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教几处销魂（清）》墨然清梦

5、紫禁夜游

　　终日无所事事。
　　“唉！”重重地叹息，抒发着我心中的不耐与愤慨。
　　“格格！”春儿从回廊的一端走来，就看到自家的新格格百般无聊地倚在亭子的护栏上唉声叹气，秀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无奈地想‘格格该不会是又耐不住寂寞了吧？’。把手中的点心放在桌上，继续说道：“吃点点心吧。这是德妃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给您做的，尝尝吧。”
　　“好啦，好啦。”我回头看她，跳下石椅，蹭到春儿身边，拿起一块芙蓉糕就往嘴里送。口中含糊不清道：“春儿，我们进宫几天啦？”
　　“回格格的话，有16天了呢？”
　　“唉，16天了。”我整整被关在绛雪轩16天了啊！一直以为进了宫就离我21世纪的爱情梦又进了一步，可结果咧？除了第一天康熙带着他那一家子来过，我才见过几个阿哥。后来呢，不管我是到御花园逛一整天，还是偷偷到乾清宫等门，几乎穷尽了各种各样小说里提到的“与阿哥完美邂逅定律”，可是，没有一次成功过啊。都是康熙啦，教育制度那么严。几个与我年龄相当或更小一些的阿哥整日都在上书房，根本就见不到面，更不用说那些已经封爵的阿哥了。不仅如此，每天还要应付宫里那些娘娘啊，今天一次明天一次的召见和没完没了各式各样的赏赐。唉，身心俱疲啊。
　　“格格！格格！”正在恨恨地抱怨，就听到双儿急切的呼唤由远而近。
　　“你还好吧？”我安抚着眼前这个气喘吁吁的小丫头，“跑那么急，出什么事啦？”
　　“格，格格，”双儿一脸激动地看着我，“十四，十四阿哥来了耶！”
　　“啊——”我嗖地站起，转头寻找——
　　“——怎么，只通报十四阿哥啊，难道爷，十三阿哥就不是阿哥啦？！”还没看见十四的身影，十三爽朗的声音就先传来了。
　　开心地咧嘴一笑，看着两位英俊的阿波罗踏着太阳的光芒而来，“嘿嘿，两位阿哥好啊！”我热情地打招呼。
　　结果，他们对视一眼，十三无奈一笑，十四板脸呵斥：“你这，说的什么啊？”
　　我才不以为意咧，耸耸肩膀，拉他们两个坐下：“来，德妃娘娘赐的糕点耶，吃一点吧。”
　　十四摇摇头，转头不看我，十三则指着十四微微抖动的身体，坏坏一笑。我见状，也忍俊不禁。笑声越发响亮，十四转头看着我们两夸张的样子，面上的弧度也不受控制地扩大了。三个人的笑互相感染，快乐的交响曲在亭子上传出老远...
　　十三吞下一块糕点，挑眉一笑，问我：“怎么，你想出宫啊？”
　　“对啦。”我扁扁嘴，委屈道：“这是我第一次来京城耶，直接就进宫了，都没有好好玩下。还有你们啦，天天去上书房念书，都不理我，很闷好不好。”一道灵光闪过，我冲他们一笑：“两位阿哥，要不，你们偷偷带我出去好不？”
　　“咳、咳咳，”十四被茶水呛到咳嗽，好不容易顺了气，一脸诧异地问：“你，你说什么啊？怎么可能？爷自己都不能自由出宫，更何况是带上你！还，还‘偷偷’，你直接用强闯的更有可能呢！”
　　至于吗？我看着十四夸张的表情，眯起眼睛。“咦？你说用强闯的啊？不错耶！真是个好主意！”
　　“你说什么！”十三、十四异口同声。
　　忽略掉他们的不可置信，我兴奋地接下话头：“太棒了！诶，这正是一个好机会让你们两个实战一下啊。你们天天练布库那么幸苦，终于可以学以致用了耶。也让我见识下，你们的功夫是不是都没白学。好不好嘛？”
　　“不好！”十三一口回绝。十四则眸中带笑，一脸戏谑地看着我：“爷的功夫有没白学，懿曦格格还没领教吗？”听到他若有所指的话，十三仿佛也明白了什么，抱拳掩嘴，别过头去。
　　而我，则尴尬得要死。显然，他们又想到那次了...
　　康熙对皇子的教育果然厉害。十四的功夫真不是盖的。那次被他挑衅到和他动手，本以为经过师傅几年的调教，我的武功修为应该不会差了。可是...无论我是拳打还是脚踢，再猛的攻势也都被十四一一地轻易化解。招式之间，我倒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明眼人看来，十四就像是所谓的“喂招人”，根本就是在陪我玩嘛。看到康熙和众人的表情由微怒、吃惊到后来强忍着笑意，故作镇定。我就知道，这脸哪，丢大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看着眼前两个满面笑意的人，我咬牙切齿道。
　　---------------------------------------------
　　月黑风高，晚风习习。
　　一个小太监鬼头鬼脑地从房间里钻出来，左看，右看。确定四下无人，嘴角浮现出一丝奸笑。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飞身出了院子。漂亮的轻功只带起一阵微风，绛雪轩外把守的侍卫丝毫无所察，只当闷热的夏夜中难得的凉意。御花园里，假山、岩石、树干，一个小黑影快速地前行、隐蔽，灵巧地躲过来往巡逻的侍卫。
　　嘻嘻，你猜得没错。这个夜行的小太监就是我！
　　躲在回廊下的一片阴影里，我长吁口气。再一段路，就剩最后一段路了。实在难掩心中的激动和喜悦，一抹笑不自觉地绽放在嘴角。
　　不远处，一条狭长的甬道。明亮的灯火燃烧在它的两侧。昏晕的光，隐隐绰绰，颇有意境。此时在我看来，何止充满诗情画意，说它是直到天堂的神圣之路都不为过。
　　整整身上的太监服，扯扯面巾，暗自得意的我正欲抬脚——
　　“啊！”“什么人！”
　　眼前突然出现的黑影让我惊呼出声。而对方一声断喝，很好地让我闭了嘴。
　　这个声音，是，四阿哥？
　　许是见我没了声响，四阿哥一把把我拽到光亮处。“是你！”
　　天！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唯一一次挑战规矩，竟然就被冷面王逮住了？他会怎么惩罚我啊？心中忐忑，我早成了鸵鸟了，没胆抬头与他对视。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又一个名词：板子？鞭刑？最后停留在——
　　满清十大酷刑。
　　“嘶～”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不会吧。这个，这点小错还不至于吧？
　　“懿曦格格，”
　　“到！”猛地听到他在叫我，军训时的口令瞬间脱口而出。话音刚落，我就懊恼地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么晚了，格格怎么在这儿？”头顶的声音顿了顿，又问。
　　“那个，我...呃，我很闷，所以出来逛逛。那贝勒爷又怎么在这儿？”诚惶诚恐回话，脑筋却突然一转：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宫里？不是说成年阿哥不能留在宫中过夜吗？难不成，我们是彼此彼此吗？嘻嘻，这时真感谢以前看的小说，总算让我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许久不见他回话，我怯怯地抬头，却顷刻跌入一双深邃的眸中。平静，诧异，好笑，疑惑...一一探寻眸中所包含的内容，最后却看到一抹探究。
　　探究？这样的词，瞬间唤醒了我源于现代的敏感神经。思绪不再神游，垂下眼帘，心里莫名的失落和忧伤。
　　“今日和皇阿玛议事晚了，命爷宿在宫内。格格既然无事，还是快回去吧。”
　　“哦。”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解释，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不痛不痒地朝他福了福，转身离开。一路走着，仍然百感交集。难道，现代对四阿哥的喜爱真的被我带到这来了？面对他的时候，最初的惶恐很容易就消散，是因为心中的好印象吗？
　　正在心烦，一只大手夺走了我的呼吸。
　　“唔～”我害怕极了，拼命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对着身后的人拳打脚踢。
　　“嘘，别动！是我！”
　　停止挣扎，我一把扯下脸上的手，回头看去：“十四阿哥！”
　　他揉着被我捶打过的地方，一脸愤愤：“你至于吗！”
　　这是什么情况？我有点哭笑不得。今天他们两兄弟都不睡觉怎么地的，还好巧不巧地都被我撞上了？真是！千算万算，忘记了出门要查黄历！估摸着今天一准是忌出门，还犯小人！
　　我决定继续硬着头皮和十四继续打哈哈，连四阿哥那都被我躲过一劫，十四嘛，小case啦！“怎么不至于！我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被一只无名的大手劫持，当然要反抗到底啊！哼，吓了我这么一跳，现在啊，是你自找的。”
　　“什么！爷自找的？”十四眯起眼睛，跳到我跟前：“也不知是哪个丫头心心念念想着出宫，求了爷好几回。爷放心上了，今儿个想着机会难得可以一遂某人的心愿，结果啊，被叫做‘自找的’！”说着，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罢，就当爷没事找事。爷现在要回去了。”
　　“等下，”我一把拉住十四的袖子，“十四，你刚刚说什么啊？可以出宫是吗？你可以带我出宫吗？”我眼巴巴地瞅着他，结果十四瞟了我一眼，拒绝回答。
　　唉。再接再厉！魔爪干脆扒上了他的胳膊：“十四阿哥，您大人不计‘小女子’过嘛。啊，原谅我啦，带我出去嘛。”软磨硬泡，再来个恩威并用：“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去告诉皇伯伯和德妃娘娘你欺负我。”接着话锋一转：“带我去吧。回头我让春儿给你弄冰奶冻还有冰镇果茶好不好？快要入夏了哦...”一脸坏笑地看着某人似乎极不情愿地看向我，然后转模作样地犹豫了下，最后勉为其难地说：“好啦，走吧。”
　　-------------------------------
　　“十四！”抓住前面不停走着的人，怀疑地问：“你不是要带我出宫吗？这是哪里啊？不是出宫的路啊？”
　　“哎呀，你怎么比师傅还罗嗦，快点走，到了不就知道了。”十四大步不停。
　　我恨恨地扮了个鬼脸。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连忙拔脚追上。
　　“咚！”我捂着剧痛的前额蹲在地上，哀嚎起来：“十四，要挺下来都不会说的哦。很痛耶！”
　　谁知始作俑者压根不理会我的痛苦，再次捂住我的嘴。正想翻脸，他却一手揽着我的腰，提气，飞上屋顶。
　　就着十四的动作，我轻轻坐下。脚踩着蠢蠢欲‘坠’的琉璃瓦，我不解地看向十四。十四挑眉一笑，一掀长袍，也坐了下来。一手撑着脑袋，转头朝我微微一笑，勾起的嘴角极其蛊惑：“漂亮吗？”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皇宫！”我惊叹道：“好美！”
　　不知这是哪里。也许是皇宫的最高处，一个绝好的视点。雄伟壮阔的四方形布局，华美的宫殿一幢幢，昏黄的灯火一盏盏。金色的琉璃，红色的宫墙，白色的石阶；敞阔的广场，狭长的甬道，片片浓荫，点点亭台。空气中似乎都飘然一股豪迈大气。我深深地呼吸，只觉心旷神怡。
　　看着身侧同样沉醉的十四，我粲然一笑：“谢谢。”
　　四目相接，微妙的氛围，静默地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