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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香浮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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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初的夜晚果然还是很冷。
沐浴过后的元溪裹着锦被在床上等婆子来送姜汤,听见敲门声后,仍旧懒懒的靠在床上,只喊道,“进。”
看着从容清雅踏入门槛的身影,元溪终于原谅了后来没有谢恩的柏清。原来是还打算来贿赂她这个郡主,所以没有感恩戴德的回应她的“明天见”。
似是看穿了元溪心中所想,柏清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将门合上,又走近几步,而后躬身,“草民又来贿赂郡主殿下了,烦请郡主殿下务必接受。”
“哟,是什么琼浆玉液?”但见是柏清时,早已从懒洋洋模样端正了体态的元溪刻意挑剔道。
柏清抬头看向这位正在挑刺的小郡主,面不改色道:“以藏于地下三寸的金色玉环为主,辅以百越贡品熬制而成。如此,也当得琼浆玉液了。还望郡主殿下满意。”
元溪来了兴趣,从榻上起来,凑了过去,一股少女刚沐浴过后皂角的甜香扑鼻而来。柏清赶紧低下头去。
“大胆!不过是一碗姜汤!你竟敢欺瞒本郡主!”元溪闻到了辛辣的姜味,眼珠一转,假装厉声道。
“草民不敢。草民不过据实所说。”柏清抬起头,嘴角含笑,娓娓道来,“生姜通体金黄,又为玉环状,称一句金色玉环,也不为过。至于蜜糖,确实是百越贡品。草民如何敢欺瞒郡主。”
看着柏清清浅一笑,那若雪山初融的绝色早已迷花了她的眼睛,哪还听得到她说了什么。含含糊糊应了一句。
也由于沉迷美色,一碗姜汤下肚都还没回过神。直到柏清告退,才如梦初醒般的拉住柏清的手,一双仿若藏星的眸子正在闪闪发亮。柏清心中一动,连忙低头。
“真的不是梦吗?”元溪认真的看向被她拉住衣袖的人。
柏清知道自己生有一副好颜色,是这位郡主和那位公主都喜欢的好颜色,但此时她也确然不懂为什么元溪为什么一直重复这一句。
“草民以为,殿下今日已经验证过了。”柏清叹了口气,淡淡回话。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给我送姜汤?”元溪又问。
“因为想贿赂郡主。”柏清答道。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元溪拉了拉她的袖子,似是无意道,“我有的都可以。”
“郡主日后就知道了。”柏清轻巧的将自己的袖子抽出,向元溪告别,“明日还请郡主继续监督草民。草民告退。郡主夜安。”
说罢,躬身退出门去。
柏清抬起头,望向天上那半个月亮。原也是有所图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先贴了进去。罢,本也不是什么伟大的事业。
门内的元溪也叹了口气。
相隔一门,二人却不由得同时感叹:果然美色误人。
果然,待元溪去看时,昨日那张竹椅又随着绘画进度也相应的移了移位置。旁边的小桌子上也摆上了瓜果清茶。走近了细看,那竹椅上还多了一张靠垫和一张薄毯。
而墙边的画梯上正躬着一青色的身影,忙碌作画。她作画似乎从不需要思考,手一动便是稳稳当当一叶景物或是一个人物。
完全不像是她从前见的那些宫廷画师,作画时总是小心翼翼,慎之又慎。而柏清,挥手间,便是佛界一寸风景。
她从不会作画,现在却仿佛感受到了绘画中境界的参差。
“原你字也写得如此不错。”
元溪惊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柏清不为所动,而是一气呵成的写完那段佛语,才转过身,笑吟吟的望过去,“郡主。”
“天下郡主那么多,你在唤哪个郡主?”元溪歪头,笑嘻嘻道。
“草民此刻眼中只有一个郡主。”柏清好脾气回话。
“那也不行。”虽然很满意柏清的回话,但元溪还是不满意,嘟着嘴想了一会儿,抬了抬下巴道,“给你个特权。以后允你唤我‘阿溪’。”
柏清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位郡主殿下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将礼法看在心中,只率心而为。
“那就多谢郡主殿下赏恩了。”柏清道,而后指了指旁边的色盘道,“烦请阿溪帮我递一下旁边的色盘。”
巧了,她柏清也不是注重礼法的人。
“你还真敢喊。”元溪嘟囔了两句,而后又顺着方向去拿她所说的色盘,“你这色盘如何像朵花一样?”元溪惊喜的问。
“图个方便。”柏清接过色盘,利落的开始画起来,还一边与元溪继续聊天,“今天给阿溪准备的是花茶。不同于昨日解渴的,阿溪可以尝尝。”
“你怎的画画还同我说话,也不怕画砸了去。”元溪一边尝着柏清准备的花茶,一边不忘继续挑着柏清的刺,“我可是来监工的。”
“你监工便是。”柏清换了个颜色续道,“若天底下所有会画画的人画画的时候只能做一件事,说明这天下没有天才了。”
柏清一边说着狂生的话,一边又画着祥和的佛像。这画面虽然奇异,但却由衷的柔和。
元溪看着那一抹青色的身影,心中感受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悸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耳闻身后传来一句佛语,元溪回头去看——是护国寺的主持,一空大师。
“见过一空大师。”护国寺是不同于京都的地方,对于大容皇室有着特殊的意义,即使是元溪和元昕进了护国寺也是要遵循护国寺的规矩的。所以此刻也乖巧的喊了一声。
“郡主日安。”一空微微颔首,而后问道,“很是不解是吗?”
面对一空大师这突如其来的问句,元溪不由得有些怔愣。好在一空似乎也没有一定要她回答,只是自顾自道,“如此奇人,老衲亦是参不透。”
“您这话严重了。我亦不是佛法,亦不是法规,您参我何用?一开始便是错了。”柏清换了个姿势,笔也不停的闲闲接话。
“阿弥陀佛。”一空又念了句佛法,走近已经画完的壁画前痴迷的看了一会儿,才不舍的抽出目光,“施主于佛法上实有慧根。”
这壁画若真有佛祖亲临过一般,一笔一画都恍若真佛降世。更难能可贵的还是其中蕴含的佛味儿之重。他自幼便皈依佛门,看了不知多少佛经、佛像,却从未看过有如此佛味儿的死物。就像,从西天梵境而来的一般。
“那不然我当佛子好了。”柏清真诚的建议道。
一空一怔,而后失笑道,“施主莫要胡言。”
寺中已有佛子,且佛法高深,不输于他,日后是要原地坐化侍奉佛祖跟前的。而施主虽有慧根,却是个女儿身。
一空又仔细参悟了一会儿壁画,似有所感的离开了。
元溪目瞪口呆的望着清冷若九天神女的柏清,深觉自己的嘴不如她的。明明是天神下凡一样的模样,一张绣口却是能装下一个天地。
柏清跳下画梯,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准备开始作下一幅画,见元溪还在呆楞,不由得唤了句,
“阿溪?”
“嗯?”元溪回神,问道,“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柏清叹了口气道。一直呆楞楞的站在那儿,是春天的风格外甜美,所以多食几口吗。
“欸,你怎么就画完了啊。刚刚还是空的,说会儿话的功夫就画完了。”元溪突然惊诧道。走过去仔细看刚刚作的画,看着未干的墨迹确认是刚刚才作的画。
“你又忘了。我可是天才。”柏清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点了点元溪光洁的额头道。
顿了顿,而后又道,“不过,我刚刚也在想我画的若是不这么快就好了。”
“嗯?”元溪摸了摸刚刚被柏清点过的额头,稍稍有些面红,不解的接话。
“这样,郡主就能多监几天工了。”柏清的话音非常轻,似乎风一吹就能吹散刚刚所说的话。
但元溪却愣住了,她往旁边去看,果然,只剩了十来块空白的画壁。以柏清的速度,至多今天下午便能全部画完。
想到这个,元溪不由得喉咙发干,深觉有口气卡在喉间难以下咽。
“可、可以画慢一点吗?”元溪觉得自己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她既希望元溪听见,又不敢说的太大声。
虽然这个想法十分的刁难人,可是结果却如她所愿。
柏清难得的停下了画笔,回过头,认真的望向她,一字一句道,“可我想一直看着郡主,和郡主做一些其他的郡主感兴趣的事情。而不是这些烦躁的令郡主一看就想睡觉的事情。”
元溪俏脸顿时通红,磕磕绊绊的骂道,“本郡主才没有一看就想睡觉!而且,你不是天才吗,怎么和我说话还要停笔。”
“是。因为草民难得见郡主,想多瞻仰一下郡主天颜。”柏清随口应道,又继续作画。
过了半响,脸红完的元溪期期艾艾的声音又小小声的响起,“为什么要做我感兴趣的事情啊?”
“郡主。我为您熬姜汤,放置躺椅,做您也许爱喝的花茶。到现在您居然还看不出来,那草民只能如实告知了。”柏清顿了顿,而后清柔的说,“郡主,我在讨好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