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灵照》石头stone

18、第 18 章

　　誉王府，几顶官轿连同数十个家丁浩浩荡荡出发。
　　为首的是太后的金銮轿，容玺墨和孤灵昭的红銮宝顶垂璎珞八人轿紧跟其次。因太后在，孤娉婷不敢造次，只依照侧妾形制坐了一顶普通的轿子跟在最后。
　　七月的烈日照在头顶，天空没有一丝云，地上没有一丝风，暑气湿热。
　　走了一个多时辰，方到将军府。落轿。
　　轿帘掀开，一阵热浪扑面而至。
　　孤灵昭眯着眼睛，太阳射得她睁不开眼，一股热意从背心蒸腾而起，感觉整个身体如置锅笼中。
　　她用手扇着风，心里感叹，草原上哪有这么热呀，也只有这么笨的人类才肯住在这么难受的地方。
　　当然，也只有这么聪明的人类才能想得出，窖藏冬冰用以夏日纳凉。
　　栖鸟湖边，一方临水台榭中，放置了数个巨大的冰块，每个冰块如人一样高。湖面自然而然形成的微风吹拂巨冰，阵阵凉意侵来。
　　水榭檐廊各角结了七彩乞巧灯，屋内放置了三张大案几，每张案几中间盛放了各色新鲜瓜果美酒乳酪。
　　美食已备，人已到齐。
　　下人穿梭忙碌，侍卫佩剑把守，丫鬟持扇扇风，王公贵女三三两两谈笑风生。皇后和郦氏正坐在椅子上闲聊家事。
　　见容玺墨一行人进来，众人禁了声，赶紧起身，整理衣衫垂首行礼。
　　礼毕。皇后和郦氏赶紧邀太后坐在主案几的正位上。
　　太后却摆了摆手：“这乞巧节是你们这些年轻男儿女子的节日，我这要入土的老太太凑什么热闹呢，还是到处走走罢。”
　　孤灵昭见太后要转身走，赶紧前去扶：“奶奶，我陪您去。”
　　“罢了罢了，”太后慈爱笑道，“今日你和墨儿难得出来松快松快，你们年轻人就去乐一乐罢，不用管我这老太婆。我转转就回来。”
　　容玺墨转身吩咐石随行：“找几个侍卫跟着皇祖母。”
　　“不用了。我这老骨头无权无势，谁还打我的主意？再说这将军府我以前也常来，”太后指了指孤灵昭笑道，“你娘在的时候我一年都要来好几次。”
　　她叹息一口气：“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这将军府变了多少。”
　　说罢，太后看着栖鸟湖面，眼里透着神思。

　　太后一走。皇后和郦氏暗暗松了口气，皇后坐在了主案几的正位上。郦氏贴着坐在了下首第一个位置。那张案几后面入坐的，皆是十几岁的公主官女。
　　容玺墨带着二人坐在靠湖的一张案上。这张案几上坐的是年轻的官家夫妇。
　　另一张案几上则坐的是成年的官家男子。
　　七夕这日，年轻男女共聚一堂却又分案而座，是大玄国的习俗。
　　而这日，品尝巧果冰酪乳也是京城的风气。
　　孤灵昭坐在容玺墨身旁，端起案几前的冰盏放在手中镇凉。外面实在太热了，她手心发烫。
　　容玺墨转头看她一脸通红，额冒细汗，漫不经心地打开折扇，轻轻扇风。
　　微微凉风吹拂孤灵昭额上细碎的头发。
　　她搅动银勺，冰酪乳慢慢融化，上面的巧果陷入乳酪中。舀一勺入口，酥脆的果子带着丝丝冰意滑过喉咙。
　　果然不愧是七夕美食。她接连又吃了好几口。
　　转眼，巧果冰酪乳已去一半。
　　同案的几对夫妇也正品着美食在谈笑。另外一张长案上，官家子弟正在论诗。主案上，几个年轻的官家女子正朝这边偷偷看容玺墨。
　　孤灵昭手中银勺突然顿住。
　　因为她余光瞥见，主案那边郦氏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同时，敏锐的侧脸感觉到孤娉婷的目光似乎也笑着落在自己脸上。
　　这两个头号坏人，会对自己报以亲切的笑容？
　　不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
　　她垂眸看了看手中冰盏，银勺锃着亮光，不像是有毒的样子？
　　也不行。
　　“给你！”
　　她干脆一把将冰盏塞到容玺墨手中。
　　“要是真有毒，那就先毒你！”
　　她说着，并刻意看了孤娉婷一眼。孤娉婷原本落在她手中的目光迅速收回，转脸看向另一侧一对夫妇，好似完全没有关注她的样子。
　　容玺墨看着手中递过来已经吃掉一半的冰盏，无奈地笑了笑，将自己面前的那一盏推到她面前，并好心提醒：“少吃点冷食。”
　　“要你管。”孤灵昭端过来继续吃。
　　这两人的对话全落在一旁孤娉婷的耳朵里，她心中一声冷哼，升起一股怒意。但，片刻后，她又想起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心中怒意瞬间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丝不易觉察的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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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应该听容玺墨一言，少吃冷食！
　　孤灵昭捂着肚子后悔不已。才一刻功夫，肚子就有了反应，额头冒汗，痛如刀绞。
　　“都是你！”出恭前，她不忘埋怨一句容玺墨。
　　容玺墨内心瀑布汗，谁让她竟然把他的一盏也整个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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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廨在栖鸟湖边，孤灵昭轻车熟路，捂着肚子飞快地奔去。
　　蹲在恭桶上“噗通”一气，孤灵昭方才缓过神来，感觉整个肚子舒畅了，人也舒爽许多。
　　大问题解决了，但很快，出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手纸放在门边木桶里，拿不够。
　　先前，她都是不慌不忙拿了手纸再蹲恭桶的，可这次，不是真的很急吗。
　　“小蝶。”她朝外面喊了声。
　　无人应。
　　“小蝶！”她提高声音。
　　仍然无人应。
　　“唉！”她扶了扶额，方才走得急，小蝶估计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要上茅厕吧。
　　“算了，自己解决。”
　　她咕哝一句，提了裙子，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
　　终于到达门口，她从木桶中掏出几张手纸，将大问题解决了。
　　正要提裤子。
　　“砰！”
　　门突然被猛力推开。
　　“小娼妇！奶奶等你好久了！”
　　来不及反应，孤灵昭嘴中一堵，被塞进一团破布，两眼一黑，脑袋被罩进一个布袋中，手脚被绑住。
　　紧接着，被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往外面拖。
　　什么情况？这要去哪？是被人绑架了吗？
　　感觉自己被扛在几人身上，先是穿过一段平地，然后身体倾斜，感觉是个下坡。
　　紧接着，听到一道铁门打开的声音，一股强大的冷气袭来。
　　如置冰中。
　　身体被重重地扔到地面上，地面冷得刺骨。
　　“唔——唔——！”她摇头大声呼喊，但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小姐，人带来了！”几个老婆子说着扣住她的手脚。
　　布袋被人揭开，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啪！”一记耳光扇来，她被打懵了。
　　等眼前的星星散掉，她才看清，眼前人竟然，不，果然是孤娉婷。而这里，是将军府的冰窖。
　　“唔——唔——！唔——！”
　　孤娉婷挂着得意的恶笑，抽走她嘴里的破布：“你喊啊，你使劲喊啊！这里不见天日，你试试谁能听得见”
　　她才不喊呢！
　　“把我的裤子先提起来！”她气道。
　　最多不就是一个死吗，没提裤子就死了，多难看！
　　“死到临头还想着提裤子？”孤娉婷一阵阴笑，脸凑过来，鲜红的长指甲轻轻划过她的脸，“孤灵昭啊孤灵昭，枉费你生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啊，把王爷迷得七荤八素的。啧啧啧，你说，你要是现在这么个死法，王爷以后会怎么看呢~恐怕王爷以后想起你，不是伤心，是搞笑吧~”
　　说罢，长笑两声，突然一记阴鸷的眼神，手一翻掐住她的脖子。
　　“你就撅着屁股死吧！”
　　感觉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眼前发黑，呼吸困难，整个身体在往深渊里坠，孤灵昭使出仅有的力气吃力道，
　　“我要是被你掐死，容玺墨肯定会查，你们脱不了干系。如果，如果我不小心到冰窖里纳凉，不小心被锁在里面，被冻死，岂不是，岂不是很完美的理由。”
　　眼前敌众我寡，只有拖延政策，先保住小命再说。
　　“小姐，跟她废什么话！”
　　“直接弄死！”
　　老婆子压着她的手脚，加重了力度。
　　孤娉婷加大手上力量，眼神愈发阴鸷：“死到临头还想耍什么花样！”
　　“容，容玺墨正在外面看着呢！”孤灵昭使出最大的力气吐词，“不信你看！”
　　“你！”
　　孤娉婷心一惊，瞬间收了手，转头一看，登时火更大：“你竟然敢耍我！”
　　“咳咳。”一口冷气猛然灌进孤灵昭肺腑，呛到喉咙。
　　孤娉婷正要再掐她的时候，孤灵昭赶紧抬手阻止：“你冷静一点！我在这冰窖中也活不过半个时辰！你把门关好！我跑不出去的！让我留一个完美的尸体！你脱得了干系！我也可以留给他一个好印象！”
　　“废话少说！”
　　“容玺墨要是真知道你杀了人，他会看不起你的！”
　　孤灵昭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她在赌，赌孤娉婷有多在意容玺墨。当然，她也知道，她真杀了自己，容玺墨也不见得会看不起她。
　　没想到，孤娉婷还真收了手。
　　“杀你，我嫌手脏！”她恶狠狠地抛下一句。
　　“姑娘放心，上月我们把钗儿关这里，不出半个时辰就冻死了。”一个老婆子道，“只要我们把这门一关，保证那边冰酪乳还没有吃完，这小娼妇就去阎王爷那报到了。”
　　“哼！那就让你再快活半个时辰！”
　　说罢，孤娉婷云袖一甩，转身往洞门走。几个老妈子放开孤灵昭，在她腿上踹了几脚，跟了上去。
　　门口，孤娉婷回过头来，阴鸷的眼神蓦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眉心若蹙的表情。
　　她掏出绢帕假意沾了沾脸颊上并不存在的眼泪。
　　“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纳凉也不要到冰窖里来啊，都怪妹妹没有跟着姐姐，才让姐姐走错了路。怎么姐姐这般命苦，恰好就有一块巨冰堵住了大门呢。唉，都怪姐姐没福。妹妹其实也不想当王妃的，谁让王妃死了呢，谁让王爷非要妹妹当王妃呢？”
　　“呸！”
　　孤灵昭一口唾沫星子啐去。
　　“砰！”地一声，门一关。唾沫星子沾到了冰冷的铁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