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的企图》一己之愿

5、中央城

　　为了和姨母商量对策，姬怀暖昨晚几乎是一夜没休息，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儿，早就开始小鸡啄米，这会儿更是缩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到了第三站，已经离开了东三城的范围，周围陡然变得喧闹起来，有大批穿着军装的军人涌进车厢，军靴走来走去和衣料摩擦的声音就足够恼人，更不用说行李和架子的碰撞振动。

　　林恒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姬怀暖身上，微微侧身挡住女孩，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睡吧，别出声。”

　　姬怀暖才没有在听他说什么，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林恒低头看着在自己身边缩成一团的小姑娘，眼里闪过笑意，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显得乖巧。

　　乘坐云轨列车从最东边的春山城到中央城需要整整7个小时，姬怀暖一睡就睡过了大半路程。

　　等她懵懵地抬起头，觉得自己脖子都要坏掉了。

　　林恒微微活动了一下左侧被压得失去知觉的胳膊，嫌弃地撇嘴，“合该拿你去做秤砣。”

　　姬怀暖这会儿还在启动中，只捂着脖子茫然地看着他，也不反驳他的话。没了平日里的张牙舞爪，看起来十分绵软好欺负。

　　青年放轻了声音，“乖乖呆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结果只是去一趟卫生间的功夫，等林恒回来的时候，座位上已经空荡荡一片，少女不见了，只留下他的大衣放在一边的扶手上。

　　车厢另一头，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被四五个人高马大的军汉堵住，周围的人要么翘着腿看戏，要么缩着脑袋装聋作哑。而被围在中央的姬怀暖眼里只有怒火。

　　“你个小娘皮，哥哥们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想着旅途漫长无聊，让你陪着玩玩，别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

　　为首的那人试图用手去碰少女的脸，被女孩偏头躲开。她嫌恶的举动明显激怒了男人，伸手就要掌掴她。

　　怀暖袖剑都到了指间，下一秒就要让这些混球血溅当场。

　　在东三城，没人敢叫她小娘皮！没谁敢乱摸她！更没谁敢试图动手打她！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军汉的胳膊，把他推的倒退一步。

　　林恒将姬怀暖整个挡在自己身后，开口道：“大家可能有什么误会。”他一手拦住对方，一手从衬衫口袋中掏出自己的警官证给几人看。

　　“我是中央城警务厅一级警司林恒，这是我妹妹。”林恒皮笑肉不笑的时候显得不太好惹，“你们也是换防回中央城的吧？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相互行个方便。”

　　那几个军人看了看林恒手中的警官证，相互对视一眼，颇觉扫兴。军队的人不怕警务厅 ，但他们也不想正面起冲突，只好不情不愿地退开，嘴里咕哝了几句听不清的脏话。

　　林恒按住姬怀暖手里的刀，强行拉着她回座位。

　　他知道姬怀暖生气，在春山城，被当做姬家少家主养大的她就算没有锦衣玉食，也从来没谁敢让她受这种委屈。但是在外边……

　　姬怀暖是有能力杀了那几个人，然后呢？事情又该怎样收场？在巫女四大家势力以外的地方，没谁能跟军方的人见血后还安然无恙。

　　低头看见少女憋红了脸，林恒连忙安抚她，“别气，别气，到了中央城，我找机会私下套他们麻袋，一定帮你出气。”

　　姬怀暖咬了咬唇，抬头看他，近乎委屈道：“不是，林恒，我想去洗手间。”

　　林恒差点儿笑出声，拉着少女一路快走，“没事儿，车厢这头也有卫生间的。”

　　经过这一插曲，姬怀暖彻底清醒，连着对中央城的期待感都被败坏。但当从车窗远远看见那座城市的时候，少女还是被震撼了。

　　中央城，人类21城的中心。和云轨一样架设在距离地面一千二百米的高空，可以享受和大灾难前几乎一样的天空和阳光。整个城市的底座，甚至支撑城市的支架都是由和云轨相同材质的介金打造。

　　介金是唯一一种能附着延伸巫力的金属，在大灾难之后已经成为一种贵重的战略物资。

　　他们却用介金打造了一座城。

　　因为介金的特性，中央城可以在拥有很少巫女的情况下，给整座城市布下球形的柔性结界。对于处于高空中央城来说，这就已经足够阻挡大部分浊气和怪物了。

　　列车进站，姬怀暖一下车就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密集人群，但她第一眼注意到的还是城市中央的巨大钟塔，还有以钟塔为中心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紫色巫力。

　　“那是……姒家的巫女。”看巫力的范围，还是大巫女。姬怀暖突然有种预感，事情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不过她现在最在意的还不是这个。

　　少女回过头，迅速在人群中揪出了刚刚冒犯她的那几个军汉，眼睛里的星海再次旋转起来。片刻后，她迈开脚步。

　　明明是第一次来中央城，却是她拉着林恒在人群里左右移动。少女计算着什么，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笃定，有时还会在原地停留那么一两秒，周围的人被她的步伐影响，或多或少都移动了自己和所带行李的位置。

　　林恒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拉紧她的手不让她跑丢。

　　云轨列车运行成本高昂，做不到灾难前那样人货分离。他们两人快要走出车站时，列车后半部分搬货的人已经急匆匆开始卸货，为了躲避人群，几个一看就分量十足的货箱从猛然减速的板车堆垛上滚了下去，好巧不巧地砸在了那几个军汉身上。

　　是事故呢~

　　姬怀暖听到身后的惨叫声，满意地勾起嘴角，露出自己左侧的小虎牙。

　　对她动了歪心、骂她小娘皮，还想动手打她，以为能当做无事发生吗？即使不能当面动手，她也有一百种办法让他们付出代价。利用自己的预知能力稍稍教训一下这些人算是便宜他们了。

　　少女头也不回地拉着林恒出了车站。这下子，她又有心情欣赏这座有着云中城美誉的人类最高杰作了。

　　这座城市的底座用了介金，上面的房屋则多是用一种重量非常轻质地却很结实的特殊石块和因浊气产生变异变得异常坚固耐用的铁木搭建。

　　城市中既有尖顶的哥特式建筑，也有圆顶的拜占庭式建筑，既有装着障子门线条简洁的和风建筑，也有雕梁画栋、斗拱飞檐的中式古典建筑……风格多种多样，很多类型姬怀暖也叫不出名字来。

　　窗户的形状也是圆的、方的、落地大窗、拼接的巨大玻璃彩窗应有尽有。

　　已经快到四月，高空中的中央城比三面环山的春山城要冷一截儿，在春山早就开败的杏花正在这座城市中盛放，满城花雨。

　　遍布整座城市的杏花深深浅浅的粉将不同风格的建筑们奇妙的融合在一起，成了无数人向往的，人类最美丽、最繁华的城市。

　　这真的是一个，和春山城完全不同的地方。第一次来这里的姬怀暖只走过一小段路，就完全被迷住了。

　　林恒也不催促步伐越来越慢的少女，只牵着她在街上慢慢地走。

　　突然，前面传来的尖叫声打破了周围热闹和谐的氛围。

　　“是怪物！”

　　街上的人瞬间乱做一团，到处找地方隐藏自己。林恒拉住想要往前冲的姬怀暖，疾声道：“这里不是春山城，消灭怪物的事不归你管！”

　　他将姬怀暖塞到路边一家小店门口的矮墙后，尽量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她，压低了声音，“你不懂，这里还是外城，比怪物更危险的是……”

　　在他的话说完之前，姬怀暖就张开了绿色的正方体结界护住自己和林恒两人，下一秒，剧烈的白光闪的人睁不开眼。

　　视线再次清晰起来之前，姬怀暖先听到了周围的惨叫和呻/吟声。

　　等她眼睛恢复，看到附近不少人的皮肤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过的景象，神色惊异，“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林恒立马捂住她的嘴。

　　刚刚开枪打死怪物的军人一脚踩在旁边倾倒的桌子上，把枪口在桌角蹭了蹭，漫不经心道：“这玩意儿暂时还不大好使，偶尔是要出些意外，做为每天躲在城市里被保护的人，你们能理解的吧？”

　　话音未落，一边的碎砖瓦下传来响动，又一只怪物冒了出来。

　　近距离的突然袭击，周围不少军人都条件反射般地开了枪，姬怀暖的结界一个又一个地立起，罩住普通人，抵挡那些人乱开枪造成的误伤。

　　烟尘未散，林恒就伸手去拉姬怀暖，“收了结界，快走！”

　　姬怀暖已经意识到中央城是真的和春山城不同，各种意义上。她不再多话，转身就走，却被旁边一位衣衫破烂的妇人拉住了灯笼裤。

　　“巫女大人，您是巫女大人对吧，求求您了，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那小孩身上的灼伤确实有些重，姬怀暖只是片刻的犹豫，就被军队的人锁定了目标。

　　为首的那个年轻军官也受了点轻伤，胳膊上的军装有血色渗出，脸上也被划出了好几道伤口，他却毫不在意，还风骚地撩了撩额前散落的碎发，对着姬怀暖吹起了口哨：“吁——”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件？”

　　“刚刚就注意到了，绿色的结界，你是春巫女吧？”

　　“擅长治疗的春巫女啊，近些年已经很少在中央城见到了。”

　　林恒挡在姬怀暖身前也没能阻隔那年轻军官仿若野兽盯上猎物一样带着尖钩的目光。

　　他轻笑一声，军靴向前踏了一步，用枪口对准了姬怀暖，微微一扬下巴，抬高的语调透露出他的愉悦心情。

　　“做为重要的战略物资，你被军部征用了。”

　　他一挥手，“把她给我抓起来！”

　　旁边众多待命的军人全都目标明确地朝着姬怀暖扑了过来。

　　离开春山城第一天，刚从云轨列车上下来，来到这座人类瑰宝之城不到半小时就要被军队抓走的姬怀暖：……

　　哈？

　　哈？！！！

　　生活真是，完全不按计划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