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定余生》驰狼

2、朋友，你是好人

　　台上的老妖女已经又开始了长篇大论，而某个明明是男的却好似女孩子娇气的家伙，还在整课桌，认真把凳子桌子都擦了一遍。

　　“喂……”鄢云秀看他做完了事，就叫了他一声。

　　秦泽看向他，也不作声，只是觉得这个同桌有点眼熟。

　　“那什么你记得我不？”鄢云秀受不了这种尴尬，他是觉得这人有点意思，但如果不能聊天，那也就算了。

　　秦泽思考了一下，他认识的，或者说记住的同年龄的男性大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认识。”

　　大概是发烧还没好全，嗓子里像含了一斤沙，秦泽的声音又冷又僵硬。

　　此话一出空气都寂寞了几分，秦泽看着鄢云秀敝开的侧脸，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

　　他在心底踌躇了一下，从初中开始就很少和人讲话，他也不懂什么语言艺术，只好采纳最直白的方式。

　　“我认识的……都不是好人，你帮我解围，人挺好的……所以我不认识你。”

　　鄢云秀突地笑出了声，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做帮解围就是好人，什么叫认识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搞得好像他就不能认识好人一样？这人讲话怎么这么奇怪啊？

　　“那按你说我们学校还有坏人吗？”鄢云秀趴在桌上，一边讲一边笑：“我还以为你看我这头毛，就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学生了。”

　　秦泽答非所问道：“我还没有书，能借我看吗？”

　　闻言，鄢云秀利索地从他那儿堆叠的摇摇欲坠的书堆里，抽出本皱了吧唧的书，定晴确认一下是本语文的，就直接丢给了他的新同桌。

　　秦泽翻开小姨在讲的那一面，是首古诗，意外的上面有一些详细的笔记。

　　“你字很好看。”

　　鄢云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拖着腮帮子单手在课桌底下发微信。

　　——老王？没来？

　　“好学生和好人的界定是不一样的……有些风光霁月的，不一定是好人。”秦泽这话说的太轻，暗哑的声线像是抵着他的耳朵讲的，意外的撩人。

　　鄢云秀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弄得心跳加快，他的性取向可没对过，低声吼道：“靠！别这么讲话！”

　　外头天气不错，阳光暖洋洋的打了进来，秦泽看了一圈，发现他们聊天聊得声音根本没有下压，却没有人觉得有什么，甚至没人觉得奇怪，看样子他的同桌平常也差不多是这样子。于是点点头，说了句好。

　　王栋没回消息秦泽也没再讲话，鄢云秀既不想听课，又觉得刚才似乎把人恼火了，搭话也想不找什么能说的，只好趴在桌上睡觉。

　　结果好不容易摸到了周公的小手儿，鄢云秀就被一巴掌盖醒了。

　　“MD！！！”

　　鄢云秀大骂一声，整个人蹦了起来。动静过大到把旁边秦泽的课桌子都往前倾了些。

　　“骂什么啊？”严子香叉腰站在旁边，显然刚才那一巴掌是她盖的。

　　“秦泽刚来这座城市，第一次来学校，我今天有点事儿你带着他好好逛一逛，顺便吃个午饭哈。”

　　严子香看他俩上课聊得挺好的，便起了些心思，男孩子啊，还是得和同龄人一起的。

　　刚到这个城市？鄢云秀坐下，偷看了一眼披着校服外套静静翻书的新同桌，实在觉得这人之前拽的跟个王八似的，怎么瞧都不像个初来乍到的。

　　不过他倒是对秦泽没啥意见，班上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他俩了，况且……

　　严子香一张漂亮的脸扭得像个麻花，尖尖的指甲盖有一下没一下戳着他桌子上头惟一一块还没被垃圾污染的净土。

　　“行吧，那我今个带他出去吃个饭。”鄢云秀托着下巴道。

　　“不用，我自己其实可以。”

　　刚才严子香讲话很小声，秦泽也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这边同桌没压声，他一听自然也觉得自己可以，何必去麻烦别人。

　　但话讲完秦泽就后悔了，他声音本来就偏冷硬，也不怎么会讲话，今天发完烧，嗓子还哑了些，这话听着可不像是礼貌拒绝，更像厌弃嫌恶。

　　鄢云秀又站了起来，随手抓了抓一头黄中带绿的秀发，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哪怕染一头奇形怪状的也是好看的。

　　他一下来劲儿了，笑着说：“哪来那么多话，我都答应了，你跟我走不就成了。”

　　秦泽也不好拒绝了，只好顶着严子香欣慰的眼神，乖乖和人走了。

　　秦泽不识路，也心不在焉的，一路上只知道盯着自己的脚跟着鄢云秀。

　　到前面的人踩过红色跑道走进保安亭，他才略带迟钝的反应过来，问道：“我看那边有食堂……？”

　　“食堂饭难吃死了。”

　　鄢云秀头也不回的踢开保安室内门，冲正在吃饭的老保安嚎了一句：“大爷我走了哈大爷！”

　　吼完他就兴奋的扯开外门蹦哒了出去。

　　秦泽无措的跟着走了两步，依稀记得小姨说过这所寄宿制学校不能随便出去的，但他看了看老保安——这位大爷笑嘻嘻的在啃一只帝王蟹。

　　他看了眼大爷面前七八个横放着各种他认得出来，或者认不出来的山珍海味的大盘子和大爷知道什么时候开的香槟。

　　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破旧到仿佛会漏雨的保安亭。

　　……算了，他看这个学校也不是能按常理判断的。

　　“小同学今天早上摔的不疼吧？”老保安笑着露出一口夹着蟹肉的黄牙。

　　秦泽摇摇头，指着自己身上的校服说了声谢谢就出门追上鄢云秀了。

　　这座老城市有着非常古典的历史特色，同时也具备着浓郁的现代气息，学校选的地址好，出去就是好几条繁华的街道，卖什么的都有，右拐过去一点还有个小型的电玩城。

　　鄢云秀一看就知道经常溜达出来，领着秦泽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小巷子。

　　秦泽觉得不妙，停下来扯住鄢云秀的衣角道：“喂——你要去哪？”

　　“带小朋友吃饭呗。”鄢云秀回头眨眨眼，完全把严子香那句带着逛逛当成了浮云——开玩笑，他很闲的吗？

　　他指着前面一个小店面调笑道：“那家面条贼香，不然你以为嘞？”

　　“我还以为你要带刚认识一节课的同学去妓院逛呢。”

　　鄢云秀：“…………”？？？

　　这话就跟脱口秀似的，其实秦泽讲完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前面那句的小朋友是在指他。

　　秦泽对人向来以对方为标准为依据，眼瞅着人这么讲他也控制不住洪荒之力，怼人的话脱口而出。

　　空气安静了几秒，鄢云秀突然很想笑，但他又担心自己又像保安室门口一样，笑成个傻狗就不美了。

　　“行吧……咳咳，嗯……”还是没忍住的鄢云秀低低的笑了几声说：“那我带你去窑子吃面！”

　　不幸被说成窑子妓院的面店其实意外的好吃且便宜，秦泽有点局促的坐在二楼包箱，透过小窗口看下面那位，他甚至还不知道叫什么的新同学点菜。

　　因为家庭原因他已经很久没有到什么店里吃过饭了，大多数都是买一袋速冻食品随便煮煮。更惨的时候，就只能到菜市场捡烂菜叶。

　　之前当童模的那些钱差不多都用完了，最近大概市场也不怎么样，来约画的都是学生和个体，没几单大商。

　　秦泽思量了一下，这个月的钱已经给过那边了，自己还剩将近2000的生活费，省着点花还是可以的，毕竟吃在学校，住在小姨的公寓他也不愁。

　　这个月多画几张画，争取多赚一点。

　　“喂喂喂——手抬起来手抬起来！”

　　鄢云秀手提着拖盘，买了两碗热腾腾的面和两碗饺子。

　　“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反正我觉得这的素椒面最好吃了！”鄢云秀拆开张合在一起的一次性筷子，递给了秦泽。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人他格外放松，就连脾性都好了很多。

　　“这个得快点去搅它。”鄢云秀一边搅拌着自己的面，一边提醒。

　　秦泽沉默着把筷子插进去动了动。

　　不是塑胶吗？看着就是普通的面啊……现在塑胶也能吃了吗？

　　他照着鄢云秀的样子把上层红彤彤的肉沫苕子搅拌开来，浓郁的醇香散开，夹起一点裹着香浓的芝麻酱和其它他叫不出来的酱料的面条，秦泽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

　　这个塑胶面麻麻的，应该是加了点麻酱，面条本身很有嚼劲，芝麻和肉沫混杂的味道又香又浓，带点微辣的甘甜在口腔中流淌，不知不觉他一口就已经吸溜下去了。

　　好吃！

　　好吃的后果就是吃完一碗面的秦泽感觉自己整个舌头都发麻，仿佛脑子都混沌了。

　　“吃个鸡汤抄手，味道很正的。”

　　鄢云秀把一碗“饺子”往秦泽面前推了推。

　　这回连犹豫都不带了，秦泽夹了一块来，发现，这个抄手屁股不向上的时候长得不是特别像饺子，更像混沌。

　　里面是鲜肉，馅儿很足， Q弹的面皮之下包着鲜香的肉和浓稠清透的汁水，简直是一□□开，冲刷掉了口腔里残余的麻意。

　　他捧起碗啜了一口汤，鸡肉熬化般的鲜美滋味溶化似的向喉中流去，秦泽喟叹一声，利索的吃干净一碗鸡汤抄手，也差不多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