窥见千年时光。
世异事迁，终察千代过客。
溯沧之终
衣摆拂过石阶，伴随着悦耳的撞击声，幼童一步一跳，攀向石阶尽头。
青年落后几级，疑虑渐浓：“暮沁她......”
“她是妖啊，两个六呢！”幼童回首，“能活得比你长，能做的事比你多，你在担心她么？”
那烈色红衣后，是层叠石阶蜿蜒去天空尽头。
妖......那美丽而强大的物种，确不是他可以守护的。暮沁却让他救救她，在他询问时无法发声，那名幼童，又是谁呢？
似知道他在想何，幼童背身向上走去，轻灵四字乘风而来：“我是时间。”
神，天地同寿，法力无边，就逃得开他么？人间更迭、世事浮沉，纵是淡然旁观，亦难逃心生苍凉，又如何不被他玩弄？妖，寿命漫长，随心所欲，就逃得开他么？相思入骨，坐愁红颜，他同样欣然玩弄。
更莫提，这生命短暂，脆弱无助的人类了。
他们一直是玩具，这个玩厌了就换下一个，这一代玩腻了便换下一代，似代代始终如一。
呐，那个六究竟给了人类什么呢？
幼童漫不经心地想着。
一个色子为寿命，一个色子为力量，第三枚，是个变数。神的“一”是神终会感觉到他，由人世；妖的“一”是情，为人类那枚“六”，似毫无端倪。
他伫足回望，青年若有所思。
咦，他有答案？
幼童圆睁了眸：“喂，你在想什么？”
“你刚说六......你同不知何意？”青年思索着幼童不自知喃喃的句子，“那，是谁赋给他含义？是谁给了你色子？你的认知，从何而来？”
时间顿住了。
他不知。
他知晓一切人事，却唯独不晓得自己。他嘲讽着、玩弄着比他低等的生物，那他之上，是否还有更高位的存在？他是否同为玩具？
他们忽然离得很近，近得时间能自青年眸中读出自己的倒影，红衣张扬，却鼓不满青年眼眸。
那双眸映着他，映着天地，依旧有大片大片的空白等候填充，在守望更悠远的地方。
时间忽然想笑：“这便是六么？”
望见了大江的蝼蚁，欲寻海洋边界，这便是六，一刻不曾停息的六，忘却了一切限制的寻找。猛然醒悟白发苍苍时，他们已停止了寻找。
他挥挥衣袖，送走了青年，仰首蹦跳：“这就是六啊，我怎从未问过呢？”
问谁？怎么问？
他皆无欲知，只望忽略颊上冰冷。
拈起枯枝，青年落下一吻：“暮沁，走吧。”
负剑前行，唯寻正道。
追本溯源，一任沧海桑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我的另一篇篇完结文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