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佛》伊凡sun

16、我想流浪(十三)

　　第十三章：死而后已
　　正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右边的树林里有动静。我坐起身来，朝树林里望去 ，而这时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树林里什么也看不见，我观察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异样，可就在我刚要躺下的时候，又从树林里传来另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有的同学已经被这恐怖的叫声吓醒了，有的开始发抖，有的则大叫：是熊，是熊的叫声！顿时，空气骤然凝结，大家退到一起，善柔也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膊，我拣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注视着树林里的动静。这时的我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树林里一摇一摆地窜了出来。真的是一头黑熊！一头巨大的黑熊！我只在电视上见过，没想到真实的比电视上的大得多。我腿一下软了。
　　它盯着我们，露出尖锐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突然抬起前掌，仰面朝天，发出更加恐怖的叫声，就象是大战前鼓舞士气一般。
　　这下死定了，我连迈开步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有人哭了出来，而善柔也在涩涩地发抖。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在熊掌下的。我看了看周围，正巧河对岸的山坡上有间屋子，也许可以避一避。
　　快往河对岸跑。我大声叫起来，然后推着大家转身狂奔。而这时那只黑熊也象发了疯似的猛追过来。我回过头将手中的石头扔向它，可惜没打着。
　　我们快过河了，黑熊也离我们越来越近，距我大概只有五六米了，而我们到那个房子还有一段距离，它早晚会追上我们的，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我发现善柔越跑越慢，手捂着胸口，好象呼吸困难。
　　你怎么了。我一边扶着善柔一边往后看。
　　我，我不行了，别管我了，你自己跑吧。
　　不行，我不会丢下你的！我紧紧拉着她的手。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爱我的人，不能再失去了。
　　她看着我，而我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眼泪，她的眼神就象是在与我告别。
　　突然她倒了下去。我急忙去拉她，而这时我的余光也扫到了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黑熊转眼已经到我们身前了！它双腿站立，挥舞着前爪朝善柔打去。
　　我本能地用手去挡，就感觉手一阵麻，而后就是剧烈的疼痛，我一声惨叫。
　　我用手捂住伤口，血不停地往外涌。善柔还倒在地上，而黑熊再次向她扑去，我立刻滚到善柔身边，用手脚同时撑住黑熊的身体，不让它扑下拉，它就在与我不到二十工分的距离狂吼着，口水也滴到了我脸上，它身上发出来的恶臭几乎使我窒息了！
　　难道我就这样葬身于此吗，死在一个畜生的手上，我才刚刚安定在这个世外桃源，我才刚刚有自己的生活，我还没有对这里的人说声谢谢，我怎么能死呢？我看着倒在旁边的善柔，她正看着我，她眼中的悲伤，无助，恐惧，突然使我的心就象火山爆发了一般，全身翻涌着一股莫名的力量。
　　我不能放弃！我还不能死！如果我放弃了我们就都完了！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抓着黑熊的身子，然后我发狂般地叫了一声，竟然将黑熊弄倒在地！
　　可它在地上翻了一下又站了起来，愤怒地看着我，两只眼睛就像冒出了火光一般。
　　我也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它再次地攻击。我要用尽我所有力气来保护我身边的这个女孩，我不能让她受伤害！
　　那只黑熊大吼了一声，又蹬地冲过来，我握紧拳头，在它扑向我的同时，我也一拳朝它的头部打过去！
　　我被重重的扑倒在地，胸口被撞得就象碎了一样。而它却丝毫不受我那拳的影响。我顿时感到人类的渺小，生命的脆弱。
　　它压在我身上，高高地举起右爪。这回我是真的完了，我连提起手的力气都没了。还从没如此地绝望过，以前以为在爸妈离婚的时候就是人生最悲惨的时候，而现在，比起生命的消逝，那简直太微小了！我把眼睛闭了起来，就象一个在等待行刑的死囚。我快要死了，可我还觉得好象有很多的事都没干。只有等下辈子了吧。
　　就在我等待死亡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然后有液体滴到了我脸上，那熊也发出一声惨叫，我睁开眼，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正好打到它的眼睛，迸出的血溅了我一脸！
　　黑熊嗷嗷地叫着，然后转头朝林子跑去。
　　我躺在地上，松了口气。
　　你怎么样了？一个老头提着枪跑我面前。
　　我这时才想起还倒在地上的善柔，急忙将善柔抱在怀里，使劲地喊她，摇她，可她还是紧闭着双眼。
　　这时候同学们也都跑了过来，他们都没事。
　　先把她抱到我屋里再说。那老头说。
　　我刚想抱起她，可被熊抓伤的右手却完全没了力气。
　　我来吧，那老头抱起善柔往屋里走。
　　我捂着受伤的手，试着握了握拳头，可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同学们掺着我走进屋子。
　　这间屋子里挂满了动物的皮毛，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看来他是个猎人。
　　他将善柔放到床上，然后坐在她身边，帮她把脉。
　　过了一会儿，他又走过来，看我受伤的手。
　　大叔，她怎么了？怎么这么久还醒，她是不是受惊过度才这样的？
　　不只那么简单，她是心脏病犯了，不过现在没什么了，她休息下就会醒的。
　　什么！心脏病！
　　是呀，善柔姐打小就有心脏病。旁边的一女同学说。
　　可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要是知道的话，我是不会让她一起来的。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他扯下我的袖子。
　　我的这只手已经是血肉模糊了，连骨头都能依稀看见！除了疼，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递给我一根木棍，说：咬住！然后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扑”地喷到我的伤口上。立即一阵钻心的疼，我使劲地咬住木棍，感到头昏脑胀，要不是有人扶着，恐怕我早就倒下去了。
　　他将我的伤口清洗干净后，拿出一根针来，他说要缝上我的伤口！我差点就晕了过去！我把脸侧向一边，不敢去看。在他缝针的过程中，我知道我流下了眼泪，不是因为难过，而是疼！我也知道我的牙渗出了血，因为我尝到了血腥味。
　　之后他将我的手包好说：你的手算是保住了，可以后不仅干不了重活，恐怕连拿筷子都有困难。基本上算是废了 。他说话很镇定，象一个久经沙场的人。
　　还好，没死。我笑了笑说。要是以前的我，听到这个消息可能早就呼天抢地了。
　　小子，你挺勇敢的，敢同那黑熊干！
　　没办法，不同它拼命就只有死！
　　有骨气！你们是善家人吧？
　　恩，我们都是从善若村出来玩的，可没想到会碰到熊。
　　我以前也遇到过熊，是被善家人救的。他露出后背一条长长的疤。
　　要不是善家人，可能我今天也救不到你们。你也算幸运的，我很少在家，偏偏今天在，算是我同善家人有缘吧。
　　老伯，你一人住这里吗？你的家人呢？
　　呵，我老伴去世了，我有个儿子在城里。
　　那你为什么不到城里去呢？
　　我一个人习惯了，打猎才是我要做的，到了城里，浑身不自在。看来是个固执的老头。
　　没过多久，善柔醒了，她听说我的手废了后，伤心得要命。我安慰她说：我只要看见你没事就行了。你有心脏病，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怕？
　　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你嫌弃•••我。善情，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呢？你又没做错什么。
　　因为•••因为我想嫁给你•••
　　看着憔悴的善柔，我真的心动了，我不愿她悲伤，不愿她再受到伤害。
　　在被熊袭击的时候，是善柔给了我力量，而在我以为要死的时候我心里所牵挂的也是善柔。
　　刘涵，你能原谅我吗？
　　我把善柔紧紧地搂入怀里，我说：我取你，我取你，一回去我们就成亲好吗？
　　善柔不住地在我怀里点头。他的热累也浸湿了我的胸口。

　　第二天一早，我们与老伯道谢后就直接回村子了，我让善乐先跑回去，告诉村里的人出来接孩子回去。
　　善柔扶着我，慢慢地朝村子走去，不知道我们会不会一直走到最后。
　　刚到村口，就看见村里的人都在那里等着了，连善柔的爸爸也被掺着站在人群中，当他们看见我们的时候就迎了上来，各自问候着自己的儿女。
　　善柔扶着我也来到她爸的面前。
　　她爸突然举起那支颤抖的手，朝我的脸上打了过来。
　　这巴掌并不重，我不感觉疼，只是心里很难过。
　　她爸眼里含着泪水说：你，你是怎么保护我女儿的。他指着我的脸，我不敢看他。也许是我不敢面对善柔。
　　爸。善柔哭着拉住她爸。
　　你不是说不会出事的吗？你不是说你可以保护她吗？她爸的身子很虚弱，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我说老许，你就别再责怪善情了，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女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勤大伯说：善情，你也受伤了，快回去休息吧。
　　善柔正要带着她爸离开，我一下跪到地上。我看了看善柔，说：叔，我知道没有保护好善柔，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可我还是要说。我深吸了一口气：请你把善柔嫁给我好吗！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善柔她爸也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说：你拿什么来保护我女儿？
　　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她！我从没有如此坚定过。
　　善柔也跪到我身边来，哀求道：爸爸，请你同意我们吧。
　　我与善柔相互望着，我现在能清楚地知道，我爱这个女孩！我将她的手拉起，我们一齐等待她爸的回答。
　　老许，我也是看着善柔长大的，自从她妈去世后，我就从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你就成全他们，随他们去吧。勤大伯说。
　　善柔她爸，慢慢地蹲下身子，用那双长满茧的手摸着我们的脸，然后点了点头。我们三人抱在一起。
　　我有家人了，我有家人了。我真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全世界！

　　之后勤大伯我送回寺里。在路上，他说：善情，你知道善柔有心脏病吗？
　　我知道。
　　勤大伯叹了口气说：她活不了几年了，今天之所以你许大叔这么生气，就是因为善柔的病。本来医生就说了，善柔活不了几年了，而这样一闹，恐怕•••你自己得想清楚。
　　勤大伯，我想得很清楚，哪怕善柔只能活一年，一个月，一天也好，我都要取她，我爱她。
　　我没有看错你，回到寺里就好好养伤，你们的婚事就由我来操办。等你伤好些了就给你们成亲！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

　　回到寺里后，有人给我送来了药。
　　我坐在角落，把头埋进双腿之间。我落下的眼泪，滴在了泥土地里，它用什么样的速度下坠，在落地的前一刻又是怎样的视死如归。我哭了，因为难过，更因为高兴。
　　当你面对死亡的时候，你心里是怎样的呢？大师走了进来，站到我面前。
　　当我面对死亡的时候？我想到了善柔，还有•••还有我的爸爸妈妈对着我笑，伸手来拉我的样子。我好象悟到了什么，这是否意味着我开始回忆，开始想念了•••
　　人，最惧怕的就是死亡，凡能超脱生死之人，必可超脱俗世，归于极乐，一切所谓凡事尘埃，皆可随缘而去。你在开始的地方还有没做完的事，也是你还没解开的结。说完大师就走了出去。
　　是这样吗？我坐到大殿前，盘腿坐下，我拿起佛珠，冥思入定。
　　我已经在外面漂泊几年了，经历了很多东西，使我快乐的，使我难过的，我有过希望，也绝望过，可无论是什么，都让我成长起来了，最悲惨的事最有可能造就出卓越，当年不谙世事的孩子，也已长成懂得思考的大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心中充满的不再是仇恨，埋怨，哀伤，而是感谢，感谢困难，挫折，更感谢那些让我坚强起来的人和事！
　　我想，我明白了。

　　我同善柔的婚事明天就要举行了，我让勤大伯从简就行。我也向大师辞了行，因为我决定在与善柔成亲后回家乡去看一看，让他们知道我平安，生活得很好，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大师知道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还送了我一本空白的经书。
　　今晚我一个人来到后山，站住那棵亲手种的桃树下。月光轻轻地洒在它身上，微风掠过耳边，片片花瓣游散在空中，飘飘荡荡，就象我一样，漂泊流浪。在空中看这个世界虽然什么都能看见，可当风停的时候，又会回到土里去。风，马上就要停了•••
　　桃花已几近完结，而这棵生长在异乡的桃树能结出果实吗？

　　欢乐的鞭炮声敲破了这个村子安静的晨晓，我牵着善柔的手从她家一直走到寺里，大师为我们主持了婚礼，还送给了我们美丽的祝福，我与善柔终于拜堂成亲了。
　　我在桃树下掀开了她的盖头。真美啊，微红的桃花映着善柔粉红的脸蛋，这是我所见过最美的画面了，一生都不能忘记。
　　善情你真的要走吗？善柔在我的怀里，轻轻地说。
　　我不得不回去一趟，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善柔摇了摇头，说：这里是我的家，我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不过，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我紧紧搂住善柔：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你要等着我。桃花再开的时候我就回来。我取下颈上的项链，带在善柔的脖子上。
　　在柔美的夕阳下，我吻住了她柔软的双唇，她的眼泪和我的眼泪混在了一起，滴到土里，开出一朵美丽娇艳的花•••

　　在与善柔成亲的第二天我就背着行囊，跟着勤大伯走出了这里，善柔说要来送我，被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再有离别的泪，浸湿这片纯洁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