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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活着与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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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觉得自己会喜欢那种带着健康麦色皮肤的男生,比自己矮一点点就好,更阳光一点的,而不是眼前这种,像白斩鸡一样,还偏可爱型……
闵严从初三开始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向问题了,尽管没有喜欢过谁,但却能肯定自己是喜欢男性的。虽然成绩不太好,但是从小接触的知识面广,对新事物接受程度也高,闵时旭向来没有将他管得很死,所以他没过多久就能接受这个异于常人的事实了。他也没想过要那么快向闵时旭出柜,毕竟闵时旭虽不会过多限制他的自由,却是个很保守的人,而且严格起来能将他抽个半死。
但生活就总是有些意外打个措手不及,谁料得准呢?
闵严默默地甩开盘踞在脑海里的糟心事,同时少有地唾弃了自己,人家好心带路你还在这里按照选对象的标准来审视别人,实在太不厚道了。
“你住在哪一栋?”邬涵决定好人做到底,把人带到家门口。
“六栋。”闵严拉着行李箱,轮子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嘈杂的声响。但他的声音很大,确保别人能听见。
“那就是这里了,从这个楼梯口上去就可以了。”邬涵指了指闵严身边一个黑漆漆的楼梯口。
“哦,好的,谢谢你。”闵严原以为别人是八卦,谁知真的是带路,所以此刻心里也是真的感谢。
“不客气,我就住八栋,顺路的。”邬涵摇摇头,看出闵严的疑惑,他指着另一边的楼梯口,解释道:“八栋就在这里,因为大家觉得数字七不够吉利,所以六栋之后就是八栋了。”闵严点点头,恍然大悟。
两人都有点客气,邬涵看到对方想要让自己先走,于是也不磨蹭了,摆了摆手,转身进了楼梯。闵严看着那个在昏暗的感应灯下有些瘦弱的背影,觉得这应该是他这一周遇到过的唯一一个好人,唯一一件好事了。他提起行李箱,转身上了楼。
看着楼梯间那个缺了一把勺的阿拉伯数字“6”,闵严也没什么情绪起伏了,从裤口袋里摸出一把新钥匙,昏暗的光线中他几乎看不清钥匙孔。
楼梯间的感应灯坏掉了,五楼的楼梯灯已经自动暗了下来,闵严握紧拳头很想一把捶在墙壁上,但看着墙上斑驳的脏污痕迹,又憋气地放下了躁动的拳头。
他缓了缓,摸出手机打开了小电筒,咔嚓咔嚓,一个干净整洁的客厅出现在眼前。
闵严心里稍稍舒坦了些。他放下行李,把客厅的灯全部打开,屋子霎时亮堂起来。他逛了一圈,一厅一房的户型,墙壁被腻子粉重新粉刷过一遍,该有的日用品和电器一应俱全。闵时旭当时吩咐秘书搞定这件事,秘书毕竟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于心不忍,手下留情没让他自己来折腾屋子。但是秘书来的时候大概是白天,不知道楼梯灯坏掉了。
他看着这间基本风格还算满意的屋子,只能想,慢慢再修饰修饰吧,画稿也不是一稿就能完美的不是?
闵严坐在一张两人座的深灰色布艺小沙发上,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摸出手机,发现上面的未读信息多到仿佛下一刻就能挤出软件,他直接把网给关了。看了眼时间,他打算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厨房小小一个,要容得下两个人,就只能是“摩肩接踵”。闵严打开那个比家里的双门两米高冰箱足足缩了四分之三的单门半人高小冰箱,看到里面塞满了速食,速冻饺子、小笼包,速食燕麦,还有一些水果。冰箱上面的杂物箱里有五连包方便面……
闵严在冰箱前站了一会儿,拿出了一袋速冻饺子准备煮饺子凑合一顿,脑海里不知怎的想起刚刚那个男生手里提的几棵葱,嫩绿嫩绿的……
邬涵回到家里,发现姐姐还没回来。
姐姐邬雨晨比他大四岁,两人都是被外婆带大的,邬雨晨念高一那年,外婆走了,学习成绩中等水平的她看着弟弟张张满分的试卷,想了一整晚,最后决定辍学打工。一开始没满十八岁,只能在一些小饭店的后巷里洗碗,到现在,一天一份正职,一份兼职,白班夜班轮着来,勉强维持着两人的开销。
今天是邬雨晨的生日,邬涵自己上网查资料做了个简易蛋糕,还打算做几道菜,等邬雨晨回来一起吃。既然邬雨晨还没回,他就先做作业吧。
邬涵把阳台晾晒的衣服收下来,布料上有着干燥的夏季阳光的味道,在夏夜的风中更显清爽,搂在怀里仍带着一丝白昼的温度。他把衣服分类叠好,然后拿着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晚上七点半,邬雨晨还没回来。邬涵坐在房间里,手肘边堆了半人高的学习资料。为了省电,家里其他地方的白炽灯瓦数都不高,而且能不开就不开,唯有他的房间,在一片黑暗里澄明如昼。一套英语套题刷完,完形填空还是错了四个,邬涵撑着额头看那本字小得如蚂蚁的答案解析,用红笔在错误的答案上画了一条深深的斜杆线,然后将笔记补充在错题本上。
四题就是八分,八分是不同大学等级的距离了。邬涵合上试卷,准备做一套理综试题缓缓。高一下学期分科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了理科,因为理科专业可选择范围广,以后就业选择也会相对丰富一些。
于邬涵而言,读书就是唯一的出路,没有其他选择。邬雨晨每天回来时疲惫的样子扎根在他的心里,推动着他,必须做点什么。
愧疚,渴望,也无力。比如,看着试卷上画着红线的错题时。
房间里一把老旧的落地扇不知疲惫地吹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咔……咔……”,纱窗外面隐隐可见几只飞虫,做着徒劳的挣扎。邬涵最终还是从抽屉里拿出那部老式的智能机,拨通了邬雨晨的电话。
邬涵很少给邬雨晨打电话,因为他知道姐姐很忙很忙,电话要不是听不见,要不就是听见了也没能空出手去接。
她在镇中心的一家酒楼当服务员。
但这一次,接通了。
“涵涵?吃饭了没?今天有几个宴席,人手不够,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邬涵听到电话那头叮叮当当的碗碟碰撞的声音,几乎能想象那头觥筹交错与手忙脚乱的画面,邬雨晨喘着气,语速飞快。
“哦,我知道了,你记得吃饭啊。”邬雨晨大概已经忘记,今天是她自己的生日了吧。邬涵不想提起让她分心,说:“那姐你先忙。”
随着电话挂断的声音响起,邬涵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微微泛白的夜色。又是一个十五夜,月亮在这一天特别圆,也特别亮。月光透过纱窗,在逼仄的房间里洒下一地碎银。邬涵背靠窗户面向墙壁蜷缩着,柔和的月光映衬着他的侧脸,心里在隐隐地发疼。
即使粗糙地活着,也要狠狠地呼吸。。
意识慢慢模糊,落地扇的扇叶飞速地转动,在有节奏的运行音中,孜孜不倦地驱散夏季的酷热……
清秀的眉目紧皱,细细密密的冷汗在月色下如一层晶莹的钻。脑海里的画面像走马灯上的画像,一幕一幕地滚过,但画面里的欢笑与哀嚎都像部默片,无声无息,却刻骨铭心。随着一阵无可遏制的坠落感袭来,邬涵猛然惊醒,紧随而至的是深入心肺的疼痛,他慢慢睁开双眼,清澈的眸子此刻窝着两泉泪,因眼眶终究兜不住而顺着脸庞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