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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想流浪(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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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同是天涯流浪人
我乘着公交车来到了成都火车站,在车站的大厅里,人头蹿动,他们在这个地方都能找到自己要去的目的地,并朝着那里前进,只有我,一个人在偌大的迷宫里,找不到出口。
我在购票窗前犹豫了几次后,决定北上,朝我们的首都北京前进,“北国冰封”我想看雪。
在顺利拿到车票后,我来到候车大厅,等着发车。嘴里裹着阿尔卑斯的棒棒糖,这是我爱吃的糖,我每天都必须得吃,就象吸毒一样,不吃就会很“难受”,对,是难受,我一直相信甜的东西会唤醒快乐!
我左边坐了一女生,在东张西望的,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弄得我有些胡思乱想了,我开始斜着眼睛从上到下的瞥(我没有怎么怎么她,我可不是色狼,这只是男生看到美女的本能嘛,再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好象也查觉到了我在看她,也不时地瞟一下我,难道我刚一出门就来了艳福?当我还在心花怒放的时候,她突然开始对我笑,还把手朝我伸过来,我有些惊讶,不,更多的是惊喜,难道是转运了吗?我开始糊思乱想:要是我们真的爱上了,我又怎么养得起她呢。要是我告诉她我是个流浪的人她会怎样看我呢•••我承认我是个爱思考的人,说过分点就是有些爱幻想,好象这次又想到天边去了吧。呵呵,真是的。
她突然一下拉住我的手,深情地望着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爱人”我以为她会这么说。
爸爸•••
她,她叫我爸爸!我疑惑地看着她,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硬说我是她爸爸!我脑子里开始飞快地回忆,要是我真有这么大个女儿,那得追述到我两三岁干的事了,那时我好象是认识了个叫什么阿花阿草的女孩,但我没把她怎样呀?切,就算我把她怎样了,那也不该啊!
正当我窘迫难堪的时候,旁边突然蹿出一大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她说,乖乖你怎么跑这来了,把妈都急死了。
爸爸在这呢。她指着我说。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比我妈还老的老婆!
别乱说,爸爸在医院,我们去看爸爸。她又转过头对我说,小哥,对不起啊,我女儿有点病。
原来是一精神病患者,弄得我哭笑不得,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再看看我右手边坐的这位大爷,他正在忘我的挖着鼻屎,弄得我有些恶心,当他把手从鼻孔里拿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好大的一坨鼻屎,还黑乎乎的,他将那坨超级大鼻屎放在手里搓了下,然后以极其敏捷极其专业的姿势擦到了椅子的侧面,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立马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径直朝洗手间走去•••
我在马桶上坐着看了一个来钟头的书,待到发车时间快到了才从里面走出来,甭说,这里比外面还要干净些,毕竟是星级公厕,收了我两个现大洋啊!不在里面待够了,多不划算啊!
我随着人流来到站台上,看着面前一排排的铁轨,火车就是从它们身上压过去的,发出冰冷的惨叫声。如果我一不小心跌下去,不知道我会不会叫得那么惨。
心里还真有点复杂,有些迷惘,我将要被这些冷漠的铁盒子带到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一盏熟悉的路灯,没有一朵熟悉的云,而更多的是陌生的人,陌生的阳光扔在我这个陌生人的身上。到了那里,迎接我将的是什么,是残忍,还是怜悯•••
开往北京的火车就停在我面前,我深吸了口气,将这里的味道都锁进记忆的深处。有些人是靠眼睛所看见的东西来回忆,而我是靠气味来嗅回忆的。
我,背起行囊,不敢回头,颤抖着上了火车。
火车缓慢地开动起来,车窗外送别的人在挥手说再见,他们的身影后,眼泪在倒退。我不挥手,也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张望。我的心紧勒了一下,但并没有回过头去把她看清楚,我把视线硬生生地拉回车内,一点余光也没有留给车外的世界。我有些累了,摊在坐位上,像是一具被掏空的尸体,从这里将流向下一个生命的开始。
嘿,兄弟,上哪去啊!
我被一个声音惊了一下,扭过头去,看见一个男生正冲我笑。看他的样子,年龄应该同我差不多吧,但是身上穿的衣服却有点破旧。看起来很老实。可电视上经常演,在火车上和人搭话的骗子。他该不会是人贩子吧,这么小的人贩子,是他卖我呢,还是我卖他啊!WHO怕WHO。
我,我上北京。我说
就你一人?
他干吗问这个?是不是在试探我啊,如果我说我一个人的话,他该不会对我下手吧,还是别说一个人的好。
不,我爸上厕所去了。
哦,那你是去北京玩的吗?
不是,哦是,反正差不多。
我也是去北京的,我去投奔我舅的,我嫂说了,我舅在那里帮我能找到工作,可以挣到钱。
原来是打工的,看来是我多疑了。不过,我对他说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他说。
我叫和风。
我叫,于言歌。他把手伸到我面前。
看着他有些脏兮兮的手,我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把手拿出来,和他握了下就赶紧收了回去。
听说上北京,座火车要两天两夜,这么长的时间太难熬了。
恩。我应了声。表示我在听他说话。
等到了北京我一定要去挣大钱,挣他个几百万,把北京玩个够。
我心里想:到了北京还不知道是你玩北京还是北京玩你。他说话时像个幼稚的孩子在畅想太空一样,有些好笑。看来他是个对北京充满了幻想和期待的人。
你挣那么多钱只是为了把北京玩个够吗?
当然不是啦,我要在北京买个大房子,把我的叔叔婶婶,弟弟妹妹都接过来,给他们买好看的衣服,带他们天天下馆子,天天都有回锅肉吃。哦,对了,我还要盖个大点的猪圈,把小胖,黑妞一同接过来,还要给他们多找些猪伴。然后我还要讨个北京小妞做老婆,给我生一大堆小子。
我笑了起来,这不是轻蔑,不是嘲笑,是真诚的笑。我觉得这个男孩挺真的。比起那些和我成天打闹,暗处却你争我夺,出阴招的家伙好多了。
你有几个弟弟妹妹啊?他们都是亲生的吗?我问。
恩•••他眼中闪过了些悲伤的东西,然后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怎么说算是呢?
因为我妈在我四岁那年就死了。后来我爸找了另外一个女人回来,生了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我讨厌死那个女人了,她每天都要我干活,还打我,只给吃一顿饭,还是他们吃剩下的。
他妈的还是不是人啊!你难道没反抗吗?要是我的话,估计就得送他进火葬场!我愤愤地说:难道你爸不管吗?
呵,我爸。他的笑声中带着讽刺和无奈:他连自己都管不好,他每天都只知道打牌,输了钱回来就拿我出气,把我扔到猪圈里,同猪一起过夜,还不给我饭吃。
我真是同情这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我们都是命运的姘弃者。虽然过去的遭遇不同,可现在的处境大致是一样的。在我内心不经意间产生了共鸣,并为天底下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震撼!
不过呀,我的叔叔婶婶都对我很好的,我也很喜欢我的弟弟妹妹,他们很乖的,一点也不像那个女人!特别是小祥,他最听我的话了,有时我挨了打,被关到猪圈,他就偷偷地给我送饭,拿被子。
我开始觉得自己所遭受的苦痛在他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那你恨你爸吗?我说。
我爸?怎么说呢,有时恨有时不恨,当他不打我的时候就不恨,打我的时候就有点恨。说话时他一直带着憨厚的笑。
他的话让我突然感到自卑。
诶?怎么你爸去厕所那么久了还不回来?
我笑了笑,呵呵,不好意思我刚才是骗你的,我怕你是•••
哦,我知道了,你怕我是骗子,呵,没什么,这是正常的嘛。
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作为道歉,你就说说你吧!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比如你的家人,你的兄弟姐妹。
我?我有什么好值得说的呢,普通的再普通的人,却把一些不敢面对的事看作天大的事。那好吧,既然他给我说了心里话,我也把我的事作个简单的“汇报”吧。
我呢,有一个很好的妈妈,一个算是很好的爸爸,不过呢,他们离了婚。我还有一个很爱我的女朋友。我的生活都在围绕这三个人打转,他们使我感觉到累痛苦,迷惘也偶尔的欢乐。直至有一天我再也无法承受,所以•••除了这些,好象我的过去都没什么内容了。我摊开双手。
那你不是•••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是一个人出来“旅游”的,只是没有跟任何人说。(学名叫旅游,俗称:离家出走。鄙人称之为流浪。)
那你怎么会想到上北京呢?
我笑了笑,因为那里有雪。
就这么简单?你真是个怪人。可你上了北京你住哪啊?该不会是露宿街头吧。
我又不怕别人非礼我,露宿街头也没什么啦。就是新闻肯定会报道:一外表俊朗,气度不凡的青年,昨晚在某个街角,因为饥寒交迫而英年早逝,为表示我们衷心的哀悼以及对这个大好青年的悲惨遭遇的同情,我们决定厚葬此人,举国上下哀悼三天。如果是这样,那多不好意思啊,还要麻烦那么多人。
呵呵,有那么严重吗?
是啊,现在的社会,死一个市井小竹有什么好可怜的,中国十三亿人口死你我一两个的,说不定还有人拍手叫好,举国同庆,还大摆三天宴席呢。
不如这样吧,你同我一起,我舅那儿应该还有住的地方,他心可好了,很好客的,肯定会欢迎你。
这样好吗?我们都还刚认识不久。
难道你还怕我是人贩子,我们也算是老乡嘛,该互相照顾的。
你要是人贩子那倒好了,每天都不愁吃穿了。好吧,我就跟你一起了。那在下先谢过了。
我们就这样成为了朋友。因为同病相连。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啊?是吉他吗?他指着我的包说。
我点了下头。
能让我看下吗?他好象有点兴奋。
我将吉他递给他。他仔细地端详着吉他,来回抚摩,口水都滴在了吉他上。他该不会想吃掉我的宝贝吧。我悄悄地把手拿过去想拿回吉他。可言歌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我在拽我的吉他也没感觉。
他擦了下嘴巴,用一种极其有爆发力的男高音说:我最佩服会弹吉他的人了。说话时他的两个眼睛还在闪光。
你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我可不是Gay。
你说什么“给”啊?我不要你给我吉他,我只是佩服你,特佩服。
看来言歌对我的景仰之情已如黄河泛滥,滔滔不绝,估计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下就提高了很多,应该比他爸还要高,说不定还超过了他家的那几头猪。(最近的猪肉还是挺贵的!)
从小我就梦想着自己能有一把吉他。可我家里没钱,就算有钱也没人会让我买这个的。但是我又特喜欢音乐,所以我就弄来了这玩意儿。他从包了掏出一个有些破旧的小号。看吧,这小号是我在小学的时候从学校里偷出来的,后来还被发现了呢,可是我的老师对我特好。他帮我向学校说情,不但我没受到处罚,还送给我一本练习小号的书。(这是什么学校啊,该不会是专业培训鸡鸣狗盗之士的吧!)我自从那天开始就拼命地练习。后来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我就吹得很好了,还在儿童节的时候当着全校的面表演过呢!他很得意地看着我,可一下子又很惆怅地低下头说:但没过多久,就因为家里穷,没上学了,可我仍旧坚持练习,一直都没间断过,不信我给你吹吹。说完,他就摆开架势,吹了起来。
他的确吹得并不是很好,每个小节上好象都有点差错,但却很奇怪,其中充满了快乐的节奏。突然我的心里好象有一股压抑了很久的东西要爆发了,就像火山一样,喷穴而出。我也拿起吉他跟着他的拍子弹起来。言歌在的车厢过道上一蹦一跳的,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全消了,周围的人也跟着打起拍子。一个乡下的孩子,也可以说是一个纯洁的孩子。让这些整日被生活所逼迫的人们有了一刻安宁。让我们都暂时忘记了烦恼。
言歌的表情使我在外面的世界头一次感觉到了快乐的存在,开朗的重要。我笑了,爽朗,坦白。
火车上的时间真的很难打发,旁边的人都是东倒西歪的,言歌也枕着行李睡着了。我望着窗外飞走的绿树,风拈下一片片单薄的叶子,让灰尘把它们埋葬,就像是我的过去,也该随着叶子埋起来,不再被掘起。走过这段路,从今天开始,我要从新活过来!
车上实在太闷,轰鸣声让人昏昏欲睡,就在这时,身后有人拍了下我,我转过头去,是一中年妇女。
小哥。她一边说一边扭过头去看后面,你摸摸你的包。
我一下意识到有情况发生,急忙把手放进口袋,发现钱包丢了,我嗖地站起来,热,这倒霉事怎么种往我头上砸。我问那妇女是谁拿了我的包。她朝后边使了个眼色。这时言歌也醒了,他揉了揉眼睛问我:出什么事了吗?
我的钱包被人偷了!车上有的人醒了,但又立刻把眼睛闭上。
言歌也撑了起来,样子比我还着急。
好象是朝那儿去了。那妇女小声地说。
我同言歌飞快地朝后面的车厢跑去。
我们在人群中寻找着某个不知是什么模样的小偷。一排排地走过,怎么这时看到的每个人都像是贼,都想抓起来问一问。我在心里暗道:要是找着那个小偷我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可又一想,要是个大个怎么办,我不得成八块了。
言歌拉了一下我,把脸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是不是那个。他指着前面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我盯着那孩子。
那我上去问问。言歌慢慢朝那孩子靠近,我跟在后面。
那个男孩可能也有所察觉,他转过头看了眼我们,撒腿就跑。
站住。言歌大喊一声,快速地朝他跑去。
那孩子跑得还挺快,言歌紧跟在他后面,车厢受惊的人们都呆坐着看我们三人的表演。
我们在车厢中奔跑着,我望着前面那个小偷,他还是一个孩子。对,是个孩子,我脑中霎时涌出无数个天真的笑脸。我曾经不也是个小孩吗,一样会犯错的小孩。想到这,我突然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前面。他会不会也是一个被家庭抛弃的孩子?因为生活的贫困,才会做出这种事。我似乎看见了我的影子,我流浪的结果,是否也会是这样——我看见我蹲在一个黑暗污糟的角落,大口地啃着从杂货店里偷出来的饼干或是馒头,一脸的泥,混杂着干涸的眼泪•••
言歌还在追那孩子,眼看就要追上了,我对他大声地说:言歌,别追了!
言歌不情愿地停下来,不解地看着我问:为什么,马上就要追着了。
算了吧,那包里也没什么,况且他又是个小孩,一个•••后面的话我咽了下去。
既然你都说算了,那就算了吧。他又回头望了望跑远的小孩。
这时,那个小孩回过头来看我们。我看见了一张稚气的脸和一个惊恐的表情,似乎也吓得流出眼泪了。他看见我们没有追他了,也才放慢脚步,渐渐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
我们回到原来的位置,言歌看了看我,好象明白了我所想的。
其实,钱包里只有一些零钱,只是,还有一张我们家唯一的全家福照片,不过现在的我,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呢?我既然决定离开,决定流浪,而流浪人的过去是都应该锁在回忆的禁区里。所以丢了也罢。
已去兮,祸兮,福兮?
我知道,那些曾经的存在,珍藏,也包括我,将随着火车的远离,而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