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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金风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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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走停停,边赏灯,边由余添为一木这个外来者介绍花灯节习俗。
说来也奇怪,一木初踏入此世时,虽然入目皆未知,一直糊里糊涂的,但从表面来看,丝毫没有一点格格不入,甚至可以凭借出尘濯世的气度与这世间相得益彰,关键靠的是他虽不明白但却不关心的这种淡漠心态。
可遇见余添以后,表面维持的风度尽皆散去,渐渐透露出一木本来的样子。一个从未入世的少年,来到如此光怪陆离的尘世,怎么可能轻易压制住本性中的好奇心,不过是神力加持后,连本性也渐渐淡漠,如今对余添那莫名其妙的亲近之感或许是压抑许久的真正的一木想要苏醒罢了。
也许,余添就是他此世的引路人吧。
他们走过花灯长街,出了东市,又随意选了个方向缓缓而行,进入西门郡东部的一片密林中。
一木看了看前方越来越昏暗的道路,忍不住问:“临风,你觉得我们走的方向对吗?这林子密的连月光都照不进来,再往前走,恐怕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等天亮。”
余添回:“我也不知道,我记得我曾听谁说过,金风楼就藏在一片密林之中,但具体什么方位,却不知道,如今,我们也只能碰运气了,反正今夜无事,就当做一次历险吧。”说完,余添从袖中抽出一个火折子,吹燃后,递给了一木,说:“觉得黑的话,就拿着这个,我在军中常于夜间行动,所以夜里不用光也能看得清楚。”
一木接过火折子,但他并没有用它照明,而是吹熄了它,说:“这个小的火光在这片密林中也没什么用,我夜间视物也很清楚,用不着这个,我先帮你收着,等有需要了你再来找我拿。”说完,将火折子收进怀中,还冲余添挑了一下眉,意思大概是:我很厉害,我保护你。
余添坦然受之,笑道:“好,那就多谢了。”
一木回:“不必客气。”
二人相互调侃着在密林中打转,渐渐走到了见星不见月的密林深处,在这里,一木隐约感觉脚下土地有异,于是叫住走在前面的余添。余添听到一木唤他,于是回过头走到一木身边。
一木问“你有没有感觉脚下的土有点太过松软?踩上去有一种踩在棉被上的感觉。”
余添听罢,原地跳了跳,果然坠地的声音不似踏在坚硬土地上发出“嗒塔塔”的声音,而是有一些闷。
二人见此异象,相视一笑后蹲了下来,余添抓了一把脚下的土,摸起来松松软软,土质很好,就像被翻过一样,不禁发出一问:“难不成金风楼建在地下?”
“有可能。”说完一木就先站了起来,道:“如果是建在地下,那之前受邀的人是怎么进去的?”
余添也站了起来,说:“受邀的人都有金风楼派的专人带进去。”
一木笑道:“难怪,这样的地方,什么路标都没有,就算拿着地图也没办法轻易找到,果然要凭缘分。”
余添回:“那我们找找入口好了,应该就在这附近,你把火折子给我,我去前面看看,你在这里找找看。”
一木说了一声“好”后把怀里的火折子拿给了余添,又补充了一句:”小心行事,有什么异常别莽撞,记得先唤我。”
余添无奈,自己好歹是南境的守境大将,文学武功都可称翘楚,平日里都是自己保护别人,让别人小心,如今竟来了一个如此真心真意说着让自己小心的小子,这人还只和自己认识了不到一天,傻傻的竟不知人心难测,不知自己应是感觉好笑还是心酸。
余添答了声“知道了”就往前方走去了,一木则留在原地四处转了转,大致将这块松软的土地的形状描摹清楚。
不转不清楚,一转才知道,这块松软的土地占地面积很大,足足有西门郡主府的三倍有余,而且越往这块土地的中心走去,月光越来越亮,周边只是最多见到几颗星,到了中间地带抬头竟然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圆月的边,原来这片地上栽的树相比密林其他地方的树都更稀松和稚嫩,想来这片地地下应当就是金风楼的全貌了。
如此庞大的建筑建在地下,真是神奇。
就在一木感叹的时候,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余添的叫喊声:“逸圣,逸圣,你快过来,我好像发现入口了。”
一木急匆匆赶到声源处,看到余添举着火折子蹲在一块碑前,他走上前去借着火光看清楚石碑的正中间刻着一句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想来这便是金风楼的界碑了。”余添还蹲在地上,也不只是对谁说,声音小地可怜,好在一木耳聪目明,可以清楚地听到,但他并没有表示什么,而是盯着石碑最底部那列像卷云一样的文字,突发一问:“地下诸城是什么?”
余添大惊:“地下诸城?你怎么知道地下诸城?”
一木仍旧紧盯着最底下那列文字,抬手指给余添,说:“这上面写的。”
余添顺着一木指的方向看过去,抬手摸了摸那列文字,问:“你看得懂这东西?我还以为是画呢,没想到竟然是文字,这写的是地下诸城四个字?”
一木回:“没错,正是地下诸城。”
余添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不疾不徐地说道:“地下诸城是一个传说。传说中它是一个机关枢纽,藏于地下,深入地心,它的运作可以操控地面上的一切,包括地动、海啸、洪水等,乃至风雨雷电都在它的运作之上。”
一木问:“由谁所建?”
余添回:“不知,连地下诸城都只存于传说中,他的建造者当然也是无从知晓,但有些奉神者猜测地下诸城是由创世之人建造,我们之所以存在,就是得益于地下诸城的运转,可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啊,不然他能让他创的这世如此疾苦。当初我也以为地下诸城并不存在,可你竟然能从这卷云一样的文字中读出含义来,若不是我信你不会框我,不然就凭你刚才凭空说出的这句话,我就把你当成狂热的奉神论者了。”
一木虽未能体会何为人间疾苦,但见余添说起这里时,脸上闪过的沉痛之色,大约他是经历过什么吧。世上有神无神,一木不知道,但自己确实身怀神力,他害怕余添对所谓的神或是奉神者有什么意见,所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奉神论者?会怎样?”
余添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每个人都可以有信仰,只是我不信罢了。”
一木暗自松了一口气,问:“那这文字作何解?”
余添回:“或许地下诸城真的存在,但是否由神所建,就不知道了,这并不矛盾,只是没想到这金风楼的界碑上竟会刻着地下诸城。”
一木问:“你说地下诸城的机关枢纽深藏于地心,那为什么金风楼的界碑上会刻着地下诸城四个字?会不会是从别处拓过来的?”
余添回:“不知道,但我知道传说中的地下诸城有一个中心枢纽,分了很多层,每一层掌管着不同的分部,这些分部在各个不同的地理区域内也有对应的机关枢纽,想来金风楼的创始者应当是偶然发现的这个地下诸城的分部吧,但他竟然如此眼拙,没能认出这是传说中的地下诸城,还把它据为己有,真是可笑。”
一木道:“听你这么说,这地下诸城的分部应当是由中心枢纽操控的运作枢纽吧,既然如此,金风楼应当也有运作的作用吧,怎么就没有什么流言或是异象传出呢?”
余添道:“这恐怕,要我们进去后才能知道了。”
一木问:“那我们怎么进去。”
余添故作神秘,冲脚下的石碑扬了扬下巴,道:“你闻到了吗?这石碑散发的味道像不像醉云香?”
一木瞬间明白了余添的意思,冲他点了点头。余添收到一木的回应,从怀里将装着醉云香的竹筒拿出,盖子拔掉,然后将竹筒里的醉云香大半从石碑的头部浇了下去,浇完后盖上盖子,重新将竹筒揣进怀里。
二人等了一会儿,正要纳闷儿怎么没反应的时候,地突然动了,只见石碑后的那一大块松软的土地从中间向四周分裂出了十六条宽缝,然后这些宽缝就像被撑开一样向外一直扩张,直到这块土地的表面完全被剥开,土地下那庞大的建筑群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缓缓冒了出来,直到原来只长着零零散散几棵树的地方被一座庞大的红顶黑墙的宫苑取代,地才停止震动。
余添目瞪口呆地看完了金风楼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全过程,如今正站在金风楼宫苑的朱漆大门前,半晌都没能做出反应。
等回了神,转过头去看向一木,发现他竟然没有一点吃惊之色,仍旧面色平静,从容有度,显得刚才自己看起来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明明他才是什么世面都没见过,于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这么淡定。”
一木笑着说:“天人就是如此淡定。”
余添“嘁”了一声,刚想怼回去,就听见面前的大门从内部打开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尘封了许久才打开的样子。
随着大门的打开,里面的景色也漏了出来,只见满院的桃花灯,与夜空中的圆月交相辉映,从上到下,由白到粉,本该是润白色的玉阶,现在却染上了满院的桃花灯色,变成了润粉色。
一木和余添缓缓走了进去,大门不闭,下了玉阶,进入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前院,继续深入,就发现了一条小溪横于院中央,溪流两侧则各摆了四张白玉圆桌,而溪流当中的一个亭子内也摆了一张白玉桌,只不过溪流两侧的白玉桌并未坐上人,亭子内的却坐着一个身着红色纱裙的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大门,所以一木并不知道这女子的长相,待再走进一些,余添首先向这个背对着他们的女子施了一礼,说:“在下余添,旁边这位是我好友易木,我二人今夜在十里飘香楼有幸摘得大灯,得十坛醉云香,听说凭醉云香就可前来拜会金风楼,故前来叨扰,如有得罪,还姑娘请谅解。”
“哦?这飘香楼的大灯可是从没有人能摘下来,不知是你们二位中的谁有此大能?”那女子的声音犹如风一般,轻飘飘地吹过来,绕着二人回荡了好久,可惜了,这两位一个是块木头,一个心有所属,都不为所动。
余添先开口说:“是我好友易木易公子。”
那女子又说:“公子大能,我虽未听说过公子之名,但今夜能来到我们这金风楼,便是有缘,还请易公子进亭一叙。”
一木听这女子只叫了自己进亭,而没提余添,问:“那我旁边这位呢?”
女子说:“金风楼有个规矩,花灯节之夜第一个打开金风楼大门的人就可以与楼中最美的女子鱼丛入玉露亭共度一夜良宵,而其他后至者则需等在院中,等着楼中其他女子挑选。虽然余公子是和你一起来的,但大灯是你摘的,所以理应选你。”
那女子说的不容置喙,一木心想他是跟临风一起来的,对鱼丛并没有什么兴趣,叫他丢下临风,他做不到,可直接拒绝是否又太过无礼,于是向身旁的余添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希望他有法子帮自己解困。
可余添好像误会了他的眼神,对他说:“你放心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说完还对一木眨了一下左眼,然后带着贱兮兮的笑靠近一木,小声说:“我去这楼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地下诸城的线索,你帮我转移视线,拖住鱼丛。”说完,后退一步,又朝一木眨了一下左眼。
一木恍然大悟,放下心中芥蒂,对余添说了一声:“好,那就辛苦临风了。”
说完就走进了亭中,向那女子施了一礼,说了一句“打扰了”后就坐在了那女子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