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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画风突变的挚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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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还是我为其所取。曾习《史记》,老师释书时提到纣王,大家一致望着晏林,暗暗笑着不作声。
我起身问纣王是否真的只有过而无功,夫子笑着让我自己去找真相。我便查到那座城,朝歌城,那座千年前塌在历史废墟里的城。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上有倾国倾城之舞袖。
晏林不算朝歌夜弦的昏君,也不知有无称帝的那一天,但朝歌二字适合得一塌糊涂。
那时候晏朝歌最喜欢缠着我,游遍京都,参加附庸风雅的诗会。听画船琵琶,夜雨倾瓦,看红叶满山,寺院檀香。
我离都那一天,大雪纷飞沾衣拂之不去,他送我到郊外,在雪地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一直觉得自己伤了他,在离京之前我们整整三个月未交谈过。我忙着面圣在朝廷上大展宏图,却得罪了湘王,连累老师被贬,自己也被逐出京,实在是一场荒唐大梦。
天渐渐黑了下来,夜色笼罩着大地,周围人都散尽了,只剩下我一人,连狗吠之声都听不见了。
远处天边闪现了火光,在黑暗里一跳一跃的。
在四面八方跳动着的火光照亮了我苍白的容颜,也照亮了来人的一双眸子。
“晏朝歌…”我喃喃道,他低头抵住了我额角。
“没事了,傅小夫子。”他收紧了搂着我肩背的臂弯,“雪安城烧光了,我带你回家。”
一夜昏昏过去。
“这里是哪?"我匆匆套上衣物,问道。
”一处客栈,离京不远。”晏朝歌穿戴齐整了,从袖中掏出一条发带,替我将发绾上。
”为何不回京?”我没在意他的小动作,推开窗,春光正明媚。
晏朝歌没说话,半饷他抚了抚我的头发:“回不去了。昨日我瞒了你一件事:湘王叛了,他买通宫臣,劫了陛下往小眉山去,已有一日一夜。我昨天出城来寻你,半路上得的消息。”
我彻底懵了:”那兵权…他一介亲王,又驻在京中,谁能阻他?”
说完这话我觉得不对,抬头看他,“你道你刚从漠北回来,按理该有亲兵随之。亲兵可在京外?”
“正在十里之外的寿山下,无我命令,一律不可妄动。”
我低头思索起来,问他:“”有多少?”
“三千精骑,步兵两千,都是惯于平原作战的漠北狼骑。"
“怪不得,他会选小眉山。那里四面是山,岭上有树,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这京中只缃王一支军么,京师呢?"
“这正是症结所在。你可知林陌此人?”
“国公府的旁支,我离京时他已是御林军的副将。”
“他如今已是主将了,要命的是,当日提携他之人,正是湘王。”
我绝望了,“缃王只劫了陛下一人?”
晏朝歌转过头去,轻声道:“是。”
我们都沉默了。晏朝歌先打破了这份沉默:“唯今之计只有等了。”
”等什么?” “等李无尘回来。”我摇了摇头:“待到那时,等着你们的只会是弑君的罪名了。”从漠北到燕京,少也须十日,届时黄花菜都凉了。
“不”,晏朝歌笑得很勉强,”我们已经在殺君了,深流。”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早打算好了!弃帅保卒之事,晏林,你可想好了。"
“傅深流,我别无选择。若湘王不起兵我也是要这样做的。陛下未立太子,一切都有待争取。若他就此丧命小眉山上,天下就容不得湘王。那时李无尘率军归京讨伐反贼就是理所应当。无论新帝是谁,都比湘王造反之前的局面好。”
“所以,你要娶李萧萧?!”
晏朝歌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抿了抿唇:“是。”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脑中飞快思索着。
我身上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么?
晏朝歌脸上又露出那种窘迫的神色,像被人戳穿了坏心思。
正当我以为我得不到回答的时候,他轻轻唤了我的字,道:“很多年以前,晏林曾有幸与一心怀匡扶众生志同的少年相识,他出身寒门望族,有些清高,牌气也不是很好。但满座薄凉的同窗中,只有他待我如常。我想要护着的东西不多,可并未有人在意一个少年的愿望。”他停止了叙说,转过头来正视着我的眼睛:“晏林不愿任人宰割,成王败寇的道理,没有人不懂。”
他眼中灼热的光,像丛枯草在燃烧,转眼就燃尽我心中的原野。
我败下阵来,只道:“可我已非当年人。”时光荏苒,少年不再。
晏朝歌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善择无常主而随之,老师当年教给你我的道理,你怕是忘光了。”
“老师料事如神呐一一择无常主”眼前不就搁着一位?“若我择君为主,大事恐怕不成。”我勉强笑了笑,眼前人却道:“若你以我为主,荣华富贵,晏朝歌绝不食言。”
我目光闪了一下,偏头避开他的直视。“傅安不要什么荣华富贵,若功成,我只愿身退而去。”效范蠡泛舟五湖之上,携美人莫敢辜负春风。
晏朝歌喜道:“你答应我了!”
我转开眼“唔”了声,推开门道:“傅军师饿了,还不随我去吃早饭。”
晏将军点头称是,与我一道下了楼去。
春寒三分料峭,春风十里柔情。我心里有一粒种子,此刻正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