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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巫(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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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答应你。”裴心垂眼看了看手里的兵符,下定决心似的把它死死地握在了手里。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唤月。
“只是我提前说明白了。重现乌朝,付出的代价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抵挡的,你能接受吗?到那个时候,轻则咱们的后人受到牵连,重则……”
裴心说到这儿熄了声,他想象不到更严重的后果。毕竟于他而言,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唤月显然不是很相信他,裴心也无所谓。
“你自己想好,如果现在不同意,估计又要花个百八十年才能找到我了。”
“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
“你手里有我的把柄不是么?这难道不是你想见到的局面?”
唤月看着他,总觉得他和从前不一样了,可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那就麻烦裴大人。”
裴心淡淡地点了头,临走还不忘嘱咐一句。
“你要是不知道去哪儿找我,就去我的坟前,每月十五,我都要回去一回。”
唤月一愣,还想再说什么,裴心已经朝她摆摆手离开了。
“他答应的这么痛快?”阮塬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阮塬侑的意外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大概猜到了裴心的用意。
“你和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提过我?”
唤月被问的一顿,想了想,如实道。
“并未。”
“那就是了,”阮塬侑笑起来。“他现在轻易不敢动用法力。对你的近况也一知半解,当然敢答应。”
“一来,他赌你和阮荣鑫早已决裂,不会找他。二来,他觉得我早已回天乏术,很难再威胁到他。”
“可惜,”阮塬侑把玩着衣袖上的扣子,眼里流露出的杀意让唤月心里一惊。
“他忘了朕和他,还有许多“前尘往事”没有彻底了断呢。”
“那……”洪苼收起了看好戏的表情,试探着问。
“如果裴心知道您在,不肯帮忙呢?”
阮塬侑看了他一眼,言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自信。
“他怎么敢?”
“他的尸骨,心脏,一切能证明他从前的风光与骄傲的东西全在我手上。他那么自强的一个人,他怎么敢。”
洪苼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心里是不相信的。不为别的,就冲刚刚阮塬侑的条件,换作是他,真的一点儿诱惑力都没有。
可他不知道的是,阮塬侑没表明的还有一些细枝末节。
比如,裴心为什么失去了他的心脏。以及,为什么裴心每月都要去一回自己的坟前。
他太了解裴心,他们曾经也算是相伴多年,他太明白裴心的心思。
他和裴心唯一称得上共同的地方,便是都想重现乌朝。
有太多事,当年没有来得及解决的。如今老天爷既然给了机会,那自然不能放过。
裴心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遇见了师父。
“裴心,倘若你真的要走上那条道路,为师未必能保你。”
“师父对徒儿一向很好。”
“为师知道你并非我们一派。你当初在大雪中跪着,求我收你进门。可是我知道,你其实只剩下了那个叫裴心的魂儿,这个壳子不是你的,所有的东西都不是你的。你为了别的目的来,没人能留住你。”
“可我又想,何必呢?你想要求一个解脱,如果做不到,你必定要觉得生不如死。我该成全你。”
“所以让你做我的徒弟,是想让你好歹有个念想,不至于永远都觉得行走在黑暗之中,困顿不堪。”
夜里,裴心从梦中惊醒,看着周遭的陈设,看到镜中颓然的自己,自嘲地想。
乌朝没有盛世。
它只是一根,从根源就腐朽了的枯木。无论再好的水土滋养,它都长不出绿叶。只会在水分的干扰下,加速它的腐败。
盛世之言,无非是有人守着,盼着,才能在早已衰败的朝政之中一息尚存。
那么裴心,你为何又要执意回去呢?
明明已经回不了头,明明已经……孤注一掷。
父母宗族,前程权势,不过是困顿住你的一座牢笼,几百年了,还没有坐够吗?
可是不能。
受人所托,所以不得不拖着残缺的身躯也要达到目的。
我是个罪人。裴心自嘲地想,但如果让他从头再来一回,他依然会这样选择。
仇恨只有报复了才会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