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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十轮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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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挟着麦芽涩味的清冽气息,就这么温热地,一点点地,喷洒在她的耳际,惹得耳根倏的泛了红。
幸好有碎发遮掩,不至于太过显露,但麻感消透后,心跳还是频率半失。
聂楹手心握着牛奶杯,刚想放上桌面时,岑许潇就心照不宣地,伸手从旁接过。
波平无痕,没起半点涟漪。
一帮朋友眼里,两人互动得亲昵,和恋人无差,都看破不说破,只八卦地挑眉笑笑。
还是第一次,到最后关键的几步,岑许潇主动把控场权让出来,要放往常,早就利落地丢牌收钱了。
这会,中央空调定格至恒温,室内温度徐徐升高,香氛的颗粒感活跃地翻腾在半空,迎合着浓醇的酒香,悠悠蔓延开暧昧。
就在大家要起哄时,一旁新加入的男人成峪很有脑子地,开玩笑打了句岔,成功把局面渐变轻松。
聂楹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成峪是个白手起家的新星,先前和岑许潇有过多次照面,彼此也算混了个脸熟。
在这个二代公子哥林立的圈子里,健谈的本事帮他争到几次同局的经验,如今有幸混得风生水起。
好几次,成峪亲眼见到这位大少爷怒极反笑,把女伴送出包厢的画面。即便没闹得难堪,那几个姣好面容的女人也照旧下不来台。
一贯认知,岑许潇和外传的脾性阴晴不定毫无二致。
而当下,他却能笑得如坐春风,成峪倒是还有点不太习惯,强忍之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更何况,不只是现在。
光是刚才的饭局,他就多次注意到岑许潇和这个女孩之间暗搓搓的那点小互动。
比起随心所欲地追逐,更像是纡尊降贵地在讨好。
这是他从没听闻过的。
抱着眼见为实的观念,他只觉稀奇,不由地,悄悄多看了聂楹几眼,视线才收回。
却没想,最后的那一眼侧目,成功被岑许潇纳入眼底。
不声不响地,他靠后,左手搭到聂楹的靠背边沿,眼尾上扬后,无声地扯起唇角,笑意不退。
他的余光扫过,正巧将身旁女孩的浅淡表情一览而尽。
桌上隐约有股暗流在涌动。
“行了行了,”何延之曲指敲了两下桌面,随意打趣,“打个麻将还对眼,还给不给我们送钱的机会了?”
岑许潇敛颚笑,表面依旧闲然自得,嗓音磁沉而生:“刚刚钱送的还不够舒服?”
何延之真是看透了眼前这个男人,想想自己晚上送出去的红票,啧着摇头:“收着点啊,还没完局呢。”
这回,岑许潇没再回话,只笑着偏了些身位,好让聂楹上手。
单略过牌,聂楹想到了两种走法,其中一种是明摆着走一圈就能胡的。但不想太争风头,引得起哄,她有意选得碰运气,更冒险的另一种。
如果下家不碰二条,那这轮就走不了一条胡的路子。
她不怕输,就怕没个结束地被拉着打。
聂楹张合了两回手掌,指节白皙细腻。她轻舒口气,坐直后,没管男人投落在身上的目光,上手摸牌。
迟疑的做戏后,聂楹挑了二条打出去,心里默念着一定别接,千万别接。
哪知不过三秒,下家新加入的男人自信地笑了,二话不说碰上对条,直接把她送进了胡场。
“......”
聂楹听他报牌的时候就蒙了。
这么稀奇的打法,这人怎么也接,还正好接顺了一条的单子,搞得她现在欲哭无泪。
再不想胡,也只能坐拥上局。
果然。
一圈牌完。
岑许潇笑着替她推下了眼前的一行牌,顺而抬手,宠溺般揉了揉她的脑袋,不顾旁人,直白地夸:“挺厉害啊。”
“......”
聂楹被噎得说不出话。
她现在根本分不清眼前的男人演戏的成分占了多少。他的笑,太容易让人分神。
像是提前知晓般,他掐准了她会给他留面子,不随意挑牌。但她心里清楚,这场顺风局他是有意让她的。
就在大家都轮番夸奖的时候,聂楹的手机震动了下。何梨清笑眯眯地给她比了个手势,让她看手机。
[你们这搭档的,也太默契了吧,胜似当年啊。]
[厉害了小楹楹。]
[向你投去期待的小目光.jpg]
[进来好久了,我们一起去趟洗手间吧。]
忍着头皮发麻后的烦躁,她笑着点头,和在座的说了声抱歉后,和何梨清一起走出了包厢。
就在去洗手间的路上,何梨清也不忘听何延之的话,多夸几句岑许潇的彩虹屁。
但话不到三句,在拐进转角的时候,她步子半滞,发出的虚音也没在空气中停留多久,就消散不见。
迎面走来的女人,身上掺带着很熟悉的一股大牌香水味,浓郁且劲重。可能是她喷的太多,聂楹刚嗅了下,鼻尖就被刺得稍有发痒。
她抬眼,对上女人温婉含笑的视线,脑海中瞬间划过一个身影,和两年前的重叠贴合上。
是莫馨瑶。
这么久不见,莫馨瑶还是一如之前,打扮得成熟娇媚,一身黑色刺金绣旗袍,收腰及膝,勾勒得线条感尤美,风姿妩然更甚。
不得不说,两年的沉淀,在她的身上很明显。
只凭那几秒的眼神,聂楹就清楚,莫馨瑶还记得她,毕竟传递出的情绪,除了友好,更多的是挑衅。
聂楹不确定莫馨瑶这点意思,挂钩的是两年前的过节,还是当下她和岑许潇要断不断的联系。
无论是哪种,她现在都没有陪着叙旧的心情。
但莫馨瑶似乎是只盯着她看,就算视线移开了,余光还能察觉到明显的敌意。
空气中隐隐有股焦灼的味道存在着。
快要错身而过的时候,莫馨瑶没有任何表示,只笑着戴上了墨镜,任凭睡莲的香水气擦过聂楹的发梢,自然地留下印记。
比起争锋相对,这更像是无声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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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进到洗手间,确保莫馨瑶走远了,何梨清才长舒口气,单手挥着面前残留的那股浓香,不悦地皱眉,“她喷的那什么啊,味道好大。”
聂楹被她夸张的反应逗笑,也随意地帮她挥了两下,难得附和:“是啊,味道好大。”
“是啊。”何梨清抓抓脸颊,眼睛骨碌碌转得像是在回忆什么,“刚刚那人好眼熟啊,这妆化的,我都有点分不清了。”
沉默了好一会,还没等聂楹提醒,她突然一拍脑袋,惊讶道:“我没认错吧,那是不是莫馨瑶?”
聂楹点头,没多说。
“她怎么回来了啊,我前段时间还听我哥说,她在国外拍电影,估计还要待很久。”何梨清一通普及,基本把何延之和她八卦的都说了。
想着莫馨瑶和岑许潇的那层工作关系,聂楹迟早会知道,她也没避开,“岑许潇开的影视公司,旗下艺人有莫馨瑶。”
生怕她多想,话音刚落,何梨清就紧张兮兮地补充:“我哥说,自从两年前那场牌局后,岑许潇就没怎么在生活上搭理过莫馨瑶,都只讲公事。”
聂楹见她说话都急得打飘,不由失笑:“我还什么都没问,你就把话给抢着说完了。”
语气听着轻飘飘的,不像是多了什么别的心思,何梨清也就安心不少,笑说:“我这还不是怕给他抹黑形象嘛。”
“他那形象,”聂楹说到一半,顿了顿,想着人后说话,总得委婉点,便接,“还能再怎么抹黑?”
“也是。”何梨清这株墙头草倒得及时,“反正我站你这边。”
聂楹无奈地摇头,“行了,还上不上洗手间了。”
说完,她就笑着把何梨清推进去隔间后,自己挑了一间空的也走进去。她刚就喝了点牛奶,这会也没太大感觉,索性就靠门站了会。
独间的环境,空气清新剂徘徊身旁,心情却莫名空落直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但很明白,这种感觉是从见到莫馨瑶那一刻开始有的。
不知不觉中,难言的不好预感再生。
等到隔壁传来冲水的声音,聂楹才慢一拍地收回思绪,跟着按下冲水键,随后开门走出去。
两个人依旧有说有笑,一路走回包厢,和刚才走出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只是,再新鲜的事,聂楹都能在第一瞬发现。
她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准确无误地嗅到了岑许潇身上沾染的那股睡莲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