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彼岸花》至简图之

22、明争

　　明可妍和卓尔酬安全的抵达了S市，飞机刚一降落，边灿等人就已经早早的在停机坪等候。
　　卓尔酬的烧已经完全退掉了，人也清醒过来，不过在卓雄的坚持下，他还是被送进医院进行详细的检查。
　　他没有提到在L国被追杀的经历，只是简单的说着自己遇到了恐怖袭击，倒霉的被流弹击中，他淡定地看着前来探望自己的卓尔天和卓尔道，心中的一阵冷笑，卓家的人可都是影帝级的人物，杀了人都能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连自己都要对亲爱的大哥和二哥竖起大拇指了。
　　虽然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但现在他不想轻易地将仇恨摆在桌面上，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自己能做的只有隐忍、等待、最后给予致命一击。
　　明可妍回到明家的时候，明家也差不多弄得人仰马翻，汪咏佩在知道明可妍失踪的第二天就血压直升到最高值，导致心脏病复发住院，明俊仁更是怒不可遏地发誓要将纵容明可妍失踪的阿木碎尸万段。
　　不过这一切在看到憔悴不堪，头发凌乱的明可妍和那个黑色的陶罐时，一切的愤怒都变得毫无意义。他很快原谅了妹妹的任性，毕竟妹妹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明可妍按照卓尔酬的吩咐，把一切归咎于遇上了恐怖袭击，而汪咏佩在看到明可妍的第一眼，泪水就再也没有停止过，让平时伶牙俐齿的明可妍内疚无比，只能默默地守在床边，她不是一个好女儿但是她却有一个好母亲和好哥哥，这一次自己的任性害死了阿木，害得尔酬哥受伤，如果不是古哲轩，恐怕她再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也许这一次她应该好好的认清自己，做一个合格的明可妍。
　　仿佛一切都归于平静，每一个人都朝着自己原本的轨迹前进着，没有人能料到，更大的暴风雨就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们，等待着将每一个人卷入更大的风暴。

　　张欣然轻轻地掩上门，再一次确认手中的垃圾袋已经系好了，这才慢慢下楼。楼道很窄，斑驳发霉的墙壁上到处贴着各种开锁，治疗*病，疏通下水道的小广告。楼梯间的灯泡已经坏了很久了，居民们已经习惯于在黑暗中上下楼。这是一栋90年代初期建造的工厂家属楼，随着各种气派、明亮的商品房拔地而起，这栋灰蒙蒙的建筑物早已湮没在日新月异的城市改造之中。
　　刚走到楼梯口，欣然就感到一股巨大的热浪迅速地向自己扑来，不到一秒种就将自己的全身包了个严严实实。
　　明晃晃的太阳直射在有些不平的水泥地上，知了啾啾地在树上叫个不停，让原本燥热的天气显得更加热气连连。
　　她回到W市的家已经第3天了，3天前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说父亲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来，她匆匆向学校请了假，就连夜乘车赶回了W市。
　　还好父亲只是轻微的擦伤，住院的第二天就回到了家里，但她不放心回学校，便索性留在家里多帮父母做点事情，这让平时一个月回一次家的她很是开心，留在父母身边天天照顾他们这是现在的她最想做却很难做到的。
　　垃圾箱不远的香樟树下，站着一个高大身影，衬衣袖子被高高的卷起，白皙的脸上几道汗渍顺着颧骨滴到了衬衣领子上。
　　“欣然。”边灿露出了笑容，一抬手豪迈地抹掉了脸上的汗水，大步向她走去，“你家还挺难找的，费了我不少劲，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天气太热了。”
　　边灿说完还撇撇嘴，一脸怨恨地瞅了眼天上的太阳。
　　“你怎么来了？”张欣然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脑子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高高举起垃圾袋，却忘记扔到垃圾箱中。
　　“看到我激动了吧？看看你，是不是高兴得人都傻掉了？”边灿有些得意的耸耸肩从欣然手中接过垃圾袋潇洒的一抛，垃圾袋准确无误的投入箱中。
　　“我听Mary说你请假了，就去找了你的朋友梅梅她说你爸爸住院了，我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结果事情太多，还是折腾到现在才过来。”边灿抬头看了眼当头的烈日，刚擦去的汗水又顺着额头流下来了。“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说话呀，就这么站在太阳下晒鱼干？不出一个小时，我们俩就该进医院了。”
　　欣然低头不语，她不喜欢麻烦人，所以当梅梅主动提出要陪她一同W市的时候，她拒绝了，更何况原本就不熟的边灿，她不希望他们两人之间有过多的交集。
　　欣然还是把边灿带到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小餐馆，小餐馆狭小而简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一台老式的空调呼呼地往屋里处着冷气。
　　边灿一进房间就点了两瓶冰可乐，刚一拿到手，便举着瓶子一口气的喝光，连中间连口气都没换。
　　“真舒服！”边灿放下空瓶子，打了个汽饱嗝，一脸满足的样子。
　　欣然笑了笑把放在眼前的另一瓶汽水推到了他跟前。
　　“你爸怎么样？好些了吗？”边灿摇摇头把可乐瓶又摆到了欣然面前。
　　“嗯，好多了，本来也没太大的事情，我只是想多陪陪他们。”
　　边灿点点头，“那就好，我心里还想着你怎么突然请假，该不会是有什么大事吧，还好，还好，要不是卓尔酬那家伙以负伤的名义，把什么事情都丢给我，我早就过来了。”
　　卓尔酬这三个字像一根细细的针毫无预警地扎入了欣然的脑海里，她放在桌下的手轻轻地缩了一下。她看着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脸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另一张冷峻的面容，她听Mary姐讲到了这次卓尔酬在L国的历险，说到了明家大小姐不顾一切的相随，她看着Mary姐口沫悬飞的样子，只能默默的在一旁听着。
　　她不能表现出关心的样子，她也没有任何关心的立场，他和她的世界原本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他和那位明艳照人的明小姐才是众人眼中相配的一对。
　　她想起了回家的前一天，盛世集团卓雄在自己的大学举行的新实验楼捐赠仪式，她远远地看着他陪在父亲卓雄的身边，明显瘦削的脸，挺拔俊逸的身躯，冷峻刚毅的神情。她看着他，不自觉地眼眶就开始微微湿润了，她多想走上去问一声你的伤好了吗？可她不能，她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梅梅显然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那天梅梅和她的新认识的一个男孩——一个有些腼腆、斯文的海归一起站在一起，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那么孤独。
　　她看到卓尔酬的眼神扫过了自己所站的位置，但很快便移开了，尽管她并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她，但她的心还是好不争气的激动了起来。
　　“你怎么呢？怎么不说话？”边灿看着沉默的欣然，一时不解。
　　欣然猛然从回忆中回神，她连忙摇了摇头，“没想什么，你突然跑过来，公司的事情不需要管了吗？”
　　“怎么可能？盛世马上有大的动作，哪有人可以闲着？我这是忙里偷闲。”边灿不悦地皱起眉头，“你什么时候回S市？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你不要为我浪费时间，你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欣然像受到刺激一样，慌忙摆摆手，秀气的小脸上全是倔强和拒绝，她实在不想麻烦任何一个人，尤其当这个人还与那个人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会让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里堤防轻易瓦解。
　　边灿看出了欣然的想法，他垂下头，轻轻地拿起那瓶已经空了的汽水瓶再一次放在嘴边，他不想强迫她，她是个温柔却自尊心很强的女孩，也许现在的他只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关心着她。
　　边灿微笑了起来不再说话，张欣然低下了头，拿过那瓶满满的汽水慢慢地喝着，屋子里只剩下那台老式空调的不停地发出规律的噪音。

　　卓尔天整整了笔挺的西装下摆，弯腰走下车跟上卓雄的步伐，最近他的心情可以说是分成了几步曲，先是装病成功将卓尔酬引到L国，本来万无一失可以顺利地拔掉他和卓尔道心中的眼中钉，结果事与愿违，卓尔酬命大逃过一劫，只是中了一枪。不过幸好卓尔酬还未发现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他和老二，这让他原本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他很清楚如果让卓雄知道了他们将心狠手辣的手段弄到了兄弟阋墙上，他和老二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不过就像电视剧里所演的一样，几番曲折之后，高潮上演——他的妻子袁雨晴怀孕了，这让他在内的卓家上下一片喜悦，毕竟这是卓家的第一个孙子，不仅仅是他，连卓雄也对未出世的孙子关怀备至。
　　今天是国土规划局吴志廉的小舅子高档海鲜酒店开张之日，作为吴局长的好友，卓雄自然不能缺席。
　　海鲜酒店位于S市商业街的繁华地段，6层高的独立大楼，金碧辉煌内部装修尽显高档豪华之气。
　　吴志廉穿着一身深棕色的衣裤，高高挺起的肚子将衬衣的扣子几乎都要撑破了。他的妻子任美凤穿着一条紫红色的裙子微笑的站在丈夫的身边与到场的宾客招呼着。
　　其实大家心里都十分的清楚，名义是这是吴局长小舅子开的酒店，其实私底下最大的股东就是这位双眼含笑，一脸得意的吴太太，这么好增加“友情”的机会，岂能放弃？
　　“卓总，百忙之中，大驾光临，吴某不胜荣幸呀！”吴志廉看见卓雄走了进来，立刻迎了上去，一双胖乎乎的手也殷勤的伸了过去。
　　卓雄的脸上也浮现出商场上的标准交际笑容，他伸出手与吴志廉的双手相握，“吴局长的事，卓某自然应力挺。”他环视了一圈酒店的装修，一脸赞许的点点头，又扭头对任美凤夸道：“恭喜吴夫人，令弟的酒楼气派不已，想必日后生意定会蒸蒸日上，财源广进。”
　　“那还需要卓总这些朋友多多照顾了。”任美凤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的算盘打得很清楚，当初开这间酒楼就是看中了吴志廉的的这些商场朋友，有他们在，哪愁生意不好？盛世如此大的公司，只要将公司的会餐之类的活动定在这，这钱岂不是自会财源广进。一想到此，她不忘顺势再拍拍卓雄的马屁。
　　“我弟弟这家酒店式小打小闹的，哪能和卓总的盛世相比？我听老吴说，江城区的那块地皮也快招标了，想必这次又将是盛世的囊中之物，这也是必然的，以盛世如今的地位和财力还有哪家公司能和盛世相争？”
　　“那也未必吧！”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任美凤的奉承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卓雄不悦的微微拧了下眉头，他实在是很好奇，如今的S市还有谁敢公开质疑盛世的实力？
　　说话的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中等个子，一张有些严肃的国字脸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哎呀，是利总呀！”眼明手快的吴志廉谄媚地笑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恭喜，恭喜。”利总笑着握住了吴志廉的手，两秒后他敛住了笑容，眼光在卓雄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久闻盛世威名，卓总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邱大伟走到卓雄身边在其耳边低语道：“这就是三少爷说的那个利成洋。”
　　“我听说盛世最近的那个世外桃源案子好像闹出了不少的事情，不知道江城区那块地皮招标时会不会考虑进去？”利成洋不咸不淡的说着，眼神已经望向了一旁的吴志廉。
　　“这，这个，这个……”吴志廉变得支吾起来，这两个都是他的财神爷，他可不想得罪任何一个人，有仇的话，外面找个地解决去，干嘛在他的地盘上闹的他左右不是人。
　　气氛有些尴尬起来，卓雄饶有兴趣的看着利成洋，闭口不语。
　　卓尔天有些不高兴了，记事以来，谁提到盛世不是连连称赞，以其唯马首是瞻！哪会有人当众敢揭盛世的短？他狠狠的瞪了一眼低头打太极的吴志廉，嘴里低声咕噜了一句：妈的，喂不饱的狗！他本想走上前喝斥那个突然钻出的利总，他用眼角看了眼卓雄，发现父亲的脸上依旧是风平浪静，毫无喜怒之色，这让原本想出头的他还是决定暂时忍忍。
　　“其实，对于江城区那块地皮来说，自然是越多的竞争者，越强的竞争者，就越好，百花齐放嘛！我想这也是吴局长愿意看到了的，对吧？”
　　吴志廉的赶紧点点头，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的双眼发亮：“对，对，对，百花齐放，公平竞争。”
　　一直冷眼相看的卓雄，低头冷哼一声，他对上利成洋的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冷笑道：“卓某自然是欢迎有强大的竞争对手，否则总是让盛世一枝独秀，我心里也不安心呀，不过，要想从盛世手上拿走一分半毫，还要看这人有没有这个本事，这个命。”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似乎一点火就能燃烧。不过卓雄毕竟是老辣之辈，尽管以他霸道的性格很像狠狠教训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利成洋，但他也很明白，今天是吴总的好日子，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发飙，机会嘛！多的是！
　　他的眼神回落到一直尴尬的吴志廉身上，狐狸般的笑容又展露出来：“吴局长，今天卓某，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下次再和吴局好好聚聚。”说罢他向任美凤点点头，一摆手，大步领着邱大伟和卓尔天离开。
　　吴志廉慌忙走上前相送，卓雄没有回头，而他身后利成洋的眼角一丝算计阴狠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会议室的冷气已经开到了最大，但气氛依旧很浓重，卓雄坐在主位上，双手抱胸，阴测测地看着众人，他没有说话，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怒气蔓延到整个房间。
　　“爸，我觉得这个利成洋既然是故意和我们作对，我们何必跟他客气，派人让他闭嘴，至少教训他一下，让他明白谁才是老大，谁才是S市的霸主。”卓尔天是最沉不住气的，他从座椅上直起身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爸，您就将这事交给我，我保管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卓雄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两只手放到了桌子上：“你一个快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是满脑子的打打杀杀？除了这个就没点别的东西。”他瞪了一眼还准备口沫悬飞的卓尔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竟然敢公开和盛世叫板，那么必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哪有这么好对付的！你当他是街边的混混不成？既然想拿江城区的那块地皮，那么他的实力一定不容小觑，还是个A籍华裔，事情要做不干净，那就惹来一身骚了。”
　　“这就是利成洋最奇怪的地方，他的背景很奇怪，身家丰厚，却很难查出底细，我和伟叔也查了好久，始终一点头绪都没有。”卓尔酬的一句话引来卓雄的频频点头。
　　“这个我知道，所以，这次我们不能麻痹大意，那些□□上的动作都收起来，江城区的案子，政府那么重视，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抓到把柄，推到风口浪尖上。”卓雄的声音不大，却颇含威力，他的话语很明显是对着卓尔天这个崇尚暴力解决一切问题的人说的。
　　卓尔道侧头看了眼有些沮丧的大哥，修长的手指抚了抚右边的眉毛，“爸，那个吴志廉怎么样？要不再给他塞钱，他不是胃口大吗？那就索性让他吃个饱。”
　　卓雄听罢，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想起前不久在海鲜酒店开业的那天吴志廉两边讨好的恶心样，心中一片厌恶。这种人是典型的墙头草两边倒，只要有利益可赚，有钱可贪，哪管什么原则和底线，这种败类最好收买，却也最靠不住。
　　“那个吴志廉就算了，我送给他的钱还少吗？他都可以直接退休养老了，也不怕撑死了。再说了我们能给他送钱，利成洋也一样可以给他送钱。况且这次的江城区案子太大了，他一个人根本做不了数，上面派了专门的评审组来招标。”
　　“哼，我卓雄还怕了不成？既然他要和我明争，不怎么能扫了他的兴趣？好，我们就真刀真枪的玩一次，我就不信，在S市还有谁能赢得了盛世？”
　　卓雄的嘴边扯起一道自信的冷笑，二十多年来纵横黑白两道，战无不胜，让他对自己一直很自信，曾经的他都能够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屹立不倒，更何况今天的他，有谁可以撼动呢？
　　他阴鸷的眼睛扫向了并排坐着的卓家三兄弟，“老大，老二，老三，我不管你们平时有什么嫌隙，私底下爱玩些什么小动作，这一次江城区的案子我一定要拿到手，你们谁有这个本事为我拿到这个案子，盛世的这把椅子就会多为他保留一些，明白吗？”
　　他的话有很浓的一箭双雕的含义，若能顺利拿到江城区的案子，又能明明白白考察三兄弟真正的实力，毕竟盛世的这把交椅是需要传下去，而要稳坐这把交椅并不是只会打打杀杀、歪门邪道就行，他也是时候该慢慢考虑培养一下接班人的问题了。
　　三兄弟抬起头，不约而同的回答了一声是，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已经开始暗自咀嚼起卓雄的话意，明争案子，暗选太子，看来决不能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