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红颜－－烟华梦》水冰棱

5、龙凤斗

　　同和六年，万芳宫何淑妃产下一子，满月后即被封王，其母加封慧淑妃，迁住谨明宫，绵阳何氏一族越发风光。谨明宫是和帝生母静慈太后以前的住处，摄政王的这项安排倒是颇有点深意呢，我冷笑了一下。果不其然，皇次子周岁之后，册封太子呼声越来越高，废后之声渐起。

　　我站在屋檐之下抬头仰望夜空，双眉紧皱，周围药香缭绕。侍女们对着一排药罐卖力的扇着，火光映红了她们的脸。“姑姑！”杏儿扶着皇后从里屋走了出来。“怎么出来了，夜里凉，别受风了。”我从身上解下披风，轻轻的替她披上。这一年来，我遍访名医，不管是乡村医师还是杏林名士都是我的座上宾。每逢初一十五，我便让皇后打着和我学习佛理的旗号来永安府秘密医治。“姑姑，我......”“皇后什么都不用想，一切有姑姑在。”我握住她的手，温和的说。我不会让我的侄女重蹈我的覆辙，我不会让我和堂姐身上的悲剧在我侄女的身上重演，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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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自于各自的目的，亦或是淑妃私下的许诺，后宫有子嗣的那几个女人牢牢抱成一团，无所不用其极，企图废后，他们的背后是强大的何氏一族和摄政王。为了保护可怜的皇后，皇上只好借助朝堂的势力。适逢三年一度的科举，淳于家的几个子弟也争气，博得头筹。于是，皇上不顾摄政王的极力反对，大力提拔淳于一族，也由此引发了听徽堂里帝王父子之间第一次激烈的争吵。

　　“说到底，都是为了那个女人，你连父亲都要忤逆。”“本来就是父亲不对，皇后有什么错，为什么父亲要指示那些大臣们废后呢？”“谁和你说这些的？”“不需要别人告诉我，儿子也有眼睛。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判断力。”“好啊，翅膀硬了啊，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父亲是父亲，可是父亲也是臣子，儿子是儿子，可是儿子也是君王。”“君王？哈哈，你这个君王的位置也是为父给你争来的，如果没有为父......”“这个傀儡位置儿子不稀罕！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过皇帝，从即位以来我这个皇帝从来就没有做过主！”“你！”“摄政王，当初立皇后的是你，现在要废皇后的也是你，你可知，皇后是这个国家的国母，国之本固，岂可轻言废弃。摄政王将江山社稷如此儿戏，朕不能答应。皇后是朕的妻子，若是朕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当这个皇帝！”年轻的皇帝第一次如此强势，颇有些帝王的架势。一番话倒是怔的摄政王说不出话了。屏风后，我悄悄握住了敏儿的手，敏儿早已泪流满面......

　　回来的路上，我坐在轿中，不知为什么，耳边总是回荡着皇帝的那番话语，心里微微有一丝涟漪......敏儿，你终究比姑姑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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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那个府夫人、咱们的皇后娘娘、哪一个不是美人胚子，可就是肚子不争气。听说当初太后也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被赶出宫的，所以说这淳于家的女人美则美亦，可就是不下蛋......”瑾明宫里，一干嫔妃聚在一起，哄堂大笑，吴美人更是神采飞扬，滔滔不绝。虽说生了长公主，却没有获得晋封，吴美人的心里自然是满肚子怨气，连带着对掌管后宫的太后也颇为怨恨。太后站在门口的丝帘下，紧握双手，浑身微微颤抖。宫门口的宫人早已吓得脸色惨白，跪地磕头不止......

　　永安府里，我盘腿坐在榻上，一颗一颗的拨弄着手中的玉佛珠，直到吴美人被赶出宫廷的消息传到耳里。堂姐.......

　　这事情有时候总是连着来，真是应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话。协和七年初，新任御史淳于勇在审查一宗案件时竟牵扯出一宗绵阳何氏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继而闹出人命的旧案。当时的御史惧怕绵阳何氏势力，将此案悄悄了解。谁想三年之后，偏偏被翻了出来。一时间绵阳何氏成了众矢之的，其长久以来仗势欺人的行径也一并激起民怨。这惹出命案的偏偏又是后宫淑妃的亲弟，皇帝知道后大怒不已，责令何淑妃闭门思过，禁足一年，其父兄免去官职，其弟问斩......

　　协和七年三月，皇后有喜......

　　我一身烟罗紫，掩不住的满面春风。这几天，我每日进宫，搜罗了各种名贵的补品，换着法子给敏儿补身子。太后那边也是，天天往凤仪宫跑，弄得孟姑姑在一旁笑话我们比皇后自己还紧张。我和堂姐相视一笑，谁也不知道，当我们知道敏儿怀孕后，三个淳于家的女人抱头痛哭的情景。“淳于无子”这个束缚了我们多少年的魔咒终于离开了我们.......

　　不远处，一个挺拔的身影伫立在前年古松之下。我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摄政王是在等我吗？”“我来恭贺夫人如愿以偿。”摄政王的表情可不像他的话这么让人愉悦。“呵呵，同喜同喜，也恭贺摄政王要添嫡孙了。”“夫人就这么有把握是个男孩？”“这个宫廷有我的先祖庇佑，一定不会让摄政王失望。”我乐呵呵的看着他，本夫人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夫人为了今天可谓是费尽了心机啊！”摄政王的脸上满是嘲讽，我不以为然的看着他。“后宫吴氏、严氏、何妃貌似一伙，可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严氏背后的主子应该是府夫人你吧。”我笑了一下，大大方方的倚靠在了汉白玉围梁上，这顿谈话估计时间不会短。“宫人严氏，出生卑微。父母皆为奴，我买下了他家原先主子的庄园，聘了她父母做守园人，一家人衣食无忧。””你怎么不说，你也买下了她父母，一家人的命都系在你手里！”摄政王讽刺的说，我只淡淡一笑，算是默认。

　　“吴氏被逐出宫看来也不是巧合，是严氏和你刻意安排好，让太后‘碰巧’撞到吧？”摄政王冷笑道。我点点头：“我原本以为吴氏会被活活打死，可惜堂姐还是太心软，只是逐出宫而已。”

　　“而后，绵阳何氏东窗事发也是你的杰作咯。”摄政王瞟了我一眼。我笑着说：“这些个氏族豪门哪家没有这些丑事啊，就是你摄政王府里总也有些不知好歹的下人、族人、远亲什么的，背着主子干了些个龌鹾事，随便刨一刨就是了，只是这次犯事的是何妃的亲弟弟，是老天爷想帮我。”

　　“摄政王，其实我也一直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你执意想要废后呢，皇后并没有威胁到你啊？”我话音一转，语气凌厉。

　　“那是因为你！”

　　“我？”我有些愕然。

　　“淳于心妍，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我不插手政治的，可是你从一开始就违背了你的诺言。你秘密建立私家书堂，挑选淳于家优秀的少年加以培养，再借着皇帝的手，把他们安插在兵、户、吏、工各部。，淳于心妍，这五年来你表面上与世无争，其实你没有一天不在谋划。皇后不可怕，可是皇后背后的你很可怕。”

　　“那你呢？你秘密派人监视了我五年，而且在这五年里你虽然立了敏儿为后，可是却始终站在何妃一边，我怎能放心？”

　　“我废后是因为我怕你干政。”

　　“我干政是因为我怕你废后！”

　　四周一片寂静，“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从未相信过彼此的诺言。”摄政王的语气有些凄离。我没有说话，只是抚摸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

　　“淳于心妍，”顷刻间，他已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不愧是摄政王，我心里冷笑了一下。他玩味的看着我，一丝微笑浮现在脸上。“我突然很好奇，凭你的心机和手段，右相父子怎么会是你的对手，而你又何以沦落到当年那样不堪的地步。”

　　我不由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一颗心彷佛被被撕裂了一般。自太后回宫后，没有人敢在我的面前提起这件事，然后今天，这个多年来被我刻意遗忘的伤口就这样血淋淋的裸露在眼前，竟是窒息般的疼。

　　“总算还知道廉耻，不过既然是休妻，那就该净身出户，不许带走一丝一线，一锂一钱！”公爹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我披着单薄的衣裳，在寒风中战栗宛如噩梦般的场景在眼前挥之不去。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捂着心口默默的转过身，再也没有气力去争辩什么，也顾不了身后摄政王的目光，跌跌跄跄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