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北巷的旅客》楚廿二

49、缪斯

　　邬涵猛地转过头，看到了穿着一身高定休闲西装走过来的闵严。大概也是刚下班，闵严手里还拎着一件西装外套，步子潇洒得像个走T台的男模。虽说暗恋这个人好久了，但邬涵此刻的心还是跳得不是一般的快。
　　莫梓贞一下子有些愣怔，邬涵转过头，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莫老师，我和慕慕的确已经和别人约了去游乐园。”
　　莫梓贞也不会将这两个人往那方面去想，心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就这么被另一个帅哥给截胡了，她收拾好情绪，道：“没关系，我们幼师有游乐园的优惠卡，以后慕慕要是还想去，再约也是可以的。”
　　人家没说喜欢你，只是说要给慕慕，你也不好说“我们不约”，邬涵只得点点头，道：“到时候再说，先谢谢莫老师了。”
　　闵严心里的火山砰砰砰地几乎要爆炸了，全程冷着脸，莫梓贞都没敢多看一眼。
　　邬涵牵着骆慕晨，小家伙看到闵严也很开心，甜甜地和他打招呼：“哥哥好。”
　　“慕慕好。”
　　“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邬涵看着眼前的人，
　　闵严有些心虚，心里的火山平复下来，想起这里离咖啡厅不远，便硬着头皮撒谎：“刚刚约了人在咖啡厅谈合作，经过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你们了。”
　　其实他是等不到周末了，很想过来看看邬涵，但是又不好直接上门，毕竟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他知道骆慕晨在这里上小小班，便踩着点过来碰碰运气，谁知道还真被他遇到了，还看到有人在撩邬涵。
　　看着那个女幼师的神色，闵严实在是太熟悉了，无论是他自己原本就作为一个“心怀不轨”的人，还是他在职场上看到过的那些给他抛媚眼的人，这些经验都足以让他肯定，那个莫老师喜欢邬涵。看到他们谈笑，毫无疑问，闵严是醋意翻腾的。
　　或许他没有任何立场阻止邬涵谈恋爱，如果邬涵有意愿要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也没有资格反对，但并不代表他能装作无事发生，还要从中推一把。
　　“我载你们回去吧。”一个小小的波折扰动了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闵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会遇到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仅仅是第一次，他已经够乱了。
　　“不用了。”邬涵看着闵严，心想要不要去超市买些材料包饺子呢，这样就能留他下来吃饭了。“我们想去超市买材料包饺子，你要不要过来一起？”邬涵想了想，补充道：“慕慕会很开心的。”我也会很开心的。
　　“哥哥一起包饺子！”骆慕晨兴奋地叫喊。
　　闵严有些抱歉；“不好意思，今晚怕是不行，原本定下的有个聚会。”闵时旭在周一和他说了今晚给他攒局，搭一下人脉，MY现在正是需要在国内造势的时候，当时他没多想就答应了。
　　邬涵的失落几乎是一闪而过，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失落了一瞬，嘴角悬着个有些浅的梨涡，道：“没事。原本的安排，也不好变动的。聚会要紧。”说不定是很重要的商业聚会呢，邬涵还是很能理解的。
　　其实闵严很想说，没你们要紧。但他当然不会说出口，互相道了再见之后，看着邬涵和骆慕晨离开，便转身开车回别墅。

　　深秋时分，白昼越来越短，闵严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别墅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有人从院落门口进来，院子里的路灯依旧明亮，暖黄的灯光洒落，熟悉的场景，一晃七年。只是如今他已不是那个坐在车库门口感伤未来的年轻男孩了，但得不到的人，依旧还是得不到罢了。
　　前院后院都零星地坐了不少人，屋里也是觥筹交错，明亮的灯光下笑语盈盈，空气里渗透着各种各样的清淡香水气息。闵严刻意不去想心里那些问题，专心应付眼前的人。
　　除了有一些看着他长大的熟人，见了面要恭敬地喊一声叔叔的，也有不少被邀请过来的当红艺人和模特，当然对于后者，闵严不会主动去交谈，万一被多心的人传出些什么花边新闻就不好了。但是冷不防有人过来攀谈，大概是因着下午的事情有些憋屈，闵严不自觉喝多了几杯，难得地有些醉意，泛着些水光的双眼更是有些温柔的勾人。
　　那些不熟悉他的人一时间被这副模样给迷惑了，卸下了心里的防备，觉得这个人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冷漠无情。然而，靠近了交谈的时候，才真切地感觉到这个人真是“名不虚传”。大多都自讨没趣走开了。闵严看着那个袅袅多姿的背影，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仰慕？连最新设计的主题都不知道就好意思上来说仰慕？
　　感觉该见的人都见到了，闵严揉了揉额角，准备提前走人。
　　“闵严。”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闵严定下脚步，没有转头，刚想继续走，便听到那人快步跟在他身后，然后来到了他身前。闵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
　　肖栩之——他大学期间开的第一个秀的其中一个模特，也是大学期间很好的朋友。
　　当时两人都还在念大学，肖栩之是模特，他做服饰设计，刚开始闵严觉得两人对服饰与时尚的某些看法不谋而合，而且这个很有性格的开朗男孩曾给他带来过一些灵感，他是很欣赏这个人的，认识之后三年里都称得上是挺要好的朋友。
　　转折点出现在毕业设计的秀场结束当晚。
　　肖栩之依旧是他的专用模特。秀场结束后，肖栩之穿着闵严花费了一年时间设计出来的一套中性西装对他表白。闪烁的灯光还未关闭，秀场里的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MY设计室的人在后面看着，当时大家都觉得肖栩之大概能成。因为肖栩之是专用模特里最出众的，更不用说，他与boss也是最有默契的。
　　但是闵严拒绝了，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原本的信心满满在那一刻只剩下窘迫和不忿，肖栩之问为什么。
　　那一晚，闵严看着他身上那套中性西装，笑了笑。其实没有人知道，这个设计最初的灵感诞生在六年前天街北巷的一个傍晚，那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孩弯着嘴角，白净如玉的肤色融入夜色当中，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在岁月里沉潜。
　　虽有欣赏，但他对肖栩之没有爱恋。闵严坦白了自己的感情——没有心动，对不起。
　　正常而言，肖栩之也会和以往的那些追求者一样，得到答案，然后走人。如此，闵严也不会多说些什么，但他没想到肖栩之会知道邬涵，并且说出那一番话，真正令两人反目成仇的一番话。
　　原来，肖栩之从陈洛那里得知闵严心里有人，了解到关于邬涵的只言片语。肖栩之不甘心，又专门托国内的朋友打听这个人，了解之后就觉得——自己哪里不比这个人好？他心里有了些底气。
　　“你是不是喜欢一个叫邬涵的人？”
　　“我哪里比不过他？”
　　闵严看着眼前的人，刚想解释，就听到肖栩之说：
　　“一个贫民区里出来的穷鬼值得你这样守着吗？！”
　　一句话下来，有人好奇，有人惊讶，当然，也有人出离了愤怒。
　　哐当一声巨响，闵严踢开了横亘在眼前的一张椅子，也没顾着肖栩之身上那套作品，扯住他的衣领直接给了他一拳，闵严按捺住想要继续揍打这个人的冲动，看着他那肿了一边的脸和慌乱的神色，良久，只是露出了一个狠厉的笑。
　　原本热闹的秀场因着角落里的举动寂静无声，也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止这个刚拿了最佳毕业设计，并且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独立品牌的年轻留学生。暴力没有继续，在有些凝滞的氛围中，大家都清晰地听到他说：
　　“你知不知道，这套衣服是他给我的灵感？”
　　“你穿着来走秀也好意思侮辱他？”
　　“和他比？你也配？”
　　声音很平静，却让现场好多人都没缓过来。那件衣服的衣领已经被扯坏了，闵严也不觉有多可惜，衣服坏了设计还在，只是有些对不住大文罢了，如果不是人太多，他大概会把肖栩之打到半残。他回过头来跟大文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了秀场。从那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也是那一晚，MY设计室的人都知道，在boss这里，有一条底线。

　　那一晚肖栩之说出来的话，闵严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看着眼前的人，没理他递过来的酒杯，也没露出一丝表情。
　　肖栩之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你的最新设计怎么没找我们Mirror，我们才是最火的不是吗？”他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红酒，“没必要因为不喜欢我就放弃Mirror吧？”
　　闵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鄙夷的神色让肖栩之暗自抓紧了手中的高脚杯。
　　“肖少爷，你是不是有些自视甚高了？”闵严摇摇头，“现在是我挑人，我喜欢Shape，看不起你们Mirror的专业素质，就这么简单。”这番话并不是为了恶心肖栩之才说的，他也不怕得罪Mirror，他是真的不喜欢Mirror旗下的模特。
　　肖栩之既是Mirror的模特，也是Mirror的太子爷，听到这样的话，当然没什么好脸色，但这里是闵严的主场，而且他知道自己即使斗得过年轻的MY，也斗不过三十几年屹立不倒的闵家。
　　大厅里淡黄色的灯光落下，令所有棱角都自然地柔和了几分，却依旧缓和不了这个角落里锐利的气氛。
　　肖栩之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靠近闵严，在闵严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拍了怕他的侧腰，在他耳畔低语：“Cheers to fashion!”酒杯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声音，闵严猛地后退，看到了肖栩之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刚刚被一年前的回忆给拖住了，猝不及防让这个人近了身，此时陡然多了几分厌恶，他不再理会这个人，上了二楼。
　　肖栩之轻抚口袋，一双桃花眼荡漾着醉意，狡黠地看着闵严的背影，杯子里的红色酒液在灯光下有种令人迷乱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