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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战后诸事 ...

  •   战后第五天,内齐派人来通知大历:西原行军已越过千皑山山脊,再无回头的可能,可以放心撤兵。由此,黄冲留下一千多人继续看守,以备后患,应对突发状况,其他人便全部撤回城内而去。
      裴乂等人亦跟随大部队一起回城,回到青城城内,远远的有人在等着他们,那人是怡耒以及其他将士。开战之时怡耒便被留在后方,攻破城门赶走西原联军后,他才随后备部队回到青城城内安札下来。今日他听闻二哥和其他人要凯旋回城,他便早早出去迎接。
      怡耒见到了许久没见的裴乂,之前对她的有意疏远瞬间转化成愧疚之情,看着她消瘦脆弱却依旧鲜活的脸孔,过往的一切都已不重要。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怡耒一把将裴乂抱住,紧紧地抱住。
      “轻,轻,轻点。”裴乂喘着气道。
      众人看着有的诧异不解,有的露出八卦的神色。而怡阳则小声提醒道,“行了行了,大庭广众之下,收敛一点。”
      怡耒只得不情不愿地放开裴乂。
      怡阳又道,“她如今是军师,你多少放尊重点。”
      裴乂给怡耒行了个礼,道:“见过明王殿下。”
      这是裴乂第一次给他行礼,从前他还没封王的时候,裴乂只当他是个好玩的弟弟,他封王之后,裴乂不在京城,等她回到京城,再与他见面之时,便开始了那漫长的被囚禁的一路,如今想起来这一切竟像是大半辈子之前的事情了,然而再细想,却一年都还没到。
      裴乂心里清楚,当初不拿自己去换回怡耒的这个决定是对的,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黎明百姓,她早非一人,而是军中的军师,救谁不救谁,不能全凭个人心意。她同样知道,这世间男子,多杀伐果断,为谋大事不屈小节,她同样的不该给自己加负这么多的道德枷锁,何不学学那男子的行事作风?然而,她终究是个女子,她亦不屑学那男子的行事作风,所以她的并不能十分坦然地面对自己当初不救怡耒的决定,因为她清楚当初不救怡耒,不是因为她足够理智清醒,而是因为她心里始终充满着愤懑,当然这份愤懑不是针对怡耒个人的,而是针对天下所有像他那样的地位那样的身份的人的。或许这便是仇权吧,仇恨那些生来便有豁免权的人群,他们不需要做出什么贡献,也不需要拥有什么才能,这个世界便要为他们而让道。裴乂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她有自己的私心,她无法假装自己的愤怒不存在,而她也因为这样的私心而放任自己不去救回怡耒。她想,怡耒待她如朋友而绝非下人,如果她和怡耒的位置互换,怡耒必定会为了救她而奋不顾身,可是她却不能用同样的真心去回馈于他,所以她又岂能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呢?
      战争的阴霾散去,城里没走的百姓此时都出来游街畅玩,迎接新生。商户们则纷纷在店门前烧艾驱邪,补过端午,而百姓们见到军队从城郊撤回,皆齐声欢呼,一路高喊“神威”,以示欢迎。
      又过了几日,鹿鸣要回京复命,裴乂想让他顺便护送怡耒回去,便去与他商议道:“鹿鸣,你这次回去,顺便将明王护送回京吧。”
      “好。”鹿鸣爽快地答应。
      “谢谢你。”裴乂的这句道谢并非仅仅只是因为刚刚的请求,更是出于之前战时鹿鸣的辅助。
      “不必客气。”鹿鸣回道。
      “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我却没什么可报答你的。你以后若有难处,大可以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你。”裴乂又道。
      鹿鸣想了一下只回道:“好。”
      “好,好......”裴乂尴尬地笑了笑。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鹿鸣问。
      “宓宓她?”裴乂其实一早就想问他京城如今的情况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殿下接她进宫了,放心吧。”鹿鸣不知宓宓怀孕之事该不该说,所以当下便没有坦白地告知她。
      “好,你帮我谢谢太子殿下。”裴乂听到宓宓被接进宫里去住了,倒是吃了一惊,以她对宓宓的了解,她应该不会愿意进宫去的。
      鹿鸣点了点头。
      正好此时怡阳出现,鹿鸣便先退下去了。
      怡阳看到鹿鸣,便对裴乂开玩笑道:“没想到我大哥对你如此情深意重,还将自己的贴身护卫派来保卫你。”
      裴乂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便只假意笑笑而不应声。
      怡阳又道:“你,不想跟他回京吗?”
      裴乂也开玩笑地回道:“怎么?殿下这是念完斋不要和尚了吗?”
      “那自然不是,本帅巴不得林军师留下呢。”
      “恐怕殿下也很快要回京述职了吧?”裴乂问道。
      “非也,只怕我这主帅还得在这里多当几年,有些人可不希望本帅这个时候回去。”怡阳坦言道。
      不需怡阳明说,裴乂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
      “谢谢你。”裴乂道。
      “怎么突然之间谢我?”
      “主帅明知道我是太子府上的孺人,却仍然不怀疑我,托重任与我,还封我为军师,让全军上下听从我的调遣,这样的信任,难道不值得我感谢吗?”裴乂看着他真诚而道。
      “哈哈哈,在此之前虽然我们只有朝堂上那一面之缘,可是关于你的故事本帅却没少听,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自然知道该不该信任你。事实证明,本帅慧眼识珠。”怡阳看似夸自己,其实话里都是对裴乂的认可。
      “知人善用,用人不疑,宁王殿下倒是颇有刘高祖的雄风。”裴乂同样回敬他以高度的赞誉。
      “军师谬赞,方才听见军师让鹿鸣护送怡耒回京?”
      “是啊,西北不是平静之地,他在这里太过危险,让鹿鸣护送他回去倒是刚好。”裴乂回道。
      “你与本帅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可怡耒他不愿意。”怡阳又道。
      “什么意思?”
      “刚才本帅去找过他了,让他回京城去,他却非说要留下来与我们一起。”
      听罢,裴乂想了想,才又回道:“这,只怕他是还放不下郡主吧。”
      怡阳也是一脸的担忧,回道:“就是怕他越在这里呆下去,就越是放不下了。”
      “那也是人之常情,若是这么轻易就放下了,倒是冷漠至极。他既不愿意走,那便让他留下吧,反正短时间内,西原估计不会再来犯的了。或许时间久了,他也就丢下了。”裴乂回道。
      怡阳笑回:“罢了,他想留下就留下吧。”
      这大漠的夏天,热辣辣的,连风都是烫人的,若不是心里存志向,谁想留守此地?只是这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明王殿下,又是为哪般志向而不舍离开呢?只要他自己知道罢了。

      回到京城,这历帝接到西北的捷报,一开心一激动便在庆功宴上喝多了几杯,怎料就此病倒了。他这一病,朝中之事便只能交给太子代理。原来历帝在刚刚拿到捷报之时随口提到要召怡阳、裴乂以及一众将领回京封赏,可是他这一病,事情交到怡风的手上时,却发生了转变。
      此时的东宫,几位访客正在和太子殿下议事。
      门下侍中李竹钦道的是:“殿下,此刻万不能让宁王回京。”
      “如今他连连大捷,风头正盛,此刻回京,只怕他不肯再回西北去,他若留在京城,对我们可百害而无一利。”兵部尚书谭无极亦道。
      “可这是陛下昏迷前吩咐的,若是不遵从,只怕陛下醒了以后会......”怡风一脸愁容,显然是有所顾虑。
      “不妨,陛下若问起,便说担心西北有变,所以不敢召回,但是该给的封赏已经一应送到,陛下即便不悦,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京城闲客陆雪满道,他是怡风的新的入幕之宾。陆家原是书宦世家,他的父亲陆鼎峰晚年厌倦官场的蝇营狗苟和尔虞我诈,拒绝再次出仕只想逍遥江湖,因此惹怒了历帝而被贬为庶民,所以这陆雪满作为陆鼎峰的儿子即便有一身的才学,也不能科举不能走仕途之路,如今只能寄人篱下,当一个幕僚而已。
      “可是这要是传了出去,本宫便是擅改谕旨......”
      “陛下说要召宁王等人回京之时,旁侧只有殿下和寇总管,你们不说,谁知道?”谭无极又道。
      “可是......”
      “寇总管他自是懂这里面的关系,我们都不必与他商谈,他必不会多言。”李竹钦也道。
      “不知殿下还有何虑?”众人问。
      其实怡风并非不清楚此时为何不能让怡阳回京,他亦不是怕违抗君父口谕,而实情是他想见裴乂,若是此次她能随怡阳一同回京受赏,他们便能见上一面,或许还能让她留下,而不是再回去那刀剑无眼的沙场去。当然,他也知道这机会渺茫,只不过是他心存幻想,自欺欺人罢了。
      “没有了,就照众卿所说的办吧。”最后怡风只能无奈而道。
      都道天下最是可怜有情人,更可怜的是怡风这种爱而不得,思念成疾的人。只是,这情一字便真的那样美丽动人,让人沉沦不能自拔吗?也未必吧!
      “只是,陛下要犒劳西北军,可这两年来,又是洪灾、又是瘟疫,北境又不太平,这西北打了这么久的战,都不知填补了多少军费进去,如今又要重赏,哪里来的钱?”户部尚书徐上台此时才无奈而道。徐上台,字之南,年已四十三。
      “徐尚书没钱,那这天底下谁还有钱呢”谭无极不合时宜地调侃了一句道。
      那徐之南一听他这站着说话不腰疼之言语,便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回骂了一句道:“你们这些武夫,只会打打杀杀,哪知这钱财难聚却易散呢?”
      “哼,这花的是国库的钱,又不是你徐之南的钱。”谭无极又道。
      “这国库的钱不是钱?若不是我持筹握算、克勤克俭,早就坐吃山空了。”徐之南愤怒地驳斥道。
      “二位尚书大人,我们都是来为殿下为陛下分忧的,怎么还吵起来了呢?”陆雪满劝道。
      “不让宁王回京已是冒险,若是这封赏还克克扣扣,那倒显得是本宫故意而为之似的,这钱再想想办法吧,该给的一点都不能少。”
      都说做了皇亲国戚便有享之不完的荣华富贵,可是这涧南秦家自从做了皇帝老儿的亲家之后,却是入不敷出,囊中越来越是羞涩。这不,去年给儿子花二十万两捐了个同知,如今在南越那边当差,可这秦世祖是个没笼头的马,别说回本了,这屁股还没坐热呢,便闯下了祸端——寻乐的时候,与人争执,失手打死了一个官册上的乐妓。那秦员外为了保自己的儿子,先拿了五万两银子去南越赎人,谁知这人没救出来,银子也没了。打死官妓可大可小,人家见你是那富商之子,岂能轻易放过?没办法,这秦员外又只能上京去托太子殿下帮忙。
      秦员外到了京城,先找人去通知秦凤枝,这秦凤枝一听,便立即就去找怡风商议道:“殿下,妾的弟弟烂泥扶不上墙,死不足惜,只是妾的父亲母亲年事已高,若弟弟有事,只怕秦家没矣。您若能救,便救一下他。”
      怡风对此事早就了然于胸,回她道:“你这弟弟,本宫早就知道他会惹出祸端来,只是没想到,竟这么的快。”
      “对不起。”秦凤枝惭愧而道。
      “当初本宫就不赞同他去做什么官,只是你那父亲并不曾听我的劝。眼下,他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凤枝心已凉了一截,只道:“我们秦家就是没有这为官作宰的命,如今也算是自讨苦吃了。殿下,对不起,是我们连累您了。”
      怡风看了看凤枝,见她眼睛红肿,妆也花了,显然是哭过了来的,只是哭有什么用呢?他虽没有泛起什么恻隐之心,却也没有把事情说死了去,只道:“这可是一条人命,不是本宫想救就能救的,你让你父亲做好心理准备。”
      “是,谢谢殿下。”凤枝听见他既没有直接拒绝相助,便还有一丝机会。
      “只是,这银子......”
      “妾懂的。”秦凤枝知道这要救人银子肯定是少花不得的,也就不敢置喙,说毕她也就退下了。
      “太子妃殿下。”出到门外,凤枝突然听到有人叫她,抬头,原是宓宓。
      “你怎么来了?”凤枝问道。
      “我听见宵宵说您哭着去找殿下来了,不放心,便来看看。”
      凤枝把眼泪擦干了,然后回道:“放心吧,没事。是我家里的事情罢了。”
      “既是太子妃殿下家里的事,那太子殿下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您也莫要伤心。”宓宓劝道。
      “哈哈,他不会坐视不管?”凤枝看着宓宓,一种宿命之感萦上心头,原来裴乂曾经的命运,便是如今她自己的命运。何曾相似的情景啊,不是吗?她也终于明白裴乂所说的,他们原就是一样的人,“千红一哭,万艳同悲”,这天下女子的命运本就是一样的。凤枝又看看宓宓,反问她道:“你主子家里出事的时候,他管了吗?”
      “这不一样,那个时候小姐还没有过门。”宓宓天真地回道。
      “真是个傻丫头,这里面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让凤枝没想到的是裴乂居然没有对宓宓说过裴家遭祸的真相。也是,若是说过,眼前这个天真的女孩又怎么还会安心地留在宫中呢?
      不过,凤枝在某种程度上到底还是比裴乂的命好,秦员外散尽半副身家,终于救得儿子出狱。那秦公子出了牢房便随父回到了涧南,往后余生都没有再踏出过涧南一步。这便是见过了棺材流过了泪,见过了鬼便怕了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战后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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