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为神》Yvaine

3、第三章 飞岛

　　飞岛向着东方飞行了十五个日夜才终于飞离了这片大平原，但他们随即又进入了一片连绵不绝的无人山区，飞岛不得不继续着它的航行。
　　他们生活在飞岛的这段时间里，一木化了许多帐篷和水分给族人们，配粮司和农人也在离开瓮城时将刚收获的粮食搬到了飞岛上，所以他们在飞岛上的生活很是惬意，只是他们每个人原来在瓮城的生活一直是固定不变的，一下子要让他们停下来，许多人都无法适应，大祭司也经常来问一木：“需不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有没有我们能做的？”、“请您给我们派一些事情做吧！”
　　在这小小的飞岛上，一木确实不知道该给这七百多的族人安排一些什么事情，所以一开始只是说让他们好好休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但很快，随着大祭司问的越来越频繁，他发现，歇下来的族人们根本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不给他们安排，他们也不会好好休息，反而变得越来越惶恐，唯恐自己太过无用，真神会抛弃他们。
　　为了安抚他们，一木绞尽脑汁，从自己贫乏的脑子里抠出来了一个办法。他在自己所居的帐篷旁边，开辟了一块空地，将所有人召了过来，大祭司就站在他的身侧。这段时间里，大祭司一直担任他的传话员，所以为了方便，他直接让大祭司随侍自己左右。众人早就习惯了这一老一少的搭配，再加上一木这位真神性情温和，不仅免了众人一见到他就跪拜的习惯，还赐给了他们很多东西，所以众人来到这片空地上的时候只有疑惑，没有惶恐。
　　只见负手站在空地高台上的一木朝大祭司的方向点了点头，大祭司随即站了出来，朝台下众人喊道：“真神有命，即日起，开设学堂，聘不同工种里优秀的工职人员为先生，向任何对此工种有兴趣的族人们教授经验。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只要你有喜欢的工职，你都可以在学堂里找到优秀的老师来教你，不需要报名登记，就在这片空地上，看到那些刚支起来的帐篷了吗，每个帐篷里面都有一个老师，帐篷门外写着他的工职，以后你们每天都可以来这里向你喜欢的工职老师学习、请教。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听是听明白了，只是有些不解，他们自己都是有工职的人，为什么要去学其他的，更何况他们的手艺都是代代相传的，其他人做的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做的，优秀的老师是谁啊？再优秀能优秀地过他们自己的老子？碍于真神还站在高台上，并没有人敢直接大声提出质疑，只是在底下小声交流。
　　一木见他们面面相觑的样子，摇了摇头，站了出来说：“从今天开始，所有工职取消世袭制，任何人，只要你喜欢，想做什么工职都可以，你们现任的可以不再改变自己的工职，但是不可强求你们的下一代，让他们自己选择。”
　　说完，一木就不在乎族人们的反应怎么样了，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了大祭司去处理，毕竟他自己并不想当瓮城一族的族长，他只是觉得瓮城这一潭死水需要让它活泛起来，不能再是像以前一样的机械般的运转了，在一木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人不该是这样，一生只做某样机器的零件，而应存在自己的意志，有所喜好、有所厌恶，有能做出选择的余地。
　　所以他才做了这个决定，给他们选择的权利，至少，能从现在开始，在他们心里种下了自由意志的种子，他需要做的就是静待它的生根发芽即可。
　　一木在他的帐篷里喂了会儿阿白，又看了会儿初代大祭司留下来的古籍。
　　以前的他看到这些书只会觉得晦涩难懂，可此时的他，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读懂其中的含义，那是一种从他身体里沉睡多年的本能终于苏醒了的感觉。一木这段时日以来，深感到现在在众人面前的他才该是真正的他，似乎自己也在逐渐苏醒过程中，虽然这一切难以理解，但他并不抗拒这苏醒过程中被控制的感觉，反而自己的意识逐渐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性，一木正在成为真正的一木。
　　不一会儿，夜幕降临，帐篷外侍候的人进来把蜡烛点上，并问一木是否需要传膳，一木点了点头，说：“叫大祭司也过来吃吧，我有事跟他说。”
　　侍候的人答“是”后后退着退出了帐篷，去临时开辟的厨房传了膳后就到空地上去找还在安排学堂事宜的大祭司了。
　　大祭司得到一木传唤他的消息，将手头的事情转交给随行的副祭司后就去了一木的帐篷。
　　大祭司站在一木的帐篷外，伸头看了一眼帐篷里的一木，只见在暖色烛光的映照下，那个平日里白皙冷艳的面孔，被覆上了一层柔和且朦胧的外壳，尤其是他那长长的睫毛，更为他添了一股温柔的感觉，大祭司心里不由得暗叹了一声：“好一个俊俏的美少年！”
　　大祭司收起看着一木的目光，低头进了帐篷，问：“真神唤我有什么事吩咐吗？”
　　一木看了眼站在下面的大祭司，他轻声笑了一下，说：“还没吃饭吧。坐，边吃边说。”
　　大祭司答：“是。”便坐到了一木对面。
　　一木问：“学堂安排的怎么样了？”
　　大祭司回：“老师都已经选好了，帐篷也都搭好了，只剩下教学工具的置办了，不过今夜就可以全部安排妥当，明日可以准时开学，真神不必担心。”
　　一木说：“你办事，我放心。”
　　顿了顿，一木接着说：“不知，今日我离开后，族人们的反应如何？”
　　大祭司说：“您离开后，族人们确实有过一阵骚乱，但是因为学堂是自愿上的，所以骚乱没有持续多久，便各自散开了。只是这取消工职世袭，确实颠覆了咱们瓮城千年来的传统，只怕明日这学堂，不会有很多人来。”
　　一木说：“无妨，慢慢来。”
　　大祭司得了这个回答，不解地问一木：“您办学堂的意思，我明白，是想要族人们都能有自己的意识，能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说实话，瓮城历代大祭司都有曾有过这种想法，但之所以从没一位真正地实施过，不仅因为怕惹怒真神，更因为，瓮城一族这种高效的运转机制，确实让族中的每一个人都得以富足，不必担心生存问题，可一旦这种机制被打破，族人们有了自我意识，很可能会变得越来越自私，农人不农、匠人不工，动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到时候，真神很可能会抛弃瓮城一族，所以历代大祭司都不敢冒这种险。而如今，您想要给族人们以自由，您就不怕，如历代大祭司所料，会有动乱发生？”
　　一木喝了一口汤，放下汤盅后慢条斯理地说：“首先，我不会抛弃你们；再者，你觉得像木偶一样的人对神来说有什么作用吗？猫猫狗狗尚且知道按照自己的喜恶来过活，人难道连它们也不如？给他们以自由的意识，让他们能自由地选择，这便是他们生下来便该有的权利。不知为何？不知是谁？剥夺了瓮城人一千多年生而便该有的权利，既然我作为真神降世，便该还瓮城人以人的权利。”
　　说完一木看了大祭司一眼，又说：“你，明白了吗？”
　　大祭司为一木这一番话所震撼，久久不能平息，听到一木问他“明白了吗？”，他连忙点了点头，答道：“明白了。”
　　接着，起身向一木拜了一礼，说：“多谢一木真神的教诲，我代瓮城一族深谢一木真神的大恩。”
　　大祭司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正如一木所言，瓮城一族千年来每个人活的连猫狗都不如，猫狗尚且可以自由地来来去去，但瓮城人不行，他们每个人每天的衣食住行都已被规定好，吃的、穿的、行的，都必须按照规定来，活像个被控制的傀儡，遑论人的尊严。历代大祭司都深知此举无理，但从未有一人敢付诸行动，所以大祭司才从内心里敬服一木，深感“这才是真神该有的样子。”同时，他不禁怀疑以往他们敬之爱之的真神究竟是什么，怎么就能让瓮城像潭死水一般死了一千多年。
　　一木扶起跪在地上的大祭司，说：“以后不要叫我真神或是一木真神了，待到飞岛降落，遇到了外人，再这么叫，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从今天起，便叫我族长好了，但并不是说叫我族长，我便是族长了，只是你们这么敬重我，其他的职位怕是也不合适，等到把族人们真正地安排妥当，你还是瓮城一族实至名归的大祭司兼族长。”
　　大祭司答“是”后，便被一木请了出去。
　　大祭司已经明白了一木的想法，之后的事情一木便不再多加干扰，而是全权交给了大祭司去处理，自己则在飞岛上每日喂喂阿白，看看古籍，溜溜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学堂也办地如火如荼，族人们作为人的自由意识也在渐渐苏醒，一切都和飞岛一样，向着光明的方向航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