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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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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染鲜血之人,便不能再平淡一生吗?
小乞丐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还可能不可能拥有几亩田地,一间小屋的清淡生活。
叶姚好似早就知道,他自己不可能会有那般的生活。
可这一切,又何尝不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运筹帷幄之中。
一切,都不由自己。
一颗棋子罢了,行走的路早已被人定下。
莫绝近来也不再来找小乞丐,他知道,这段时间需要给小乞丐他自己,让他自己想明白,才能真的明白,真的变成武器。
羽化成蝶,是要靠自己才行。
况且,陈家小姐忽然被人杀害,激起不小的风波,江南的人们议论纷纷,洵王殿下也是派足人力去调查。
叶姚心里轻松许多,也高兴了些,解决心头一桩大事,脸上的笑容,更加桃花灿烂了。
叶姚也知道这事不好解决,便只好亲自插手,处理后事。
莫绝也不得不去处理,也没有太多精力顾得上小乞丐。
盲孩儿便陪着小乞丐。
小乞丐也不像以前那样多话,一个人在屋子里闷闷的,要不然就在院子里憨憨的坐着,一语不发。
盲孩儿也是沉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盲孩儿也知道不能给他太多的压力,毕竟盲孩儿一早便晓得,小乞丐是个心性善良之人,不然也不会收留他。
可是,乱世之下,善良只可能成为别人利用的地方,虽然小乞丐看尽人世之苦,可毕竟心里依旧纯洁的像个孩子。
盲孩儿忽而想到,小乞丐才十多岁吧,看样子也不到及冠之年。
自己那时,都已经是个人心算尽,暗自培养了一大批为己所用的手下的人了。自己,终究和小乞丐不是一路人,终究是要分散的。
只是不知道,那时的他,还会不会愿意在自己身边,跟随自己。
真的是环境造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自己,盲孩儿轻笑。
盲孩儿生于那般的环境,也不由己啊。
这世间之人,又有几人可以随心所欲?
所以要步步算计,运筹帷幄,一个不小心,就会像现在的自己这般,跌入谷底。
盲孩儿想着安慰一下小乞丐,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还从未安慰过别人呢。
小乞丐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活像个木头人。
盲孩儿站在屋子的门口,不言不语,面色沉重,望着院子里。
他的耳力很好,甚至可以说得上强悍。
何况,他自己那一身武功,还在。毕竟当年,练功似魔,连自己的好兄弟,都有些忌惮自己,不惜,哼。
“你过来扶我过去,好吗?”盲孩儿对着小乞丐的方向说到,声音比平时大了些。
小乞丐从自己神游深思的境界中回过神,知道盲孩儿在叫他,回到“哦。”
走到盲孩儿身前,搂过他细细的胳膊,引着路,走到院里的石桌前,坐在石头凳子上。
石头凳子打磨的很好,也不咯人,上面放着棉花软垫。
待盲孩儿坐好,小乞丐也坐在一旁,但终究是无话。
盲孩儿也耐着性子,缓缓的说“你还在苦恼那件事?”
小乞丐依旧不语。可是脸上的表情,早已告诉了盲孩儿——就是。
“都过去的事了,就过去吧。事在眼前,活在当下,你又何苦?”盲孩儿也不知从何说起。
小乞丐知晓盲孩儿在宽慰他,可是心里的关难过啊,“可是,我,不想啊。”蹙着眉,摇摇头。
盲孩儿半笑,有些自嘲的说“我也不想是个瞎子啊,可不得不啊。”
小乞丐眉头一蹙,明白盲孩儿的心里也不好受,自己这样,怕是他也很是纠结。
“可有什么办法呢?还是要活下去,活着,才有资本,才有希望。”盲孩儿有些困难的摸上小乞丐的肩膀,似给他安慰“你不是还要平淡的过完一生吗?”
小乞丐看着盲孩儿,眼中复杂,“可是,很难啊。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回不了头的路。”
想起叶姚曾经笑着说的话,心里依旧冰冷,无奈。
“回不回的了头,就要看你自己了。你又没有那个本事,足够使你不顾他人的牵扯,拥有自己想要的。”盲孩儿语气变得有些狠烈。
“可......”
“你有那个能力的时候,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盲孩儿握紧小乞丐的肩膀,“一蹶不振,便是没了希望,成为一个废人。到那时,才是山穷水尽,什么都不可能了!”
“我也不想,我也知道。”小乞丐辩解道,他也不想这样。
“不就是杀了个人吗?有什么?这乱世里,或者还是受罪呢。一场战争,死伤几十万,哪个人不是可怜之人,哪个应该去死?可谁又去可怜过?谁有去在乎,难道他们不也有家人,好友?优柔寡断,你还是个男子汉吗?”盲孩儿一下子语气激动起来,好似要发泄这些年来心底的怒吼。
小乞丐眼含泪花,语气颤抖,“你不知道。一个与你无仇的人就死在你面前,她的鲜血就撒在你身上,而那把杀人的武器就拿在你手中,你就看着她在你的面前慢慢死去,不为所动,为了自己心里的东西,你就去伤害了别人心里的东西。”
小乞丐抽了抽鼻子,“而且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他父亲的掌上明珠,是位男子的心上佳人,便由我给毁了,亲手毁了。”
“可那是你的任务,你不得不去做。”盲孩儿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那不是我心里所想做的。”
盲孩儿放下握着小乞丐肩膀的手,眼镜瞪得老大,嘴角邪笑,“那为何,不去超越叶姚呢?这样,便不再受人摆布。”
小乞丐张了张嘴,有些不可思议,但又垂下睫毛,“可能吗?”
想起叶姚的武功,那内力,自己怕是要好几年才赶得上吧。
而且,叶姚还有叶家这么大的势力,洵王强筋的后台,自己一个人,还要顾及盲孩儿的安危,怎么赢?怎么会赢?
“万事就有可能,只是因人而异。为何要看轻自己呢?不试一试,怎会知道结局?”
“可那是事实啊。”小乞丐苦笑的摇摇头。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你的天资,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你却不懂得利用。”盲孩儿继续说道。毕竟,小乞丐这种天生的武术奇才,实乃奇物。
小乞丐有些不解,“嗯?”
盲孩儿淡淡的笑,又蹙蹙眉,“想必你的父母定是武功高手,要不然,你也不会这般的天赋异禀。不过,确实不知,为何会遗弃你。”想必,定是一些江湖恩怨。
小乞丐不知道为何盲孩儿会这般想,连自己对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毫无记忆,甚至说,不曾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盲孩儿知道,小乞丐肯定一肚子的疑惑。
可是,他自己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实力,毕竟,这是在叶家,洵王的地界上。
“我胡乱猜的,你不相信就算了。”胡乱的搪塞过去。
小乞丐也不去多想,“哦。”的相信了盲孩儿。
风过无声,卷起地上几片落叶,吹动竹林的卷卷绿色波浪。
沉默,静得骇人的沉默。
盲孩儿知道,小乞丐心里正在做着艰难的选择,这个选择,可能影响他的一生。
盲孩儿知道,他需要时间。急不得,他的选择,肯定会是成为叶姚的手下,毕竟,如果是个常人,也会这般选择。
生或死,谁又会去选择死亡,毕竟,都是贪生怕死的人,谁也不想死,即使活的窝囊,活的很难。
沉默许久的小乞丐说了话,问盲孩儿,“你说,我会吗?”
“嗯?”盲孩儿睁着眼睛,有些疑惑。
“超越叶姚啊,还有叶家。”小乞丐有些没有底气的说。
盲孩儿莞尔一笑,心想:想通了吗?
“那要看你自己咯,有没有那个实力。”有些高兴的说,却故作高深。
“你说我有天赋,我相信,可是,真的可能吗?”小乞丐望着远处的重重门墙,这叶家如此之大,就这般,轻松的困着他。
又看向盲孩儿,那一张熟悉温润的面庞。
“我还是那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小乞丐凄冷一笑,“飞蛾扑火吗?”
“那飞蛾会后悔吗?”盲孩儿反问。
会后悔吗?
命由天定,为何,一定要如此。
盲孩儿从不信天,也从不信命。
人定才能胜天,绝不能够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
他就像是沙漠之中的胡杨树,在艰难万阻的情况下,便收起自己的戾气,折断自己的翅膀,苟活在世上。
等到一日,大雨将至,便能够起死回生,再次统领一切。
盲孩儿自如的呆在后院的屋里。
小乞丐这些日子也想通了许多,叶姚和莫绝把陈家小姐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莫绝也开始继续教授小乞丐武功。
小乞丐的基础练的差不多了,莫绝想着,就带着小乞丐出去,练习行走江湖十分实用的飞檐走壁的轻功。
盲孩儿坐着靠窗户的地方,躺在椅子上,静静的闭着双眼,也不知是否睡着。
窗户开着,微风入室,竹林间偶有几声清脆的鸟叫,恬静一片。
一个碧色身影划破恬静的微风,进入没有他人的后院。
盲孩儿依旧不为所动,闭目养神。
细看之下,才知来人也是个俊俏少年,一身出神入化的好轻功。
要知道,这叶家的家宅,可不是那般容易进入的,想必,定是个高手。
碧色的绸缎锦衣,银丝绘成的精巧图案,都可看出,来头不小,财大气粗。
“你来了。”
盲孩儿睁开无焦的双目,看着窗外,知道等到的人来了。
来人见忙还而已一派从容之貌,但看着那双眼睛时,依旧是觉得心下可惜,就像是一件绝世的瓷器,却被人打碎了一个小口子,格外的眨眼,也忍不住去观看。
“属下来迟了。”碧衣男子恭敬的说,话语里面带着自责和悔意。
盲孩儿轻笑,“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最后会是她帮了他,也许这也是我该经历的劫数吧。”
碧衣男子心里也增添几分愤怒,“那主上何时动身?”
“不急,叶姚暂时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在叶家很安全,你就现在江南帮我去调查一些事情,以后再做打算。”
碧衣男子不解,为何主上不愿意立刻回去,毕竟现在情况紧急,自己好不容易才获得主上的联系和消息,怎么主上却是一排清闲之姿?
“可是,主上你的.......”欲言又止。
“并无大碍,叶姚暂时对我很放心,只不过也要早做后路的打算才行。”盲孩儿说着,俨然不再是个小孩子的语气。
“那主上多加小心。”
盲孩儿淡漠的点点头,缓缓一句,“不必担心”。
那人想起盲孩儿让他去调查事情,眯了眯眼睛,便问“主上要调查什么呢?”
盲孩儿伸伸脖子,有些酸了,不急不慢的说“叶姚和洵王刘远琚,他们的事情,尽可能的去调查。我若有什么事情,会再联系你。”
碧衣男子显然不知道盲孩儿的真正打算,看了看盲孩儿,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拱手说到“属下告辞。”
隐匿在一阵拂过的微风之中,仿佛融进了身后院内的片片竹林间。
盲孩儿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不出他不久前才笑的天真灿烂,孩子一般。
睫毛微微颤动,盲孩儿无神的眼中似乎有着光彩。
叶姚,洵王。
不知道会有什么秘密,不过这倒是个很好的软肋啊,任谁也想知道吧。
现下他自己无法分!身,这叶家他自己走出去并不难,可是确实下不了决心。想起那个总在身旁对自己相信不疑的小乞丐,盲孩儿发现,自己也许都被他感染了吧,竟然有些不舍。
想要带着他一起走。
盲孩儿都有些意外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会跟着自己走吗?
会不会和自己想象的那样,一脸惊异呢?!
不多想了,盲孩儿回过神,自己在叶家行动不便,也查不出什么东西,只能让乐枫去调查一下洵王和叶姚的事情。
没有视力,还真是个不太让人开心的事呢!
盲孩儿坐着,脑子里却已经想了许多东西,盲孩儿和莫绝今日不在,他才通知乐枫前来,不知道何时,才会再有机会。
想到小乞丐,盲孩儿不得不承认,他都有些想要拉拢他到自己手下,毕竟这天下,人才难遇,更难求。
他自己,也是个惜才之人。
若是小乞丐跟着他自己,自己肯定会教他更好的武功,更加高深的内法,成为一个更加有实力的人,一个为自己所用之人。
到时候,盲孩儿自己也是如虎添翼,更加有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本来就触手可及,却一步之遥,让自己落入尘埃的东西。
人都有野心,野心分大和小,也许小乞丐只是想要简单的活命,轻松自在的活着就好。可是,盲孩儿却并不想就那样。
盲孩儿轻车熟路的走到院内,完全看不出是个盲孩儿,安静的站着,听着风吹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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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今日也十分高兴,莫觉带着他出了叶家,在外面练习。
莫绝说,武功的施展,要在不同的情况之下,若是只拘泥于一室,便是纸上谈兵,毫无用处。
所以,莫绝趁着陈家的事情处理完毕,时间空闲,小乞丐也学的差不多了,武功也该有些进展才好,便带着他出门学习。
轻功的施展,要讲究地点和形式。
江湖人必修课之一,杀人逃跑,被绑逃难的必要之功。
见识了莫绝那一晚的轻工之后,小乞丐便觉得,自己不学轻功,简直会跑断腿的。
想起莫绝一眨眼便不知踪迹,自己确实两条腿跑的酸痛,心里更加澎湃,下了一定要学好这门武功的打算。
是一大片的树林,树木茂密,林子也不知道多大,看不见边际,只有一条不大的路,也许是被人踩出来的。
这里地处偏僻,也没有人来往于其中,偶尔有几个樵夫来此砍柴,农家人来这里捡拾柴火。
莫绝危身正立,“你内功学习快三月了,也可以学习轻功了。”
小乞丐十分踊跃,“那么莫大哥,我们快开始吧。”
莫绝不为所动,“轻功讲究的是技巧,和天资。有些人天生体轻,学起轻功十分容易。你虽说也有天资,不过这轻功,你怕是达不到出神入化,不过一般的江湖侠士,也追不上你。”毕竟,轻功高手十分稀少。
莫绝打量着小乞丐的体型,想着:有些壮啊,一点都不像刚遇见的样子了。
小乞丐被泼了凉水,但又喂了一颗糖。不得不说,莫绝这人,教起武功来,总爱这样。
“好了,你先运气,一会学着我就好。”莫绝继而说到。
小乞丐照做,默默地运着内力。
小乞丐感觉到有股热量慢慢地弥漫到全身,就知道差不多了,“莫大哥,我好了。”
莫绝也早就好了,便说“那看好了。”
小乞丐点头,“好。”
双眼紧紧的盯着莫绝,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放松身体,不要紧张。努力让全身的真气汇聚到脚下,不要急,慢慢来就好。”
小乞丐依着莫绝所说,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脚下也渐渐轻了,他心里有些小欣喜。
“你试着跑起来看一下。”莫绝察觉到小乞丐脸上的欢喜表情,心说:这小子,还是不懂伪装,虽说想通了许多,却还是有些变不过来啊。
小乞丐继续运着内力,在林间的路上跑起来。
脚下就像是有风托着,轻松许多,一会就跑出好些距离,小乞丐都有些不敢相信,眼睛大睁。
收起内力,平缓过来。
小乞丐快步跑回去,冲着莫绝笑着说“莫大哥,我是不是学会了啊?”
这小子还是这样,莫绝无奈。
“这是最基础的,能够加速你的脚步,其实就是内力的作用,让你跑得轻松一些。内力越高的人,轻功也越好。有的甚至能够蜻蜓点水,凌波微步,林间越,草上飞。”莫绝一向如此,也不懂的表扬之话,一五一十的说心中所想。
世间高人多,这是个不用说都知道的道理。“那我只有练好内力,才能学好轻功吗?”
莫绝看着都与他差不多高的小乞丐,“差不多吧,内力是个急不来的东西,只有靠年岁。”
小乞丐无语,细下思考。
“若是达到一定程度,你还可以做到,走路无声,甚至没有脚印。”莫绝继续说,就像是想要把自己肚子里所有知道关于轻功的东西都一一抖出来。
小乞丐心下确实对武林很有兴趣,任由哪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听到这些,也会心存向往,也觉得这世间竟有这般的人存在。
小乞丐有些心酸,以前的自己真的就如同浮游一般,根本就是大漠中的一粒沙尘,激不起任何风浪。
世间这么大,自己拘泥在一方天地,看不见什么,就想着活着,不管是怎样子的活着。
也许人就是这样,在不同的情况下,有着不同的想法,不同的野心。
现在小乞丐已经不是个小乞丐了,他不需要再为了活着怎样,只需要自己武力超群,一年后,超越莫绝。
可是之后又如何,小乞丐却是想也没想。
莫绝看着小乞丐,他的身上有着自己少有的东西。
善良,天真,心慈。
那些根本对于莫绝来说陌生的东西,那是自己从不需要的东西,可是,他有时也觉得,那种东西确实很好呀。
毕竟,拥有这些东西的小乞丐身边有一个盲孩儿陪伴,也不孤单。而自己呢,什么也没有,活着只为了任务的成功,为了叶姚的命令和安全,到头来,始终是孑然一身,一个人。
有时候,莫绝呆在后院的房子里,一个人,屋子很大,风灌进来,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孤单,早已陪伴着他过了这些年,早已就是他挥之不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