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沙——异世奇恋》暗烟菲华

31、神和吟游诗人

　　满是星星的夜晚，莫吉卡悠然地坐在桑椰树下。桑椰树是一种巨大的树木，只在森林的深处会被找到。优莫坐在他身边，有些恹恹欲睡的样子，听着他弹奏手中小巧的二弦琴，吟唱古老的名为“约定之石”的诗歌：

　　两道人影在荒野上奔跑，仿佛一双逃亡的麋鹿。前方是漫漫黑夜，身后又有声声犬吠和马蹄的追击。
　　“哥哥，我跑不动了。你快走吧！”被牵着狂奔的少女气喘连连，哀求的声音仿佛诀别的前奏。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少年说。

　　追赶的敌人近了。箭像雨一样落下。血在深褐的大地上开出鲜红的花。少女痛苦地捂着流血的胸膛，再次哀求：“快走吧，哥哥！我已经不行了，你一定要……”
　　“不，如果回去不能只有我呀！阿夏在等着我们。无论如何，我们要一起回去！”
　　少年无声地抽泣。

　　还是原来的天空，原来的大地。
　　阿夏在风中站着，焦急地等待迟迟未归的兄妹俩。她从日出等到日落，从月圆等到月缺，等了多少日子，多少个年头。她娇嫩的脸颊爬满山谷一样深的皱纹，乌黑的秀发变得像羊毛一样白。她还在等赴约的那些人儿。
　　终于有一天，山上的牧童经过时发现，她已经化成了一座石像。石像的眼睛朝向遥远的地平线。
　　一百年。两百年。

　　人们说：阿夏，你是公主。
　　她于是知道了自己是国王的女儿。她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她有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她有无数的仆从侍女，但她还是感觉缺了些什么——她的灵魂这样觉的。有一天，侍女将她抱上高高的城楼——她的双足先天有疾，不能行走。她看见了灵魂中的天空，灵魂中的大地。她觉得有人要来，而她必须等在这里，等在这片羁留的土地上——她的灵魂这样告诉她。
　　从此，人们常常看见阿夏公主守在城楼上遥望远处的地平线。她在等待某人。那人在她的灵魂上刻下了印痕。

　　阿夏看着满城的人乱作一团。
　　敌军来了！
　　癸国的军队来了！
　　士兵跑了，贵族跑了，国王跑了，反正能跑的都逃亡去了。公主阿夏却依旧安然地坐在她的城楼上。身边没有一个人在。她感到要等的那两个人正在接近自己。她想看看自己这样执着等待的人究竟长什么样。所以她没有离开。
　　城门攻破了！都城陷落了！来不及逃跑的人们四下躲藏。敌军进来了！
　　一个年轻人走上城楼，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正是一军的统帅，癸国的三殿下。紧随而来的是他美丽的未婚妻，王国的第一射手。身后是三千精兵。
　　“你为什么即不逃走也不害怕？”年轻的统帅问。
　　阿夏端详着这敌军统帅和他的未婚妻，端详了很久，久到落下的枯叶也长出嫩芽，终于笑了：“我一直在等你们俩，亲爱的朋友。因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如约而至。”

　　琴声淡了，歌声轻了。优莫警醒地转头。
　　“你似乎过得不错。”随着一声轻笑，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莫吉卡面前。她有着天空一样的天蓝色头发、太阳一般的黄金眼眸，皮肤白皙如雪，身段高贵而优雅。就是在这样不可见的黑暗中，她的身上也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半透明的光。
　　莫吉卡不以为然地抬抬眼睛，收拾手中的器具，说：“你知道，我不大喜欢看见你的。”
　　优莫就没有这样地高傲和自在了。女人身上强烈的灵压，令他难以抬头，哪怕是看一眼。契约灵兽在她的面前，连蝼蚁也不算。
　　女人说：“阿锦帝的神器不久前丢了。”
　　“这跟我无关。”
　　“是呀，世上的一切都跟你无关，这真让我讨厌。”
　　莫吉卡痞子似地微笑：“那你还找我干嘛？”
　　“我们的契约还是有效的，不管经历多么久的时光。”
　　莫吉卡看着她，这个女人就是女神，被世所赞颂的仁慈的悲伤的善之雨神沙卡莲达。虽然现在在面前的不过是她的一个幻影，犹如水中镜、雾中花。神是不可以随便临世的，他（她）一个小小的指头挥动，都可以造成灭世的灾难。所以，神需要一个人间代理人，来传达他或她的威望，犹如神殿需要祭司长。

　　一千多年以前，有一位年轻的美丽的母亲，衣衫褴褛，抱着她那刚死去的女儿，在阿布洛河畔饮泣。
　　“悲伤的母亲，”河底迷人的水妖，眨着漂亮的眼睛，从水宫中浮上来，“如果你把你那天空一样美丽的蓝发给我，我可以采来水神的万灵草，使你的孩子复活，睁开她可爱的小眼睛，重新叫你‘妈妈’！”
　　伤心的母亲依旧哭泣，问：“生命能给她幸福吗？我不愿看这孩子跟我一样受尽苦难，任人欺凌。不！我宁愿她就像这样，在我怀中得到安眠。”
　　水妖失望地潜回河底。

　　“可怜的母亲，”患了感冒的爱神翩翩地走来，“你若肯把你美妙的歌喉给我，我可以赐给你的孩子青春和爱情！”
　　母亲摇了摇头：“不。短暂的青春和眨眼即逝的爱情，只会给孩子带来仇恨和痛苦。我不要这样的礼物。”
　　爱神闷闷不乐地去找她新的情人。

　　“忧郁的母亲，”相貌丑陋的黑暗之神吉安那从黑云中赶来，“把你美丽的容貌给我吧，我可以给你的孩子足以支配一切的力量！”
　　母亲回绝了：“力量和权力，不过是暗黑的杀手。那种牺牲了别人的荣耀，我的孩子不需要！”
　　吉安那神怏怏地乘上黑云，消失在了阿布洛河的尽头。

　　哭干了泪水的母亲抱起那死去的孩子，正欲离去。
　　“请等一下！”一个美妙的声音从天上传来，光芒中降下一位光彩照人的女神。
　　“一切良善的母亲、真神沙卡莲达，你也要与我交换生命、青春、爱情和权力吗？”
　　“不，痛苦的母亲，”沙卡莲达微笑，“我不能给予那些。我只能给你的孩子不灭的灵魂。但是我向你索要的却是整个身体——我的肉身在万年前与妹妹吉安那的战斗中被撕碎了。”
　　这个世界，只有神拥有不灭的灵魂。凡人的灵魂经历几世投胎之后，会慢慢损耗，直至化为灵子碎片，由命运女神再重新拼合，诞生在世上。这时候，“人”便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一个。而另外一种拥有不灭的途径是，修神，直到灵与力达到或者平齐与神灵的高度，自可以拥有万年不灭的魂魄。
　　母亲立即向沙卡莲达虚幻的身影伸出手去，激动和狂热令她颤抖。她喊道：“那么，神啊，把我卑微的灵魂驱赶出这个身体吧！”

　　沙卡莲达兑现了她的诺言。她拥有了这位年轻母亲的容貌，也就是现在世所盛传的神的样貌。而那个孩子，死去的被赐予了不灭灵魂的孩子，在很久以后，经历了几次轮回转生之后，名字叫做“雪衣”。
　　夏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