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皇》龙说我他妈是个风车

3、爱好由来下笔难

　　为什么想做英语课代表呢？
　　Ivy问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并肩行于漫长的走廊。初秋的阳光筛过泛黄的银杏，斑驳地散在两人脸上。沈挽本仔细听着课间同学的喧闹，没想到ivy会突然开口，眼神掠过一丝茫然。
　　我记得我说过。沈挽按部就班地微笑，我喜欢英语。但ivy显然并不满意这份回答，神色多了几分玩味，“真的吗？”她问。沈挽一时语塞。一定要当班委干部其实是她自小父母强加的命令，但不幸沈挽性子极冷，也不愿强装一幅热心肠讨得同学喜爱。沈挽向来没有忤逆父母要求的心思，她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父母想要的并不是同学们交口称赞沈挽人缘不错，而是来自老师的认可。而除了班长、学习委员等事物繁忙的职位，课代表是讨好老师最快的途径。并且事少。沈挽默默加上一点。但这些显然不能坦白讲给老师听。沈挽笃定ivy并不是对这个答案有兴趣，不会寻根究底，所以她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置可否。
　　ivy见她惜字如金，得知今日与课代表培养感情计划到此为止，不由得有些惋惜。“当你真的喜欢一件事时，是不一样的。”阳光下沈挽的头发被染成透明的浅棕色，ivy没忍住伸手揉乱她的刘海。“沈挽，我没感受到你有真心喜欢的事物。”“喜欢与否不重要吧。”沈挽不太习惯突如其来的亲昵，但依然容忍了ivy的手。ivy看着自己课代表紧张到咬唇却努力假装顺从的样子，终于感到有趣。“沈挽，”她满足的收回手，欣赏着沈挽凌乱的刘海，不知是说笑还是认真，“喜欢与否很重要。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ivy随手将沈挽的头发理回原状，不知道沈挽有没有听过类似的说教，也不知道沈挽听没听进，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几天她观察自己的课代表，发现这孩子不同于同龄人般的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温驯知礼进退有度，一眼便知是应试教育体制下典型的好学生，传统中国文化中的好女孩。然而见到这样冰雪聪明却八面玲珑的学生常常使她痛心疾首。但沈挽极少瞬间眼里稍纵即逝的轻蔑与讥诮，让她稍微有些安心——这孩子心里多少是有些少年心性，只不过她掩饰得极好罢了。ivy并不习惯交浅言深，但她总觉得自己对学生负有某种沉甸甸的责任。她也尚且年轻，也还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不过她能确定的是，像沈挽这样缺少内核动力地生存，总有一天会被消耗殆尽。
　　执教两年，ivy遇见了职业生涯里的第一个难题。而她理所应当为此付出心力。

　　沈挽望着讲台上的ivy暗自揣度一整节英语课，得出这位老师和自己截然不同，天生乐于助人的结论。沈挽对她有些突然的关心并没有什么意见，对能在一周之内对自己有如此程度认识的ivy感到佩服，但她没能指出症结。沈挽想，自己看似事事顺从他人活得压抑委屈，事实上，这样的处世方式完全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她本质上是一个消极懈怠的人，若是没有他人的期许，自己也拥有不了梦想。如果她告诉父母，不想读书想去学艺术，相信两位也只是少许失望然后由着她去；指出班主任讲错的题目又有什么干系呢。但是她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精力。喜欢一件事……会变得不一样……沈挽突然心烦意乱。她何尝不明白。她羡慕过初中同学愚蠢的三角恋情分分合合，羡慕过为游戏逃学去网吧通宵的网瘾少年，羡慕过为一双名牌鞋省吃俭用三个月的少女。但她很难陷入某种热烈而持续的情绪中去。
　　烦躁归烦躁，沈挽接收到了ivy释放出的真情实感的关切。所以下课时，她向ivy表示了诚挚的谢意。“马老师，谢谢你。”
　　ivy看着眼前唐突深鞠躬的少女，有点想收回自己对于沈挽成熟稳重的类似评价。