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红颜－－烟华梦》水冰棱

13、乱世道

　　今天是我五十寿辰，朝歌为我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据说还要百官朝贺，普天同庆。淳于家的人无不欢欣鼓舞，可不是，这份殊荣史无前例，这不是向天下的人宣告淳于家的地位吗？于是，整个淳于家族沸腾了，积极的给我祝寿，据说光是烟火就要放上三天，从宫廷到永安府的一路全是开的露天寿宴。淳于家的人说了，府夫人是我们淳于家的荣耀，一定要宴开三个月。看着他们奢靡无度的样子，我暗想，这是给我祝寿还是想让我折寿啊。

　　天色渐渐暗了，中午的宴会还没有结束多久，据说晚上又有晚宴。唉，趁着晚宴还没开始，我带着杏儿来到了太慈殿，这宫里唯一清静的地方。据说当值的宫女都被抽调去帮忙准备宴会去了，这太慈殿倒落得空无一人了。

　　“堂姐啊，我来看你了。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我注视着墙上供奉的画像，百感交集。

　　“喵！”我低头一看，不知道脚下从哪里冒出来一只波斯猫来。盯了我们半天，摇摇尾巴，钻进了一旁的幔帐之中。

　　“也不知这些宫人们把香烛放到哪里了。”杏儿嘟囔着。“咱们去后堂找一找吧。”我顾不得理会只猫，忙拉着她走进了后堂。

　　“柳姐姐，您拉我到这里来干什么？”一个女声传入我们的耳中，继而，两个身影闪了进来。我示意杏儿不要出声，继而透过幔帐，静观其变。

　　“这里的人都被我调出去了，现在这里是宫里最安全的地方，我问你，是你偷偷瞒着希美人怀孕的消息，是不是？”柳贤妃压低的声音透着一丝急切。“你和她住在一个宫里，你不可能不知道她有孕！”

　　“没错，是我刻意替她遮掩的，是我教她每个月用凤仙汁冒充葵水欺瞒上殿那些老嬷嬷的，是我让她称病不露面的，现在孩子已经足月了，就是想打也打不下来了。”陈妃一改往日的诺诺，毫不躲闪。

　　“你疯了吗？”柳叶儿急得直跺脚。“我没疯，是她害得我再也没法再生育的，如果不是当时我肚里的孩子命大，早就被她那碗藏红花给......可怜我的女儿，虽然勉强活了下来，可是从此落了病根，能不能长大还是一回事呢！我好恨！”陈妃的声音开始呜咽起来。

　　“你好糊涂，就算希美人的孩子可以平安出生，你觉得她会放任不理吗？到时候不还是一样逃不过。”

　　“太医说了，希美人怀的是男胎，只要一想到她看到孩子出生，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就痛快！”陈妃冷笑着。

　　“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你毕竟还有一个长公主，好好守着她平安长大不是很好吗？现在你为了出口气，这样不顾一切的和她对着干，你有没有想过长公主的处境！”

　　“柳姐姐！”陈妃扑通一下跪在了柳叶儿的面前。“你这是做什么！”柳叶儿大惊失色。

　　“柳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对长公主疼爱有加，当年若不是你偷偷相助，公正也活不下来，柳姐姐，我求求你，我死不足惜，可是长公主是无辜的，你一定要帮我保护她！”陈妃死死的拉着柳叶儿，泪流满面。柳叶儿长叹了一声：“当年，我无意中在后花园碰到了给你送安胎药的小宫女，那个药的味道.....我太熟悉了。所以我故意撞了她，又教她在撞剩下的半碗药里掺了水蒙混过关......我当时是动了恻隐之心的，因为就在前几天，我刚刚饮了同样的一碗药。”一向持重的柳叶儿的眼里也泛着泪花。

　　“柳姐姐！”陈妃震惊的看着柳叶儿：“怎么，姐姐你也曾经有过孩子.....”

　　“其实，我和你是同时有孕的。如果我的孩子能够活下来，也有长公主那么大了，每次我一看到长公主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着我那个苦命的孩子。所以，我对长公主那么好其实也是我的一种补偿，把对我孩儿的愧疚补充在和他一般大的长公主身上。”柳叶儿苦笑着。

　　“柳姐姐，你也是被她.......”

　　“不！”柳叶儿打断她：“是我自己托人在宫外寻来的藏红花，是我自己亲手煎熬，自己喝下去的。”

　　“为什么？”陈妃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因为，这是他的命，他的命！”柳叶儿平静的说，然而声音里却含着一种让人动容的悲悯。

　　“喵”一声尖厉的猫叫在这个空灵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谁！”柳叶儿颤抖着声音四处张望。

　　“嘘，你这个小畜牲，就是不安生。”雅德妃抱着那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懒散的从幔帐后面踱着步子仪态万方的走了出来。她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心中有些疑虑。不过，此刻，比我更吃惊的大有人在。

　　柳叶儿看到雅德妃，顿时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陈妃眼中是深深的恐惧，脸色死一般的苍白。

　　雅德妃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们一眼，径直向门口走去。“雨飞扬，乱世道，鲜血琳琳，北风萧萧......”圆润的唱腔，清丽的嗓音，原本是天籁之音此刻听起来却像是鬼魅一般。

　　“柳姐姐！”陈妃望着雅德妃离去的身影，声音颤抖。“大不了就是一死，我柳叶儿亦不是当年那个初进宫的柳叶儿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我倒要看看她李玉雅有什么手段！”一晃的时间，柳贤妃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眼中更是多了一份决绝。

　　“我定当助姐姐一臂之力！”看着她们相互扶持着走出太慈殿，我和杏儿也从重重幔帐中走了出来。

　　“看来，这后宫注定是要不太平了！”我看着夜幕中压抑的深宫，深深的叹了口气。“雨飞扬，乱世道，乱世道......”我回味着雅德妃的唱的曲子，目光微微有些迷离，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沧桑。

　　“夫人，这么多年，她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杏儿注视着李玉雅离去的方向，迟疑的看着我。

　　“你也这么觉得？”我拢了拢灰白的双鬓，声音有些沉重。

　　“你也这么觉得？”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和杏儿同时一惊。回过头，太上王正笑眯眯的看着我，眼中却是熟悉的狡黠。

　　我和杏儿相视一笑，谁做了螳螂，谁做了蝉？

　　“今儿个心碧姐姐这儿真是热闹啊。”我笑着打趣道。

　　“我是专程来这里等你的，没想到却看了一场好戏。看来我这个孙儿的后宫还真是波涛暗涌呢！”太上王走到了我的身边。“雨飞扬，乱世道，鲜血琳琳北风萧......”他眯着眼，念道。“淳于心妍，和我联手吧，我们一起来结束这个乱世，如何？”

　　我看着他，很久，很久......“你知道的，我不能，我不能。”我苦笑着，双眼微红。

　　“摄政王，您就不要再逼我家夫人了！”杏儿横出身子，挡在我和他的中间。我拉着杏儿转身，对他眼底流露出的失望之色，我选择.....忽略。

　　“妍儿！”身后，摄政王深沉的声音绵长而又熟悉。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轻轻的闭上眼，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曾经这样称呼过我。多少年了，这一刻终于还是到了。我缓缓的转过身，微笑着注视着摄政王那宛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眼。“智明，多年未见，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