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方糖不放糖

52、第 52 章

　　大年三十一大早，方小武就被一连串微信提示音吵醒了。不是他的手机，是姜林的。
　　姜林不在，他伸手拿过手机，迷迷糊糊点开看了一眼，是叶萌。
　　“姜林哥哥，起床没？”
　　“大过年的不能睡懒觉哦。”
　　“你们年夜饭吃什么？”
　　“介不介意带我一个？”
　　“不回我就当你同意啦～”
　　看完这一串消息，方小武算是清醒了。他揉揉眼睛坐起来，冲客厅喊了声宝贝。
　　十秒钟后，姜林出现在了卧室。
　　“叶萌说年夜饭跟我们吃。”方小武指指他手机。
　　姜林沉吟了一下，有点纠结。
　　一方面他想和方小武单独吃年夜饭，一方面又觉得叶萌自己过年有点孤单。
　　想了几秒，点了点头。
　　他和方小武还有很多个年夜饭可以一起吃。
　　“那我回她了。”方小武说着拿起姜林手机，输入锁屏密码，在微信上给叶萌简单回了个“好”字。
　　从一大早开始，微信上就开始拜年，陆陆续续一直到晚上。
　　下午姜林回去看了下姥姥，章君没在，不知道是不是出去逛街了。
　　姥姥和姜瑶在包饺子。
　　姜瑶看见他回来，开心的不得了。
　　“哥！”姜瑶扎着一双沾满面粉的手，站起来冲他笑，“你回来啦！”
　　姜林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冲着坐在桌边擀面皮的老人叫了声“姥姥”。
　　“瘦了。”老人盯着他看了几眼，“高三学习很辛苦吧。”
　　“不辛苦，瘦了帅。”姜林笑着说。
　　“瞎说，白白胖胖的才好看。”老人瞪了他一眼，“是不是舍不得吃饭？钱还够吗？”
　　“够，真够，我有钱。”姜林拍拍自己的上衣口袋，好像里面藏着个大钱包似的。
　　“没钱就跟我说，姥姥有钱。”老人把擀好的面皮放在案板上，拿起小勺开始包。
　　韭菜肉馅的。
　　以前每年过年都会吃的。
　　姜瑶又坐回刚才的位子，也拿起面皮开始包。
　　“姥姥，我有个朋友，跟家里人吵架了，今晚我想……陪陪他。”姜林看着老人手里绿油油的馅，有些艰难地说。
　　姜百川不在，现在他又不在，本来应该是团圆饭的年夜饭，变得只剩下三个人。
　　老人包饺子的手轻轻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去吧，过年一个人怪孤单的，你陪陪他吧。是上次来的那孩子吗？”
　　“嗯。”姜林点点头。
　　知道他今晚不在家吃饭后，姜瑶本来挂在脸上的笑瞬间就收回去了。
　　“哥，我……”姜瑶张了张口，犹豫了几秒，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姜林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去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但是又不想扔下姥姥一个人，所以就没再说。
　　老人低头又包完一个饺子，指了指姜林，“来，坐下一起包。”
　　姜林去洗了把手，拿了张凳子坐到桌边，也开始包饺子。
　　包饺子是个繁琐的活儿，但是除夕的下午，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再加上外面时不时响起的几声鞭炮声，会让这项繁琐枯燥的工作带上乐趣。
　　五点多的时候，三人包完了100只饺子。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姥姥，那我走了，回去准备准备晚饭。”姜林站起来看了眼窗外，万家灯火开始亮起来。
　　“等着。”老人也跟着站起来，端着饺子去了厨房，“煮熟了带回去。”
　　于是姜林又继续坐了回去。
　　“哥。”姜瑶过来伸手挽住姜林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小声撒娇，“我好想和你一起吃年夜饭啊，怎么办？”
　　姜林刮了下她的鼻尖，“乖，你在家陪姥姥，明天晚上给你补回来。”
　　姜瑶鼓起嘴巴表示勉强同意。
　　煮饺子很快，姥姥剩了40个，煮了60个，把煮好的饺子放到两个饭盒里，放到客厅的桌子上。
　　“走，我和你一起去。”老人说。
　　“真的？”姜瑶猛地坐直身体，眼睛唰地一下亮了，“我们和哥一起去吃年夜饭吗？”
　　“对。”老人笑眯眯地点头。
　　姜林愣了，他没想到姥姥会跟他去。
　　半秒后他从沙发上弹起来，“真的吗？”
　　“真的真的。”老人接着笑眯眯点头。
　　“哥，太好了！”姜瑶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变得明朗起来。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剩下的饺子放进冰箱冷冻层里，就拎着饭盒出门了。
　　出去打车回他们住的地方。回之前姜林给方小武发了条微信。
　　“姥姥和瑶瑶也要来吃年夜饭。”
　　“卧槽，真的？我我我有点紧张，我对我的手艺没啥信心。”方小武发过来一串文字，姜林都能想象到他现在的表情。
　　接着又发过来一张照片，是已经摆好的半桌子菜。
　　切成片的酱肘子，长条盘子里摆成排的白灼大虾，大盆里五颜六色的大拌菜……
　　摆盘很精致，色泽看上去也不错。
　　“我男朋友真厉害，剩下的等我回去做吧。”姜林给方小武的照片回复，“叶萌到了吗？”
　　“没呢。说还有半小时。”
　　“我们也差不多。”
　　“等你～”
　　半小时后，姜林带着姥姥和姜瑶一起进了门，叶萌已经提前到了。
　　“姥姥，瑶瑶，我们又见面啦。”方小武看上去很开心，脸上的笑从他们进门后就没断过。
　　“小武哥！”姜瑶平时不太外露的情绪在除夕这天放开了不少，走过去抱了一下方小武，“我好想你。”
　　方小武笑呵呵地摸摸姜瑶的头，“哥也想你。”
　　说完又抬头看向老人，笑着又叫了声姥姥。
　　老人高兴地应了一声，随后把目光投向了客厅中间站在灯光下的叶萌。
　　“姥姥，这是叶萌，我……”姜林顿了顿，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介绍他们的关系。
　　“姥姥好，我是姜林的朋友。”叶萌走过去冲老人灿然一笑，“今天过来蹭饭。”
　　“小闺女长得真漂亮。”老人也冲她笑笑，“想吃什么，待会儿姥姥给你做。”
　　姜瑶站在一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姜林，转头又看看方小武，然后拉了拉方小武的袖子，小声问他，“这是我哥女朋友吗？”
　　方小武眼睛一瞪，“当然不是。”
　　“哦。我还以为我哥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呢。”姜瑶继续小声说。
　　你哥找了个漂亮的男朋友。
　　方小武在心里默默补充。
　　几个人互相介绍完，姜林就准备去厨房做剩下的几个菜，都是家常菜，但是更考验手艺。不过被姥姥拦住了。老人执意要给他们做年夜饭。
　　“做一年少一年了。”
　　姥姥这句话成功把姜林定在原地，他没再争。
　　眼泪有那么一瞬间要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不过最后没有流出来。
　　大过年的哭不吉利。
　　这是他小时候听姜禾说的。
　　过了两分钟，他跟着进了厨房。
　　“我来打下手，洗菜摘菜我来，切菜炒菜您来。”姜林说。
　　姥姥点了下头，靠在灶台边上笑呵呵地看姜林洗菜。
　　外面方小武打开电视当背景音，里面正在放春晚前的采访。
　　姜瑶指着桌子上的半桌子菜问：“小武哥，这些都是你做的？好厉害。”
　　方小武挠挠头，“咳，除了这个虾和大拌菜，其他都是半成品，加热就能吃……”
　　叶萌看了眼排成排的大虾，冲方小武竖了竖大拇指，“摆盘很有审美。”
　　“拴Q。”方小武回。
　　“哈哈哈哈。”姜瑶和叶萌一起笑了起来。
　　时间在外面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里划过去，剩下的菜在春晚倒计时最后一秒的时候被端上了桌。
　　“新年快乐！”
　　几个人围坐在桌边，举起手里的可乐碰了个杯。
　　有姥姥在场，姜林和方小武都没喝酒。
　　电视里热闹非凡，主持人穿着喜庆的衣服，脸上也喜气洋洋。
　　这一天，这个时刻，切断过去，只剩未来。
　　方小武夹起一块红烧鱼，放到嘴里一嚼，一股从未尝过的鲜香瞬间充斥在口腔里，他眼睛一亮，又夹了一块。
　　“姥姥，这个鱼太好吃了。”
　　“姥姥做的鱼最好吃。”姜瑶也夹了一块边嚼边说。
　　叶萌夹了鱼盘旁边的糖醋排骨尝了尝，“好吃，姥姥你做饭太好吃了。”
　　老人坐在椅子上眼神里带着慈爱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笑。
　　姜林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温情而又轻松的除夕夜了。
　　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只虾，第一口菜要吃自己男朋友做的。
　　虽然只是白水煮个虾。
　　但是对于刚开始的时候连米饭都不会蒸的方小武来说，能煮虾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方小武拿眼神看他，里面有一点紧张的情绪，外加三个字，怎么样？
　　姜林把虾头咬下来，虾皮剥掉，虾肉在蘸料里蘸了蘸，放进嘴里尝了尝。火候正好，虾肉很嫩，蘸料调的有点咸了，不过整体还不错。
　　他冲方小武比了个赞，又夹起一只虾仔细剥好，放进姥姥面前的盘子里，“姥姥 ，吃虾，小武煮的。”
　　“我也要。”姜瑶冲姜林撒娇，“哥帮我剥。”
　　姜林又剥了只虾放进姜瑶的盘子里。
　　然后把目光递向方小武，方小武赶紧摇头，“我不用！我自己剥！”
　　说完还悄悄看了姥姥一眼，发现老人目光放在电视里的春晚上，没有注意到他们，才松了口气。
　　姜林刚才是故意逗他，看到他这个反应，满意地笑了。接着又转头看向叶萌，“这虾不错，你尝尝。”
　　没有帮她剥皮，也没帮她夹进盘子里。
　　叶萌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几秒，伸出筷子也夹了只虾。
　　一顿饭几个人吃得都很尽兴，最后把带过来的饺子分了分吃了，吃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
　　“今天很开心，谢谢款待。”叶萌端起杯子冲大家举了举杯，“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几个人一起端起杯子把里面剩下的可乐喝光了。
　　等到送走了叶萌和姥姥他们，时间也差不多十点了。
　　方小武带着姜林出了门。
　　“走，我们去放烟花！”
　　废墟在大年夜里显得格外冷清，周围静悄悄的，零星有几盏灯光，和一街之隔的灯光和烟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方小武带着姜林从虎子家把预定的烟花搬上出租车，打车到了废墟。
　　两人站在空旷的废弃工厂前面的空地上，把烟花一字排开。
　　“在放之前，我有话想跟你说。”
　　方小武站在斑驳的铁门面前，迎着冰凉的夜风，眯了眯眼睛。
　　“不要煽情。”姜林很酷地说出四个字。
　　“哥从不煽情，都是真情实感。”方小武抬头看了眼墨色的天空，转身跟姜林面对面站着。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的能清楚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宝贝，谢谢你陪我过了一个完美的大年夜。说实话，在你没从姥姥那边回来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瞬间很慌。”方小武的手指无意识捏在一起，“我其实很怕孤独，但是还好，有你。”
　　说完他抬起头冲姜林笑了，“如果没有遇到你，那我今晚一定就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了。谢谢你遇到我，谢谢你陪着我。”
　　姜林也笑着看他，没忍住探过身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渴望一种唯一的，坚定的，长久的关系。我以为不会遇到，可是你给了我这种感觉，我很安心，所以，不用谢。”
　　相依为命，姜林一直喜欢这种感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能小时候的生活带给了他太多的不安全感，所以现在他格外喜欢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放小武摸摸他的头发，偏头亲了亲他的耳朵尖儿。
　　“开始放烟花吧！”
　　“好。”
　　烟花五个一组，两人拿着打火机先点了第一组。
　　是金色的大团花火，升到空中后才猝然炸开，绽放出一片耀眼的光。接着细碎的金光向四下散开，在落向地面前又悄然消失不见。
　　短暂而绚烂。
　　隔壁老奶奶推开门出来，站在门前抬头看天上的烟花，眼睛里光影闪烁，里面的情绪深沉的令姜林看不清。
　　“奶奶，新年快乐！”
　　姜林冲老人喊了一声。
　　老人转头看向他，脸上的皱纹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更深了，她冲姜林笑笑，又抬头看向天空。
　　第二组烟花燃尽的时候，老人似乎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冲姜林他们摆了摆手，就又拉开门回去了。
　　守在废墟边上的独居老人，不知道有怎样的故事。
　　姜林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的姥姥，他想，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让姥姥经历这样的生活。
　　“宝贝，我好幸福！”方小武把双手拢在嘴巴前面，冲着天空喊了一声。
　　姜林收回目光，看向方小武，眼神里的温柔他自己都没察觉。
　　最后一组点燃以后，方小武拿出了手机，调出自拍模式，在漫天绽放的烟火中，拉过姜林接了个吻。
　　相机忠实的记录下了这个吻。
　　“宝贝，我爱你！”
　　接吻完，方小武冷不丁冲着姜林大喊了一句。
　　姜林的眼睛猛然睁大。
　　在清亮而潮湿的声音里，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
　　由匀速逐渐变得疯狂。
　　撞着他的胸口。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长到仿佛他们已经过了一辈子。
　　“我爱你。”方小武又放轻声音说了一遍，似自言自语又似轻声呢喃。
　　嘭！
　　最后一盒烟花挣脱束缚飞上天空猝然炸开。
　　像姜林此时的心情，灿烂而热烈。
　　他不太善于直白的表达感情，大概和从小没有养成这样的习惯有关。也不习惯情感外露。
　　面对方小武突如其来的表白，他甚至除了睁大双眼，找不到其他的表达方式。
　　烟花燃尽了，空气里弥漫开熟悉的烟尘味儿。
　　周围骤然变得安静极了。
　　方小武凝视着他的脸，眼神静静的。
　　“我也爱你。”
　　半晌后，姜林轻声回应他，声音很轻，像是一声叹息。
　　方小武看着他笑了。
　　笑容干净纯粹，比刚才的烟花还要耀眼。
　　是他最喜欢的。
　　姜林跟着他一起笑起来，两人在静静的夜里相对而笑，好像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两人已经回了住处。
　　“新年快乐宝贝。”
　　方小武站在窗户前面看外面的天空，右手搂着姜林的肩膀。
　　“新年快乐。”姜林的目光也看向远处的天。
　　手机在沙发上响个不停，不用看就知道是各种拜年信息。
　　“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方小武问他。
　　姜林想了想，摇摇头，他从不在新年的时候许愿。
　　“我的愿望是和你去同一个城市上学。”方小武转头看他，“所以，新的一年，请多指教啊，男朋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