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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入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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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了那次的惨案后如渊一连几天都有些心神不宁,虽然还是恰如其分地敷衍了园里和顾云楼的生意,却总是提不起神,惹得她有些郁郁寡欢。很多时候,她脑海中总会不自觉地闪现出那些惊怖的画面,仿佛一个个的梦魇纷至沓来。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何,自己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瓜葛,却如何会久久不得安宁呢?难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她随即想到了那天的那道阴寒的目光,到底是谁呢?像是见过却又令人感到陌生,可惜的是自己没有仔细地打量清楚,连身形都是微微一瞥,实在说不上什么印象,但那种感觉又似曾相识。不过,如渊又反过来想到,为什么会如此注意一个不起眼的身影呢,像是料定了与此案有关一样,难道自己真有这样的感觉?
如渊感觉左肩被人用力戳了一下,她下意识的转身却不见人影,回过头时却突然见到一个人影,顿时吓了一大跳,向后退了几步,大口喘了几气:“你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莫名其妙地出现,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么?”
“非也非也,我没有莫名其妙的出现。倒是你,跟在你身后许久了你也一直未曾发觉,倒是我想问你怎么会神思恍惚的。”杭子齐戏谑道。
“噢…..没什么。”如渊不太自然地玩弄起手来,忽然又道,“不过我神思恍惚的那也不关你的事吧。”
杭子齐拍拍手掌,不以为然地说:“本来嘛,是不关我的事。可现在不同啦,你是我的人,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
如渊刷地望向他疾呼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又成了你的人?岂有此理。”说得有些口齿不清,面若桃花带露,很快速地变逐渐变红,看起来有些微微发怒。
杭子齐还是邪意地笑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现在在顾云楼里做事,成天里心神不定那怎么行。”他适才故意说出些含糊的话,现下解释清楚,也是想着逗如渊笑,可看来还是不尽如人意。
两人正自怔忡间都有意无意地留意起这连连秋意,捕捉那即将逝去的美好。“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芭蕉给人的感觉总是离愁和怅惘。它那修干巨叶,奈何却承不起其中的苦水呢?
一时间清风扬起,如渊惊鸿一瞥望见地竟然是一个舞剑的女子,淡雅的粉色长裙翩翩起舞,人剑融合,时而矫健犀利,时而缱绻温存,竟是收放自如,姿态怡然,全然给人一种美的感受。这样的舞剑法,端的是只作欣赏之途,可它又是那样的撩人心绪。
如渊定睛一看才觉察到此人是顾澜,却想不到她竟然如此矫捷的身手,实在是令她刮目相看。如渊侧头望望杭子齐,以目问语,他也用目光牵动如渊继续望向顾澜,仿佛在引导她去探求秘密。
顾澜忽地停下来,朝他俩笑笑:“如渊姐姐,你说我这套剑法练得怎样?”
如渊点点头:“甚好,如此优雅。小时候我也练过这样的剑法,没有杀敌时的寒意,却只求一个‘精’字。不过你的剑法还是令我甘拜下风。”
顾澜听后眼里直泛光,忍不住的喜悦表露无遗。杭子齐打趣道:“小丫头,如渊夸夸你,你倒当真了?”
撇撇嘴角,眼光狠狠瞪了杭子齐一眼,顾澜也没有辩驳什么,又开始舞起了她的剑法。如渊则依然静静的欣赏。她轻舞起的样子很是轻盈,仿佛是浮游于空气之中,游刃有余,全然不受阻碍。剑心一指院中那古老的枯木,快接近时又突然向上直袭,随即呈螺旋形轻舞,摇摇欲坠的黄叶终究是如愿以偿地降落,伴随她轻轻的身影,纷飞的落叶此刻都成了美丽的点缀,衬托得顾澜格外的清丽。
只见她嘴角微微扬起,毫不客气地给了杭子齐一个眼神。岂料刚一着地,脚踝便一崴,“啊”的一声,身子后仰,如渊也啊的一声,但却是没有办法。这时突然一个身影迅速地显现出来,空中一个翻滚轻越而下便轻易地接下了顾澜,两人回旋着拥抱,看起来场景温馨异常。
待到稳了身子,如渊才发现来人是陆西卓。这时两人还紧紧地挨在一起,顾澜目不转睛地望着陆西卓,像是不舍得离开他的怀抱,陆西卓也愣住了维持着这个姿势。
倒是杭子齐一旁轻说道:“刚才真是谢谢陆师兄了,否则阿圆可糗大了。”
两人这才如梦惊醒,顾澜整了整了衣衫,说道:“什么呀,我去屋里了……”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呵呵,还道平时大大咧咧的,这时却又知道羞了。”杭子齐轻微笑出声,“噢,不知陆师兄今日到来所为何事?”
陆西卓回了回神说:“噢,我是来找如渊的。”
如渊向前迈了几步:“陆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前几天曹侍郎那件事。”陆西卓侧头望望,如渊发现回廊旁还有几人,“神威门已经查了好几日,发现的都是些不起作用的小线索。昨天罗公子和伍公子突然想起了一个线索,所以今天来找你。”他面部显现得有些紧张。
如渊见到其中一人是刘智勇,他还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问道:“如渊姑娘,两位公子想起最后见到曹公子是在顾云楼,你可曾记得什么吗?”
“顾云楼?那为何会找上我,我也只是在顾云楼做事而已。”
“根据我们的调查,发现死者体中有一种很强的迷药,以至于驾马时神智错乱,才发生这样的惨祸。”刘智勇眼里透着一种威慑的目光,“你真的想不起什么吗?可是两位公子可记得你呢。”说完目光撇向两外两个男子。
其间一名男子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如渊,眼神中不断地露出惊讶之情:“我……我想起了,就是她,当时她给我们上了一壶酒,而我们没喝多久便人事不省。我就想,我再怎么酒量不济也不至如此,定然是她作的手脚。”
如渊心底突然一凉,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上次自来园受一次灾难还不够吗?她实在是想不到,为什么这次又让她撞上了。可自己也依稀记得,当时是帮了一个伙计送酒去了一个房中,想不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儿……难道是早就被人设计好了的?
她缓了口气,说道:“这位公子,我承认我给你们送过酒,可是我只是帮别人一个忙而已。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为何会酩酊大醉,你无凭无据怎能说是我动的手脚。”她据理力争毫不示弱,旁人都是一惊。
“我……我……”那男子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吞吐两字后也不再言语。
刘智勇开口道:“如渊姑娘,作为捕头我不希望漏掉任何一个线索,所以还希望你配合我们协助调查。来人啊,带如渊姑娘回衙门。”
如渊抖了抖身子,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走。”
刘智勇向陆西卓和杭子齐作了一揖,拱手拜退。一行人带着如渊渐渐离去。
陆西卓叹了叹气,杭子齐问道:“陆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牵涉到如渊的?”
“我也不清楚,今天神威门的人突然找到我,问道那天跟我在一起的姑娘是谁。却不知道为何如渊会被牵连进去。怎么又会那么巧,刚好如渊会跟曹询章有过接触,而且离他死亡的时间这么近,真是蹊跷。此事事关重大,我想如渊会在牢里呆上一段时间了。”
“这都无关紧要。浊者自浊,清者自清。重要的是清白。”杭子齐慢慢道,“陆师兄,如渊在牢房中不会受什么苦吧?”
“总捕衙门办事应该不敢乱来,怕的是有人从中作梗。我会去嘱咐衙门几声,让他们善待如渊。而余下的,我们应该搜集更多的证据来证明她的清白。”
杭子齐恍若明白地点点头,两人的眼光本都如碧潭里的深水平静无澜,此刻却都泛起了波浪,显得极不安定。但是两人又都感觉到,彼此都是同一个心思,心意相通因而信心十足。
如渊万千思绪漂浮于心,回衙门牢房的途中正值晚霞盈天,本是橘红的连片相映,可不久便逐渐呈暗红色蜕变,如同窥测到了人心一般,不由自主地收敛起光辉。逐步散开的暗云恰似水墨画中的浓笔一蘸,肆无忌惮地蔓延,愈发压得人心生灰暗。如渊哑然失笑,好一个相得益彰的景况啊。
神威总捕衙门自始至终都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寻常百姓也许是谈之色变的吧。是谁也不想到这里来走一遭。如渊此刻竟然也是成了这样不幸的一员。那沉重的大门打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远处正厅的“浩然正气”四字,仅仅是遥遥相望而已。
神威门名义上是独立于各部的,专门负责京城的重要疑难案件,实则主要是负责皇家官僚之间的案件。总捕头宋于义武功盖世,秉公执法,大义凛然,深受皇上的器重。总捕头下有副捕头四人,每个副捕头下还有众多协助案件调查的捕头,品级也各不相同。如此构成一张强大的侦查网,各部门相辅相成,一直以来多数案子都可以手到擒来,不过这次的案件却也是一个让他们捉襟见肘的例外。也许本身并不难侦破,可是神威门必须得权衡利弊,牵涉得太多需要考虑的自然也多,稍有不慎便会招来大祸。因此衙门中人都是格外重视却又见机行事。
总捕衙门在各司职范围外还设置了一组“月玉密捕”,他们直接听命于总捕头。这组密捕没有人知道他们其中到底有多少人,这些人又分别是谁。甚至,他们之间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而且,除却京城的密捕,他们还散步在全国各地。他们并不直接听命于总捕头,而是听命于“月玉令牌”,平素并不是在衙门当差,而是秘密调查各种机密事项。当然,密捕的能力自然是要比一般的捕头强上很多。
所以这月玉令牌本应在皇帝手中,可是先王直到驾崩也并未将令牌转交到当今皇上的手中,令牌也不知遗落何方。所以这些年来皇家的事就并未再依靠月玉密捕。而近年来国运逐渐昌顺,先皇时代密捕的功能也逐渐被取代。只是人们偶尔会想起这群神秘的人,偶尔揣测他们的行踪。
押送如渊的刘智勇虽然仅仅是一个任从六品的小捕头,但也不是无名小卒了,在京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可见神威门能人辈出。
他们没有朝正堂方向走,而是径直走向西方,便是牢房所在方位。此时回廊里已没有多少人来往,冷风肃杀,哀鸟低鸣更是衬托得衙门里阴森可怖。这九曲回廊似乎很漫长,如渊来来回回绕了好多个弯仍旧没有到。
回廊尽头是一座奇大的假山,四周浓荫密布,已近冬天仍是不减凋零。两侧的石板路整整齐齐,弯直合度,都绕着假山向后延伸。越过假山,头部竟是满布的蜿蜒青藤数不胜数,缠缠绕绕彼此相裹。此时如渊才看清路西的尽头在紫藤青叶遮掩的铁门。光亮无痕的坚硬铁栏,将牢房围得水泄不通。
守卫的侍卫都像是严阵以待一样不敢有半点马虎,见刘智勇来了都是赶忙行礼,随即恭敬地打开牢门。
“哐当”一声拉开铁门的那一刹那,如渊其实是有一些害怕的。从未进过这样森严的牢房,就像是迈进阎罗殿一般,那黑漆漆的未知的前方还没等你进入就先用气势将你吞噬,那种恐怖的氛围不言自喻。可是又有何办法,如渊自认没有半点心虚,回想一下也就大步地走了进去。
牢房里面只有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都是岩石,每隔一段路都有熊熊燃烧的灯火,照得牢房似明似暗,忽淡忽亮。不断地往里走,越发的觉得深不可测。原来是层层把守的,一扇一扇的铁门依次打开,简直就是密不透风。牢房中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有的神情麻木,有的瞪着眼像是看热闹,有的躺在地上呻吟,有的则靠着墙角酣然入睡。
如渊突然觉得,这些炼狱中的灵魂是那样的备受煎熬。也许他们曾经作恶多端罪不可赦,也许他们丧尽天良为非作歹。可是此情此景,如渊仍觉得他们是可怜的,更何况那些被冤枉的魂灵呢!他们都要用余生去一点一点偿还曾经的罪愆,用最悲惨和苦难的方式,赎回自己被泯灭的天良。人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是,自己又是为何呢?如渊只能自我安慰道,是的,自己很快就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