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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番外二(完) ...

  •   阿灼家的小丫头满周岁了,夫妻俩十分热情地请我与青阳去他们家中吃酒。
      要说阿灼与他媳妇,当初也是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的,尤其当女方父母得知阿灼“有疾无后”时,曾极力反对这门亲事,但那姑娘态度坚决,表示这辈子非阿灼不嫁,否则便出家为尼。
      姑娘的父母最终还是妥协了,着人去邻县抱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娃给夫妻俩做养女,总算是了结了这桩闹心事。
      但孩子终究不是他们亲生,以至于孩子周岁时,到场祝贺的只有我与青阳两人。
      酒至半酣,阿灼面容微醺地拉着我道:“澹哥,您瞧,连我这样的人都娶了媳妇、有了孩子,您怎么还单着呐?”
      我知道他是有些醉了,拍了拍他的手,转头去看他媳妇反应,他媳妇却十分有眼色地转身去给孩子喂饭,装作没有听见。
      青阳则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喝着清茶,偶尔被身边的小丫头扯了一下袖子,还会侧身去逗弄一下小丫头。
      阿灼见我不答话,便对青阳道:“阿空兄,你倒是劝劝澹哥。”
      阿灼已经知晓了青阳的身份,不再唤他“哑巴兄”,却是改口唤“阿空兄”,这份自来熟我也是佩服得紧。
      我未等青阳开口,便轻咳一声,对阿灼道:“阿灼,此事不必再说,我自由分寸。”
      “您每次都说自由分寸,”阿灼抱怨着,竟透出十二分的委屈,“做主子的没有成家,倒是我这做奴才的先成了亲,您让我日后哪有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
      我见阿灼实在是醉得厉害,竟什么话都往外倒,忙打断他道:“说什么傻话,我既家道中落,早将你视若手足,何来主仆之分?”
      说罢又留意了一下他媳妇,也不知他媳妇究竟知晓了几分,一时有些头皮发麻。
      废帝未死,尚流落民间的消息若是传将出去,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青阳站起身,对他媳妇道:“想来阿灼是喝醉了,我们便告辞罢。”
      他媳妇面色讪讪,也不好多做挽留,于是扶着阿灼去榻上躺着,又将我与青阳送出门。
      离别之际,她低声道:“阿灼今日是醉得狠了,才会口无遮拦,以前从不向我透露分毫的。”
      她顿了顿,又道:“我虽不知澹哥身份,但想必也是非富即贵,隐姓埋名在此,也是身不由己。二位请放心,我不会私下跟阿灼刨根问底,也不会四处去碎嘴。”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郑重道谢。
      不得不感叹,阿灼究竟修了几世的福气,竟娶了一个如此善良又明事理的媳妇。

      回家的路上,青阳走在我身侧,却一直沉默不语。
      我想他或许是有些生气的。
      我与青阳的事情,虽未对阿灼言明,但以阿灼在宫中为奴十几年的眼力见,未必毫不知情。
      但他今天却当着青阳的面提起此事,想必也是不太看好我与青阳的这段孽缘。
      老实说,我也说不清我与青阳现在,究竟算什么。
      我知晓他对我的情谊,也明白自己放不下,但我做不了抉择,生怕一步踏错,换来的又是满盘皆输。
      进了房间,我觉着有些口渴,便径自去案上取了杯子倒水喝。
      一杯水尚未落肚,忽听身后传来房门落锁的声音。青阳走到我背后,默不作声地将我抱住。
      我干笑了一声,道:“我尚未喝醉,你这只饮清茶的人倒是醉了?”
      青阳将脸埋入我颈项,喃喃道:“我倒宁愿自己喝醉了。”
      我叹了口气,阿灼说的那些话,果然还是影响到了青阳。
      青阳见我不说话,接着道:“如今你每日伴在我身边,我本该知足。但我仍是夜夜噩梦,只怕你又突然消失不见……”
      我道:“我在这镇上有自己的营生,若非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离开这里。”
      我说的是实话,但实话最是伤人,青阳明白,我始终不愿意向他承诺任何事情。
      但他没有再逼问,只是试探着向我索吻,我侧头避了开去。
      我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妥协,一旦妥协了,沦陷的就不仅是我的身体,还有我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自尊。

      几日之后,青阳像往常一样,一直等我到面馆打烊,然后同我一起吃饭,再一起回家。
      当走到家门口时,我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外,一名车夫守在马车旁左顾右盼,很快他便望见了我们,先是朝青阳躬了躬身,然后飞快地朝马车内说了句什么。
      马车乍看起来十分朴实,但若仔细瞧便会发现,车上每一处装饰都透着一股子低调奢华的气息。
      我很快猜到了车内之人的身份,但我不想见他,于是低声对青阳道:“恐怕是来找你的,我先回避吧。”
      青阳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我没有给他机会,转身钻入了另外一条小巷。
      我走得很快,一直走到巷子尽头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远远望见了青阳在马车前叩首的身影。
      家门口被堵了,我根本无处可去,于是干脆买了一壶酒,坐在临水的石桥上,对着月亮自斟自饮。
      圆月从东边升起,又缓缓挪到了西边。
      我晃了晃酒壶,发现只剩最后一口了,正打算一气饮尽,突然被一只手中途截了去。
      不必看也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我伸长了手臂撂了一下,没能够着酒壶,于是没好气地道:“还我!”
      “你醉了。”青阳并未将酒壶还给我,而是在我身边席地而坐。
      我觑了他一眼道:“九五至尊大驾光临,你不好好伴驾左右,跑来找我这个小老百姓做什么?”
      这话一出,连我自己都嗅到了一股浓重的酸味。
      “他已经回去了。更何况,”青阳用力握了握酒壶,抿唇道:“我怕耽搁得久了,又会找不见你。”
      我嗤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每次他们皇家的马车出现,就会让我回想起自己最难熬的那段时光。说实话,我一边喝着酒,一边还真在琢磨再度逃跑的念头。
      但就如同我对青阳说的那样,这里有我的营生,我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随随便便说走就走。
      青阳沉默了片刻,道:“其实,我兄长他此次来……对你没有恶意。”
      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青阳又道:“他其实只是想来看看我们过得好不好,但你不愿见他,他也不难为你。说实话,当初最早知道寝宫内暗藏了密道的,不是我,而是兄长,他瞒着母亲,却将消息告诉了我。”
      我有些惊讶,看了青阳一眼,没有打断他。
      青阳继续道:“我父亲去世得早,我母亲则向来独断专行。而我的这位兄长,虽然看起来有些优柔寡断,但在我年少时期,只有他一个人敢挡在母亲的家法之前,为我挡下种种惩罚。”
      我忍不住问道:“你母亲为何罚你?”
      “我母亲自小对我十分严厉,完不成当日的课业,背不出她抽查的文章,或是吃不完抗毒性的药物,都会被她好一顿毒打。”
      我突然想起青阳曾经说过,他之所以能挺过十岁那一次试毒,是因为他之前吃过许多类似的药物,身体有了几分免疫力的缘故。
      想到此,我心中升起一丝同情,轻轻握了握青阳的手。
      青阳却顺势将我的手牢牢握在掌心,继续道:“我这一生,只欠过两个人的恩情,一个是我的兄长,另一个便是你。我用整个江山来回报兄长,却负了你;如今,我只能用我的后半辈子来弥补你,却不知……你还想不想要。”
      我低低道:“你的后半辈子太重,我怕承受不起。”
      青阳听着我这像是推托的言辞,没有说话,只是仰头一口饮尽了壶中之酒。
      我这才忆起,我的酒壶还在他手中。
      于是我又倾身去跟他抢酒壶,待抢到手时才发现,酒壶里早已不剩半滴酒。
      我晃了晃混沌的脑袋,隐约觉得似乎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青阳喝完了壶里的酒,直愣愣地盯着桥下的水面看了半晌,然后噗通一声仰面倒下,直接睡了过去。
      我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暗暗骂了声娘,只好认命地将他拖起来。
      我踉踉跄跄地扶着他往回走,一个喝得半醉,另一个不省人事,可想而知,这段不长的路走得有多艰辛。
      好不容易挨着了家门口,忽觉肩头重量一轻,我抬头去看,发现青阳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低头看着我,目光幽深,完全不似醉酒之人。
      我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忽略了什么,面上仍故作镇定道:“你既然已经醒来,便自己走罢。”说着便要转身去推门。
      青阳却不松手,一把将我拽了回去,压着我贴上了墙面,一只手扼住我下颚,强迫我抬起头来,承受他那狂风暴雨般的索吻。
      若是放在平日,我势必不能如他所愿,但此刻我实在醉得不轻,在他全力禁锢之下根本挪动不了分毫,只能任由他在我口中予取予求。
      好不容易挣扎出一丝空隙,我哑着声音哀求道:“青阳,别在此处……”
      他动作顿了顿。
      我心中微松,他终于有些清醒了么?
      然而下一刻,他却一把将我扛在肩上,推开门大踏步向卧房走去……

      这一夜,我被精力旺盛的青阳反复折腾了无数次,刚开始我还极力抗拒,但到了后来,究竟是谁撩拨了谁,我也说不清了。
      再度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全身已被清理干净,衣服也是穿得整齐洁净,仿佛昨夜之事,只是我的臆想。
      但那阵阵胀痛的地方却在提醒我,这一切都是事实。
      青阳正在厨间忙碌,见我醒了,便端了一碗面进来,道:“饿了吧?”
      他的厨艺是我教的,下出来的面,也是我所熟悉的味道。
      我确是饿了,囫囵吃下半碗面,才发现青阳一直坐在旁侧默不作声地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他斟酌了片刻,问道:“你喜欢孩子么?”
      我怔了怔,道:“倒是无所谓喜不喜欢。”
      随即我又随口问了句:“你喜欢孩子?”
      他没有回答,只是道:“你若是想要个孩子,我们可以像阿灼那样,去抱养一个。”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何时说过自己想要孩子了?”
      老实说,我并不太擅长与孩子相处,那日在阿灼家中,除了进门赠礼时逗弄了一下小丫头,其余时间我几乎没有太过接近那孩子,怎么看也不会觉得我是个很有小孩缘的人吧……
      等一下,这家伙在与一夜我缠绵之后跟我提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联系青阳之前提及的噩梦,我突然有些恍然——难道他是希望用孩子来束缚住我,让我有所牵绊,不得脱身?
      想到此处,我鼻尖渐渐泛起一丝酸涩。
      青阳内心的患得患失,我并非毫不知情,只是不愿深想罢了。但昨晚听了青阳那一番内心剖白之后,我还是不可自拔地软下了心肠。
      其实,在折磨着青阳的同时,我又何尝不是在折磨我自己呢?
      如果青阳只是想通过孩子来跟我讨个心安,我便许了他这份心安吧。
      沉默良久,我低声道:“如果你觉得有个孩子比较好,那便去抱养一个吧。”
      青阳顿时一脸欣喜地朝我望过来,正要开口说什么,我先一步道:“丑话说在前头,那什么,其实我不太会养孩子的。”
      青阳道:“没关系,我来养。”
      “我对孩子不是很有耐心,可能会跟孩子不亲近。”
      “没关系,我有耐心。”青阳向来没有太多喜怒哀乐的眼睛里,竟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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