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suru酒屋》了此木

12、12

　　街上的年味已经变得浓重，张灯结彩的红随处可见，透过路灯晕染进整条街的夜晚，映射在过路行人的脸上。
　　江南的冬天不冷，路上只穿着卫衣的年轻人许多，甚至整个衣柜里都不需要一套羽绒服，也可以安然度过每个冬天。
　　成苏才意识到，新的一年要到了。
　　不知道远在美国的爸爸妈妈会不会也突然想起，他们的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
　　她不怪他们，因为她已经是个成年人。
　　成苏总会觉得自己孤独，一直以来自己的主观意识似乎会将自己刻意地和这个社会疏远，就像她从来不参加同学聚会。
　　这种孤独被埋在很深很深的心底，成苏不会刻意让自己去体会这种感觉，只是在成苏也不能提前感知的某些时刻，情绪难免会失控的爆发，这是无论身边有多少人也无法排解的压抑，可是或许没有人能理解。
　　他们会说“你明明有那么多朋友。”
　　他们会说“别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们还会说“原来你这么玻璃心。”
　　成苏觉得这和身边朋友多少好坏无关，这是伴随着成长轨迹逐渐形成的划痕，不深不浅的被刻入心上。
　　成苏接到洛瑶电话时，才想起来自己只是下楼来买瓶番茄酱。
　　却在街上徘徊了快一个小时。
　　小区的路灯混在树叶的空隙里，把宁谧渲染成暖色调。成苏可以听见隐隐呼啸的风声，扰得人的脚步声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保安和日常一样，在帮那户很久没有回来过的人家浇花。
　　成苏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喜欢晚上来浇水，像是不太想让其他人发现，于是成苏也假装着抬起头看那只刚飞过的小鸟。
　　成苏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洛瑶和周楚杨正在玩《绝望玫瑰》。
　　这款游戏并不大众，成苏在搜索栏里点击到它，纯粹是被名字吸引。
　　它给成苏的第一印象很深刻，像聂鲁达在《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里写下的诗篇，“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爱大概是最温柔的暴动。
　　成苏想，这位开发者一定也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浪漫情怀。
　　她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许久，可惜这大概也是这整个少女游戏里唯一的亮点。尽管它的设计感很华丽，但很明显是个毫无逻辑毫无剧情感可言的消遣。
　　怪不得它被一直排在末位，成苏很想质问那位开发者，为什么要用这样极尽奢华的方式辜负这个名字。她甚至真的发过邮件给她在网上查到的开发者邮箱，只是没有任何回音。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去买番茄酱的时候呀。”
　　成苏觉得周楚杨在讲废话，自己问出口的这个问题似乎也显得有点无脑。
　　成苏听到厨房里有动静，推开厨房门时，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我看到冰箱里有西红柿、洋葱、土豆、包菜还有牛肉，你应该想做罗宋汤吧。”
　　方烨转身把冰箱里的土豆和洋葱拿出来，回过身给土豆去皮。成苏看到案板边放着切好的西红柿和牛肉块。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的手不干净，帮我擦下眼泪呗。”
　　方烨转过头面对着成苏，眼眶边衔着一滴将断未断的泪珠，脸上似乎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成苏被方烨想眨眼睛又不想让泪水滑到脸上的憨态逗笑，没想到洋葱对他的杀伤力这么大。
　　餐桌边正巧放着餐巾纸，成苏随手抽起来想帮方烨擦。方烨微微地弯了下自己的身，正好停在成苏伸出手就可以碰到的位置。
　　方烨的脸真是棱角分明，成苏第一次这么直面地关注他这张脸，伸出手来想去擦那滴眼泪时，它却失重地从方烨的眼角离开，轻悄悄地降落在成苏的手上，又轻飘飘地滑落到地上，最终消失不见。
　　“这样就不用擦喽。”
　　“我脸上还有其他眼泪的痕迹诶，不擦一下很不舒服。”
　　成苏做势转身离开厨房，方烨快了两步拦住她，就这样人畜无害地把脸贴得好近，轻轻地靠了靠成苏的肩膀。
　　“拜托你了嘛。”
　　成苏想到一个词—“小奶狗”。
　　用来形容现在的方烨再合适不过。
　　成苏伸起手在肩上的那张脸上肆意地抹来抹去，带着明显的捉弄意味，不带怜惜地加重了力度，弄得方烨“啊—”的叫起来。
　　“好啦，我帮你做汤。”
　　说完就蹲了蹲身子，将肩膀从方烨的脸下抽离出去。
　　成苏帮方烨点上火，黄油在锅里慢慢融化，可以听到轻微的油溅声。
　　方烨用双手捧起洋葱往锅里扔，拿起锅铲搅拌着将洋葱块分离受热，又回过神来将牛肉块倒进锅里。油在锅里和牛肉的血水激烈碰撞，突然迸发着剧烈声响溅出锅。
　　成苏慌乱中用手去挡，方烨的手臂比她更快的帮她挡住了一切。
　　“饭好了，我把这里交给你喽，是你想做的罗宋汤。”
　　成苏其实跃跃欲试，只是看方烨从切菜到下锅的过程都呈现着一副老手的神态，却是不好意思打扰他，毕竟对自己的厨艺也十分没信心。
　　成苏心想着方烨一定在心里嫌弃她碍手碍脚，会劝她去做其他简单的杂事或者让她去一边等着吃饭。
　　可是方烨没有这样做。难不成他帮她倒牛肉块是担心她被溅到吗？
　　成苏很快的把西红柿和其他佐料放进锅里搅拌均匀，在锅里加上适量的水后就盖上了锅盖等汤沸腾。
　　成苏第一次做罗宋汤，只是因为在网上看到了它的做法后就很想尝试。自己动手的感觉和看别人做总是有很大的差别。
　　锅盖上的水珠仿佛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成苏在锅沸腾后将罗宋汤盛上桌，方烨也正好将电饭煲里的肥牛焖饭分成四份。
　　“好香！”
　　“等一下。”
　　洛瑶和周楚杨放下游戏机来到餐桌上坐下想要动筷，却被方烨阻止了。他又回到厨房，从烤箱里取出四个溏心蛋淋在了每个人饭上。
　　“方烨你藏得太深了！”
　　“你们尝尝吧。”
　　方烨的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好像这一切只是信手拈来一样不值一提。成苏一直很喜欢会下厨的男生，对她来讲这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只是觉得男生下厨时容易散发出另类迷人的气质。
　　洛瑶和周楚杨很自然的坐在了一起，方烨和成苏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在他们对面并肩坐下。
　　“很好吃。”成苏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很好吃。溏心蛋一戳就破，蛋液顺着米饭之间的间隙向深处蔓延，裹挟着米饭和肥牛肉，逐渐融合成一个整体。
　　“其实你是不是忘了放盐？”
　　是的。
　　方烨是第一个品尝罗宋汤的人。成苏自己也完全忘了，只是自顾自地吃着饭，却是把自己的作品完全晾在了一边。
　　方烨没有等到成苏的回答，从厨房里舀起一小勺盐撒在汤上，又在柜子里找到胡椒粉撒了上去。
　　“你做得很好。”
　　成苏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但是初学者好像总是容易期待着某种高于自己能力水平的赞美，能恰到好处的告诉他们，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有一定的天赋。
　　“过两天我们去爬山吧！”
　　“好！”
　　洛瑶回答得极快，快到不像是经过些许思考，只是单纯的为周楚杨捧场，然后又转头眼巴巴的等着成苏的回答。
　　“其实我们两个的意见现在是不是有和没有都没什么区别，你们都已经安排好了吧。”
　　“所以只是来通知我们一声吧。”
　　成苏和方烨感到无奈，对面坐着的两位像是两个严重超龄的大儿童，可是他们就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那我定帐篷吧，在山上住一晚还可以看日出！”
　　“烨，你带上相机吧。”
　　“然后我们开摩托车来带你们！”
　　“好呀，苏苏那我们要提前准备好换洗的衣服！喔！再准备点吃的。”
　　成苏和方烨感觉自己像是被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洛瑶和周楚杨开始了新一轮对出游的热情讨论，却完完全全的把他们两个屏蔽在外。
　　“你说我们是不是被当成工具人？”
　　“是的。”
　　成苏肯定地点了头。
　　“所以我们就这样定了吧！”
　　“好。”
　　无奈的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