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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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来了很多人，都是来吊唁的。离家出走几年的慕容清也回来奔丧了，带着她一位异乡朋友一同回来。
慕容泽被兄弟们带着在父母的合棺上留了字，说是要让地底下的人知道，这是慕容家的人，由不得别人欺负。
他站在慕容宇的身边，听着他为父母们写的悼词，心神恍惚。
宾客渐渐散去，除了熟悉的遥星旻月夫妇留下来帮忙以外，慕容府宾客皆已离去，就连岳灵休也没来。听遥星说，他似有要事缠身，联系不上，但知平安。
慕容泽当时好像嗯了一声，似乎还拜托遥星告诉他莫要忘了他们的约定。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太阳落山，夜慕降临，群星黯淡，皎月不出，乌云密布。
灵堂内只有慕容泽与父母的停棺，他扶上棺面上的刻字。
死了。他想，我的父母死了。
绵绵细雨悄然落下。
他感觉空气开始变得粘稠了，有点让他难以呼吸，这可能是难过的感觉。但其实他与这辈子的父母的相处时间并不算多，只有寥寥数月。好像是在他两三岁的时候，与他们相处的时间才多起来。他母亲以七十岁高龄生下他，动了根基，养了一年多才好。而父亲则是旧伤复发，药物不断，怕气味太大会影响到他。
然后呢？慕容泽回忆。
雨声渐大，已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灵堂外的大柱后有一着红白衣的人撑伞而立，看着内中小小的人影。
慕容泽向窗外望去，那天与现在截然不同。那是个温暖的清晨，他睡在床上，听见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醒来——一个
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他床前，目光饱含怜爱而慈祥，当时的他想了想，终于想起他何时见过那张脸——那是他的父亲。
我好像是叫了他一声爹亲，要不然为什么他会那么高兴地把我抱起来呢？慕容泽有点怨自己当时醒得太迟，脑子迷糊了。
而后娘亲大好，爹亲把他接去看望娘亲，那也是个对他关怀备至的妇人，让他感觉很温暖，与现在的阴冷完全不同。她还会给他梳头，又或者做一些小吃哄他，据说四哥做月饼的功夫就是她教的。还说若以后他练剑倦了，她就教他做好吃的缓一缓。
我怎会对练剑感到疲倦呢？他想，若是等那个“以后”，怕是她等不到了。
但哪想是自己等不到那个“以后”。
以后没有父亲在床前等他醒来，抱起他举高了；
以后没有母亲为他整理头发，做点心哄他开心了；
在他的“以后”中，都不会再出现这对夫妇的身影了。
堂内有传来几滴水声，是外面的雨洒进来了吗？
慕容泽抬头，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湿润——是我哭了。
柱子后的人影还在撑着伞矗立。
明明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为什么会因为他们的死而哭呢？上辈子相处了数十上百年的师兄被劈死，自己也没有那么难受啊。
啊，他想起来了，师兄意外身亡后，师父为他引灵回山中，附在一株灵花上，待时日足够，便可再化人形。
那不能算是死亡，有朝一日可见，只是生离。
原来我从未经受过死别之痛。慕容泽想，原来死别竟是如此感受。
他看着棺木上自己的刻名，死别便是，即使他可以刻名安慰自己，他们与自己关系密切，但在自己往后的人生中，却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怎么会这么快呢？明明只是一场病，上辈子师尊曾遭人暗算中毒，毒发超过十年才被他发觉，解毒又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慕容泽曾以为，他还有很长的时间等父母的病好……
可是啊，凡人的生命如此脆弱，等不起的。他忽然想起和六哥一起藏在竹子里的酒——“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喝。”
为什么要等到长大再喝？他现在就想喝。
于是他走出灵堂，踏进雨幕。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慕容泽回神。
——竟是魔怔了。
兄长和姐姐他们与父母是不一样的。
想明白了这一头，他心里的沉重减少了大半。身体却仍停在雨中，久久不动。
因为他又想到了他们的相同点——他们都是寿命有限的凡人。
一瞬间，他眼前出现一个个亲人的身影，然后又一一离他远去。他想出声，却发现喉咙哽住，无法发声，甚至身体都僵住。
雨水停了，不，雨还在下，是有人撑伞替他挡下了雨水。
慕容泽发现自己又能动了，他抬头，是莫离骚。
“离骚。”他以为自己还是平常的冷静的声音，但莫离骚听到的却是小孩带着浓浓哭腔的奶音。
“小泽，雨还在下，”他把手里的另一把伞递给慕容泽，“你要学会在雨中撑伞。”
“雨会下多久呢？”慕容泽接过伞，打开，上面画着游鱼戏水图。
又是浓浓的哭腔，莫离骚听着。
“无论下多久，雨总会停的，然后过一阵子后，又下一次雨。这是正常的天气现象。”他看着小孩慢慢撑开伞，走出他的伞下，“若不撑伞，只会被雨淋湿。”
“可雨来得太突然了。”
“不算突然，这一场雨，整个慕容府都有所准备了。”
“可我还是被淋湿了。”
“所以你学会要撑伞。”
“嗯。”雨确实淋不到他了，“谢谢你，离骚。”
“那你还要在外面吗？”
“不了，”慕容泽摇摇头，“回去吧。”
走回灵堂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据说他出生的那一天也是大雨倾盆。
就当是一场接送吧——你们在大雨中接我来到这世上，我也在大雨中送走你们。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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