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桥路六号一栋楼记事薄》xml

1、101的爷爷

　　住1单元101的爷爷去世了。

　　小时候会摸着我的头给我糖吃，每天中午独自推着轮椅出门晒太阳，阳光下笑起来很灿烂的爷爷走了。

　　傍晚我去参加他的丧事。是喜丧，走的很安详。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死亡。屋里昏暗得看不清陈设，只有烛火发出的幽幽的光，呛人的香灰满屋子乱飘。黑暗中老人的五官好像笼罩了迷雾一样晦暗不明。我机械地随大流磕头，上香，他的遗体躺在灵堂上，他胖胖的老婆在旁边嚎啕大哭。亲戚好友来了一堆，我发誓我从没见过他有那么多亲戚。

　　邻居爷爷有两个外孙女，大的上大学，小的还在上幼儿园。老小区里住户不多，家家户户的情况都一清二楚，但是我没见过她俩的母亲——那个据说丈夫出轨家暴，二婚生下小女儿送来给老人养的女人。大女儿从小就是全小区孩子仰慕的对象，成绩好，上大学，漂亮聪明，骑着车的样子就像一阵风。我们这些小朋友很少能和她搭上话，老人去世那段时间见得最多，大部分是他们吵架的样子。小女儿天真而任性，有典型的老人带孩子的通病。会叽叽喳喳地说我就要吃这个，会抢了别人的玩具却哭哭啼啼有人欺负她。她最喜欢她的外公。

　　但是灵堂里没有她们，可能早就被母亲接走了吧。

　　我走出压抑阴沉的灵堂，屋外已经支起了棚子，这里的灯火要亮一个通宵。空气中有糖和瓜子的味道，几个男的围成一圈祝酒。

　　几年前另一个姐姐过生日，也是在这个小石桌上，奶油甜得发腻，少年人的欢声笑语把水泥砌的小亭塞得满满当当。我没蹭到蛋糕，垂头丧气回家的时候，看见角落里的老人窝在轮椅里，沟壑纵横的眼皮底下泛着星星点点细碎的闪光——想来他是喜欢这种热闹景象的。

　　　那群人还在吵吵嚷嚷地喝酒。

　　“小孩子别待在这里！回家去！”有大人在赶我走。

　　昏暗的天幕压下来，夜空中只有刺眼的白炽灯发出的光，守夜的小亭子里人声嘈杂，过年一样热闹。

　　于是我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后来他家把房子卖了，据说那家的小姑娘还和502的小伙子定了娃娃亲，今年应该读初中了，不知道还算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