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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绝路逢生 明珠蒙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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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德八年,六月。云州城阴雨连绵了半月有余,突至的大雨将城外的河水抬了又抬。
六月中旬,无法承载超额雨水的护城河,气势汹汹的毁堤而出,城外的良田与城中的大部分的房屋,顷刻间毁于一旦。
城内居民,一夜之间变成了流离失所的难民,全部涌向京郊附近。
“呼呼”的狂风卷集着满天的乌云,终是将这场大雨,落在了大梁京都汴京城内。
大颗的雨点狠狠的砸在琉璃瓦上,在此处汇聚成小溪后倾泻在地。
紫宸殿外,菱角撑着伞在苏南身后为其挡雨。风刮的甚猛,饶是站在伞下的苏南,披风也被浸得半湿……
“淑妃娘娘,云州城的雨下了半月,陛下正因此事烦着呢,特意叮嘱了谁都不见……”内侍官高进,老远看见雨线中,宸华宫的淑妃娘娘与她身边掌事姑姑菱角聘聘而来,他忙端着拂尘,上前阻止道。
“高公公,本宫就在这儿站着,等陛下忙过这一阵儿,你替本宫通秉一声便是。”苏南湿漉的头发微卷,紧贴在面额处,素手拂去身上残留的雨珠,声音木然。
“唉!”高进打量着有些狼狈的苏南,为难的点点头对其应道。
“有劳高公公!”菱角为苏南撑着伞,身体最大限度的朝高进微微福身,柔声说道。
高进朝二人摆摆手,转身进了殿中侍候。
半个时辰过后,两个青裳宫女手里挎着红木食盒,途径苏南身旁,进入殿内。
空气中淡淡的鱼香味,萦绕在苏南身边。又等了半个时辰,青裳宫女再度与苏南身边交错而过时,高进方才从里头出来。
他走到苏南面前朝她请安道:“淑妃娘娘,陛下宣您呢!”
菱角替苏南略微整了整衣衫,柔声着朝高进道:“多谢公公。”
雕龙描金的黄花梨案几上,青香炉中升腾着袅袅青烟。
龙涎香的味道,充斥在苏南整个鼻腔内,顺德帝萧恒坐在里屋的明黄色的龙帐之内。
苏南盯着龙帐外映出的身影,干涩的喉头微动身子徐徐拜下,声音低沉的朝里头的帝王道:“妾身苏南,恭请吾皇圣安……”
帐中的萧恒,凝视着帐外苏南的身影,许久未曾出声……
“陛下,臣弟苏晚……”苏南冲破胸中层层堵塞,舌根酸涩语音微颤的朝萧恒道。
“淑妃,你果真令朕失望。”萧恒清冷的声音透着几乎不近人情的淡漠。
明黄龙帐中的萧恒身影屹然,不曾半分动摇。声声的质问接化作利剑,插在苏南心上。
“陛下,望之毕竟是臣妾亲弟,还望陛下从轻发落……”苏南身子僵硬的跪在又硬又冷的地上,双手撑扶在殿中的石砖上,十指青筋骨节处泛着白色。
明黄帐中的身影,不曾动容,苏南心底的冷意慢慢弥散至全身。
紫宸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沉闷的打开,菱角见主子面色发白的从里头出来,心知陛下定是不曾答允主子,从轻发落二少爷。
雨水顺着屋檐倾落,宸华宫内菱角从腾腾的热水里,绞净帕子将其覆在苏南通红的双膝上。
一身素色里衣的苏南眼神落寞,身子麻木的摊在贵妃椅上……
与萧恒而言,她至多是盟友,是暗卫,是手里插在敌人身上最为锋利的利刃。
非要不知斤两的一再碰壁,早该由此自知之明的,不是吗?苏南苦笑着在心中反问道。菱角跟着心颤,惊起了水盆中层层涟漪。
“主子,接下来咱们该何打算。”菱角眼圈发红的看着苏南询问道。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咱们没有走到最后,依然还有逢生的机会。”苏南将双膝上已有凉意的帕子取下,递给菱角起身朝帐中走去。
外头的大雨,瓢泼的下了一夜,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翌日一早,大雨依旧成滂沱之势。
“淑妃体弱一向抱病,独于宸华宫。”上首凤座上的的皇后娘娘端庄大方,慈霭的将目光洒向下首后座的新晋妃嫔。
“妾身恭请淑妃娘娘大安!”众位新入宫的低阶妃嫔,听得皇后示意,纷纷起身朝苏南福身而拜。
“诸位免礼!”苏南面上微笑,抬手朝众人道。
众人起身落座,苏南忽听得斜对面一见细明亮的声音道:“淑妃娘娘昨日初见,妾身就觉得娘娘光彩照人,今日再见果然风采依旧……”
苏南抬眼顺着声音瞧去,见一身着桃花美服的新鲜面孔,正望着她眉开眼笑的说话。
突如其来的示好,苏南尚不知其何意,只向其点头以示回应。
“哦?淑妃不常出门,本宫好奇谢贵人是在何处得见?”皇后娘娘声音沉稳的朝谢贵人问道。
“紫宸殿外,妾身曾有幸远远一观淑妃娘娘玉容。”小桃花谢氏轻挑着蔻丹,声音娇媚的朝上座的皇后回道。
“紫宸殿?云州洪灾,陛下多日未曾好好歇息,淑妃也该去探望陛下!”皇后娘娘面容亲切的朝苏南问道。
坐在苏南正对面的封德妃,突然口中一声轻笑,接着朝皇后道:“皇后娘娘,只怕淑妃娘娘去探望陛下,不是为了水患亦或是关心!”
“哦?”皇后声音疑惑道。
“淑妃娘娘的嫡亲弟弟,荣景伯府的二少爷,前几日当街殴打了昭仪娘娘的庶弟,淑妃娘娘估计是为着求情而去。”紧挨着苏南身边的黄嫔接过话,朝皇后道。
“淑妃,德妃说的可对?”皇后朝苏南问道。
“回娘娘的话,妾身兄弟确实打了人……”苏南话未说完,即被小桃花谢氏打断。
“淑妃娘娘,皇后娘娘最是贤德,定会顾忌与您多年的姐妹情分照拂一二,你有何苦舍近求远。”
“盈之,你我本就是表姐妹……”皇后听得谢氏之言,一派惋惜的朝苏南道。
“妾身有劳娘娘费心!”皇后突来的好意,必有其目的。苏南尚未弄清其中含义,唯有起身恭敬的朝皇后拜道。
众人继续闲话了一阵,临散场前皇后身边的近身姑姑,举着一个红绸丝盒朝皇后低声道:“南海进贡的明珠,陛下留了最圆润的两颗,遣人来送给娘娘玩赏。”
“皇后娘娘到底是正是嫡妻,圣眷优渥。”小桃花谢氏满脸欣喜得道。
“那是自然,凭他是什么青梅竹马,那里能比的上皇后娘娘仔陛下心中的分量。”封德妃接过话,恭敬地朝皇后道。
座上的皇后娘娘,在下头的一片殷勤献媚声中,目光沉稳的看向手上的明珠。
“圆润倒是圆润,只这明珠的成色确实一般,暗淡的很,衬不得本宫。”皇后拿着明珠把玩了片刻后,语气惋惜的将其放回。
红绒布上的明珠华彩溢光,苏南没有来的一阵紧张。
“若说起明珠,淑妃娘娘可是行家。”
苏南身边声音突起,她转头望向身边的黄嫔。
黄嫔不曾理会苏南的视线,笑着朝众人继续道:“臣妾曾听家嫂说起,淑妃娘娘的嫁妆箱子里,有一份前朝陈贵妃所有的牡丹明珠头面,华贵无双、价值连城。”
苏南手指攥紧酸枝木椅上的扶手,呼吸紧促紧张,纤长的睫毛很好的掩饰着双眸中的愤然。
原来如此,方才口中的姐妹深情,不过是引她入局的钩子,南海明珠才是正题。
若非有所图谋,一贯袖手旁观的人,又怎会出手相助。苏南心中苦笑,无奈又求于人……
“挑心是足金打造的牡丹花,花叶繁茂极为逼真。鹌鹑蛋那么大的明珠,明亮圆润充作花蕊,顶簪朱翠环绕……两旁的配簪上的明珠,只比挑心上的小了一圈,却也是明亮非常,金珠珍珠共缀于流苏之上,华美奢靡。”黄嫔讲的心向往之,众人听的垂涎三尺。
“明珠蒙尘,想来这副珠翠环绕的明珠头面,淑妃也不舍得将它一直搁置在嫁妆箱里吧?”封德妃轻笑一声,举着茶杯朝苏南说道。
“德妃娘娘此言甚对,与其将其搁置在箱子里蒙尘。倒不如,淑妃娘娘您主动将其献给皇后娘娘。这好东西,总要与所佩戴之人相得益彰,才是最好不是?”小桃花谢氏言语轻快的朝苏南说道。
皇后不为所动,闻众人言双手交叉相叠在膝前……
“牡丹花只有正室方能用,淑妃娘娘不想将其拿出献给皇后娘娘,是否也想某位不知分寸的人那样,存了某些不该存的心思。”封德妃说话间朝苏南投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妾身不敢……”苏南面色沉着,忙起身朝皇后道。
“好了,不过是姐妹之间说说话罢了,何苦再多礼?”皇后面色柔和,言语间处处体谅的朝苏南安慰道。
“皇后娘娘大度,愿意看在姐妹情份上,替淑妃你的胞弟周旋,你倒是有些小气……”封德妃冷哼一声,不屑的朝苏南白眼。
苏南低垂着眼眸,浓密的羽睫遮挡着她的神色。
“本宫也累了,这几日雨大,你们也不用来此请安了,免得受了风寒。”皇后轻揉着额头,面上些许不耐之色的朝众人挥挥手。
“妾身,谢娘娘体恤!”众人见皇后没了兴致,忙起身齐齐朝皇后拜谢。
众人退至凤仪宫门外,菱角正向外撑着伞,苏南冷不防从身后听道:“娘娘的父亲武安侯朝堂上一言九鼎,淑妃可不要因小失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